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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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的只听得见虫鸣声。祥和的宁谧月色里,他轻轻打了个呵欠。
“——小心!!!”
忽然闪现的强烈灯光攫取了他的视线,伴随着锦书失声尖叫,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已经穿透了耳膜。但多年训练出的反应速度仍然敏锐,沈斯晔在千钧一发之际踩住了刹车。锦书的安全带没系紧,差点因为惯性而撞到额头。她惊魂甫定地直起身子,立即死死抓住沈斯晔的胳膊:“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她的半句话咽了回去。沈斯晔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那辆大红到嚣张的兰宝基尼,唇畔慢慢浮起一缕冷笑。这份冷意并不明显,锦书却知道他这已是怒极了。她还知道他越生气就越冷静的可怕,不由得一阵心惊,便握住了他的手。“……阿晔?”
然后她听见他咬着后牙槽挤出了一句冰冷的“混蛋”。
这是唯一一次,锦书听到他说脏话。她愣愣地看着那个满身散发煞气的人,又看看对面那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的车,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待她把凌乱的思绪理清,沈斯晔已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开始翻手机打电话。
“罗杰?”他淡淡说,她却听出了其间的火气。“我在丽正门这里。帮我接警卫办公室。”
于是,不到半分钟之后,他们的车已经被明晃晃的警用灯光团团围住。再拉上黄色警戒线,就是活生生的交通事故现场。锦书恍惚了一下。她的手却在这时被按住了。沈斯晔倾身过来,漆黑的眸子闪着莫测光彩,压低了声音。“乖,别怕。在车里等我。”锦书只能困坐在车里,不安地看着他与穿着制服的一群人交涉。对面的车主一直没有下车。过了几分钟,沈斯晔拉开车门坐回来,眉宇间已经恢复沉静,甚至还多了一丝愉悦。“解决了。”他系上安全带,拍了拍锦书的脑袋,对她微微一笑。“走,去夜市还来得及。”
都不用测刹车痕么?汽车发动时,锦书悄悄探头看了看窗外,只看见伫立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的那群人。大红兰博基尼还停在原地,看样子事态并未彻底平息。汽车在这时平稳地缓缓驶出长安宫大门,犹豫一下,锦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
操纵着方向盘的男人翘起了一边嘴角,月光下的笑容有点阴险。“小事一桩。”他懒洋洋说。“连块油漆都没蹭掉,亏了我技术好。你额头没碰到吧?”
锦书没心情听他的自吹自擂,蹙起眉头放不下心地追问:“那……对面那车呢?”
“那与我无关。”
锦书一怔。
注视着前方依旧密集的车流,沈斯晔淡淡地开口。“我叫警卫处的人来,是为了到时候有个对证。大晚上的开远光灯还急转弯,也就我那异母妹妹才干得出来。我是见得多了。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反正不会经常见面,我就当她们是脑残。”
听见他不咸不淡地叙述,锦书倏然睁大了眼睛。皇帝即将缔结他的第三次婚姻,这个她是早就知道的。可这个初秋过于风平浪静,沈斯晔亦一切如常,而爱情如此甜蜜,让她几乎把此事忘在了脑后。然而在这个宁谧的秋夜里,她才有点苦涩地意识到,原来一切都在如常发生。
“别担心我。”似是看出她的隐隐担忧,沈斯晔轻轻一哂。“国法家法都摆在那里,我不过是给她个教训。”
这些天是平静不假,他却清楚地知道,平静不过是暗流汹涌的表象。太后对儿子的再婚失望已极,一直对皇帝的问安避而不见。姚宝如虽不得老太太欢心,但出于宗族的考虑,太后对这个孙女仍然维持着微妙的严加管教的态度。她的强势和负责任,让她终究无法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今夜太后会突然叫了锦书去相看,只怕也是聊以慰老怀罢了。
最讽刺的是,明天本来就是他父亲秘密登记结婚的时间。没有邀请任何宾客,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一切只是签下名字。为了这张法律文件,毁了一家人的足足二十年。
沈斯晔随手一推滑落的眼镜,嘴角边上浮起一点冷笑。
