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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人鱼-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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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瘦弱苍白的女孩什么时候出现在塔顶的,没有人注意到,只是我们发觉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里了。

她晃着纤细白瓷般的小腿,守着细脚伶仃的寂寞,依旧是当年模样。

男子抬起头,仰视着那个女孩,这些日子里,他衰老得那么快,鹤发鸡皮,跟小幽对比起来,简直是祖孙的模样。短短的二十年,对他来说,煎熬与折磨好像几辈子那么长。

小幽终于注意到颜吉注视的目光,心中一沉,他……怎么可能看得到?

“小幽,我来了。”他叹息。

“你来做什么呢,你要的东西,我不是给你了?”

他的面容渐渐松动,很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我来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是看得到你……”

小幽愣住了,随即笑起来,“你现在来告诉我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是啊,他们互相欺骗,互相纠缠。谁也不原谅谁,二十年就在此间流逝了。

“你费劲心机要把这座塔补好,是要再把我关进去吗?”雨雾中的小女孩望着她脚下的塔,忍不住冷笑。

“不是的,小幽。”颜吉眼中满是回忆,“它除了是禁锢你的囚笼,它承载的,还是我们七年的回忆啊……很多时候,我回想起来,我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是这里度过的……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该多好啊,可是我一天又一天老去,你却一直那么年轻,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怕再也记不住了……”

岁月如梭,五年,十年,二十年,不过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打着白马走过的一瞬间。

窗口上的那海棠枝是什么时候开了第一支嫣红;昨夜又是谁被喜鹊的吱喳声吵得不能入睡,又是谁犯了错被先生罚站抄了一夜的书;谁还记得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颗玻璃珠;什么时候,心里偷偷装了一个人,谁也不敢告诉……雨打海棠,也不过是绿肥红瘦,时间蹿过,也不过是少年老了眉目,模糊了容颜。

小幽若有所思,忽然眸光一闪,竟是回归孩童的迷惘,“如果我说,我愿意在十四岁等你,颜吉,你还敢不敢过来?”

颜吉的眼睛渐渐亮起来,居然散发了几分少年郎的神色,“怎么不敢?”他这一辈子,有太多优柔寡断的时刻,想要周全所有,却最后连答应她的,统统没有实现,现在,他不想再错。

过早老去的少年踩着他亲手铺就的台阶,一步又一步,晃晃悠悠,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攀高,修复后的塔也不太结实,所以他的动作极其慢,可是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这是一条通往小幽的路啊。

坐在塔顶的少女,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步履蹒跚,也不帮忙,只是静静看着,仿佛还是当年的模样,她在塔下,忐忑不安等待着少年,偷偷练习千万遍的话,“我总是愿意等的呀,我等你带我出海去。”

这一切,都好像在昨天。

命运百转千回,他终于来接她。

早春的雨丝还带着凉意的,打在衣裳上,凉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透过缠绵无边的雨水,可以看见重新修复的塔顶上,一大一小两具身体紧紧相拥着。

——一个瘦骨伶仃,一个动作迟缓。

他们终于可以原谅彼此了。

一直到后来,我想我的孙子孙女讲起这个故事,这些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总是会缠着我问我,“奶奶(外婆),那只人鱼最后去哪了。”

我总是会看向天际,用苍老的声音回答,“那只人鱼呀,只为了恨而存在,恨不在了,她也该变成泡沫了……”

☆、82

次日;我们坐船离开这座岛。

从来到这座岛;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终于可以离开了。

族长来送我们;“外公;真的不和我们走吗;”

老人摇头。

我们也不勉强;我重新多了一个外公;很快又要分离;很是舍不得,说了很多珍重的话;说着有空回来看看,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岛地处险地,瘴气阻隔,此去一别,很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他终究不肯离开这座岛,送了我们便走了。这个老人守了这座岛一辈子,到最后也要守着它。

这也算是一种执念吧。

我登上船,再度回望,海风终年吹着这片海域,我们离开了之后,这片海域上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我恐怕是无从知晓了。

忽然,我看见不远处的山崖上有一抹白衣,站在那里,似乎很久了。

沈渝可看见了,对我说,“萍水相逢一场,总该去告个别吧。”

我点点头,小跑过去。

山崖上的男子转过身来,嘴角弯了弧度,笑起来依旧好看得是个祸害,他说,“小姐,你才看到我,我站在这里快成了石头了。”

我凝视着他,问,“为什么要放弃?”

放弃复仇。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笑,“我本来就说过,这本来就是我养父的仇恨,于我无关,我这样想着想着,就茅塞顿开,想通了。”

我表示怀疑,一定还有别的事,可是他不说,也就算了。

秦知年看着我紧皱眉头思考的样子,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茶花女小姐,真的不考虑我吗?”

我忽然笑了起来,他总是这样,正经的话非要用玩笑的口气,我低声道,“秦知年,你说的对,我也许真的不是茶花女,我是沈乔,谢谢你让我认识到这一点。”

“那真是太可惜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啰。”秦知年惋惜。

我也笑,“是啊是啊,快去追求你的万千弱水去吧,除了茶花女,还有荷花妹呢。”

我玩笑着转身,忽然听到山崖上沉默着男子大喊,“沈乔,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不过,还是告诉你吧,其实……你不是沈家的孩子。”

“什么?”我目瞪口呆。

秦知年大声