他连动手都不用,只要静等着看,那对母女还能风光招摇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早上阴云密布。沈斯晔起床就心情不爽,只得开了窗子以驱走头疼。他盯着玫红的蔷薇细碎花朵看了半天,愈发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偏偏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时候锦书必定还没起床,他也不忍心去打扰她。
下楼时,他阴沉烦躁的脸色把罗杰吓了一跳。沈斯晔懒得说话,边听汇报常规事务边摘了眼镜狂捏睛明穴,只觉得头疼的似要炸开。正事说完,助理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建议道:“您去喝点热茶,也许会好一点……我这里还有阿司匹林。”
“我知道。”把眼镜带回去,沈斯晔苦笑着摇了摇头。“……谢了。”
虽然宁可一整天都禁足不出东宫,他还是不得不去长秋楼问安。太后看见他倦怠消沉的模样,本来想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微微叹息一声,让侍女给他端来一杯热奶茶。
沈斯晔的心情不好半真半假,不过形诸于外的脸色倒是有意为之,或者说没有刻意掩饰。多加的两勺幼砂糖在奶茶里慢慢溶解,他正在端详杯子的花纹,就听太后缓缓说:“阿晔,你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在祖母面前,沈斯晔也懒得掩饰了,喝了半杯茶才点点头。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但真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堵着化不去的沉郁。室内一时沉默无言,只听见落地座钟细碎的秒针滴答声。太后注视着神情清冷的孙子,目光里略有一份难言的复杂,只缓缓说道:“子不言父过,这个你晓得就好。再怎么样,那也是你父亲。”
沈斯晔无言了片刻。他一日还在东宫,就一日不得不谨慎,快意恩仇早就成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一阵倦怠忽然涌上心头,他存了点负气的心,淡淡说:“是号泣随,挞无怨?弟子规是奶奶亲授,孙儿自然不敢忘。”
“不。”太后倚在柔软的沙发里,只自眼角投来平静一瞥。“你要是愚孝,就不是你了。”
青年微微动容,眸光闪了闪,终究维持着沉默。
“阿晔,这种事将来只会多不会少。”看出他的些许动摇,太后温言道。“为人君者当摒弃七情六欲,往大了说,就是时刻心怀天下。譬如说今日,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若看不透,就是白白把自己也拉到泥淖里了,还平白自降了身份。你偏偏又是个念旧重情的孩子,也就是这一点,我才放心不下你。”
点到为止地结束这个话题,老太太微微一笑,意态从容地端起茶盅。“赶明去霖泉宫,跟你娘说上次送来的药我已经用了,代我谢谢你外祖母。”
提到自己的外家,沈斯晔不好再不说话,忙应承下来。太后顺便说起预产期在年底的苏娴,不免又有些遗憾。沈斯晔面上恭敬地听着,心里却不由得苦笑。在老太太的心里,纵使靖王妃已经诞育长子,只怕还是不过尔尔。皇长孙的血缘搀了一半的忻都血统,这是皇帝和太后的最大遗憾,与沈斯煜是如何爱护妻儿无关。
皇室虽是天下共主,其实一则为法律严格限权,二则对世家也没有多少控制力。温婉贞静的苏娴身后是军方背景极为深厚的苏家,这份婚约本是绝好的结盟机会,却因为沈斯煜移情别恋而错失了。而皇室一直在致力于修补与苏家的关系。因为金陵初秋溽热,苏娴被接回了娘家待产,太后还亲自去看望过她。
将目光从墙上挂的毅宗皇帝手书“敬事以信,节用爱人”移开,沈斯晔轻微地叹了口气。
“你昨晚把何小姐送回去了?几时回来的?”
冷不丁地,太后忽然问他。“你们小夫妻怎么亲热都成,只别闹的太过分。像你哥哥那样胡闹,连累的妻子名节都有亏了。你比阿煜多了前车之鉴,可要警醒一些。”
又是一宗罪。沈斯晔无声地叹气,连忙表示自己和锦书一定谨遵教导,心里却是腹诽不已。他到现在都没碰锦书,只能期待不知在何时的大婚之夜了,还说什么警醒?正这么想着,就听太后说道:“早点去何家下定吧。六礼真要走完还得不短时间,别再拖了。”
沈斯晔静了刹那,欠身一笑:“是。”
又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见太后露出淡淡倦色,沈斯晔便微笑着告退出来。
这时不过是上午十点钟。天色还是没有放晴,不远处,宗宫的穹顶被压在云层下,有几分阴郁。他一出门就敛起了所有笑容,正要面无表情地迈步下台阶,罗杰已经苦着脸迎上来,把手机递给他:“……靖王殿下的电话。”
沈斯晔怔了怔,伸手接了。“大哥?”听见兄长温和的答应,他忍不住说:“怎么不直接打我电话找我?最近还好吧?嫂子和小侄子怎样?”
“你手机关机。令怡和佑琨都好,我们昨天还说到你。”沈斯煜在遥远的榄城那边一笑,揶揄道:“说吧,昨晚上干什么勾当去了?春宵苦短?”
沈斯晔郁闷地深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地从台阶上走下去。“皇兄您真有闲心,还来关心弟弟的私事。我看您在榄城日子过的挺开心啊。”
“前些日子天天下大暴雨,闷得要长毛,开心什么。”沈斯煜一笑。“带着弟妹来吧,招待你们吃水果。我这个夏天都在研究适合忻都的生态农业,略有心得。顺便说,佑琨被我教会狗刨游泳了。说不定哪天水就淹到这里来了呢。”
沈斯晔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多想,冷冷说:“皇兄深谋远虑,臣弟佩服——”
这句明显欠考虑的话蹦出口,他和电话那边的人都安静了一下。片刻后,沈斯煜轻笑起来,带着一点宽容和无奈。“阿晔,记住你是储君。”他慢慢说,声音在电波里显得分外温和。“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当弟弟的沉默许久,硬是转移了话题。“大哥。”他淡淡说,“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事。”
沈斯煜莞尔,却反问道:“我猜你还磨蹭着没去宗宫贺喜?”
他弟弟报以一声冷冷的嗤之以鼻。
“无论如何,帮我向父亲带一句问候。”沈斯煜轻叹道,“我们为家室所累回不去,只留你一个人应付这局面,其实是我们做兄姐的失职了。阿晔,千万别钻牛角尖,多去陪陪谢姨,好好待何小姐,听到没有?”
电流沉寂无声。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安静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嗯……我知道。”
沈斯晔踏进宗宫大门的时候,皇帝的一秘正在宗宫一楼打转转,焦灼的好像热锅蚂蚁。扭头正看才进门的沈斯晔,顿时如逢大赦地快步过来,想求他拿个主意。可乍一看见那双清冷漆黑的眼睛,竟如有一盆冰雪当头浇下。一秘忽然想起,对皇储说这件事似乎有一点不合适……但已经来不及挽回了。沈斯晔瞥过来,淡淡问:“怎么?”
一秘横横心,尴尬地欠身下去。“陈院长刚刚打来电话,说他今天不过来……”
元老院院长拒绝为皇帝证婚。
“这种媚上之事,恕老朽做不出来。”
想起二十分钟前元老院长在电话里撂下的狠话,一秘悄悄抹了把冷汗。
院长出身世家德高望重,是政坛里数一数二的元老耆宿,在七十年代还曾任一任首相。老先生连昔年沈斯晔的外祖父见了都得恭敬,自然对于交好姚氏毫无兴趣。姚氏在他眼里不过是一跳梁小丑,要国之重臣主持皇帝宠妾扶正的仪式,简直是污辱!
当时老头子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不来,还冷笑道:“为陛下尽忠是义务,但要是正经的迎娶皇后,就该走我这里的程序,批准册封公布一样样走过来。既然擅自跳过法定程序,那就是皇室私事,与我元老院何干?如此国器私用,难道将来皇室有条狗死了,也得我去主持葬礼了?”他这番话说的畅快淋漓,竟是毫无顾忌。说罢气的咳嗽了几声,又冷冷道:“若是陛下觉得不快,尽管签字撤了我这院长之职,把我赶去给先帝守陵就是。”
一秘硬着头皮复述完,只听见窗外风声呼啸、身边静的可怕。
罗杰跟在沈斯晔身后,盯着地面数莫须有的蚂蚁,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圈,宗宫的一班人虽然在日常制服外都打了色泽鲜艳的领巾,眼底却无不流露出深以为然。助理正觉得大快人心,就听沈斯晔淡淡说:“我知道了。”一壁举步就要上楼。
“……殿下!”一秘顿时急了,也不顾得礼节了,“陛下还在等,您看是不是——”
沈斯晔轻轻扬了扬眉毛,抬头看了看装饰着艳丽鲜花的楼梯。纵使无法大肆庆祝,姚氏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住了进来。
一丝讥诮从眼底浮起,一言不发地,他径直举步走上二楼。推开书房正门,花香立即扑鼻而来。坐在窗下沙发里的皇帝正在看报纸,闻声连头也不抬地问:“陈阁老来了?”
“父亲,是我。”
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神情清淡的儿子,皇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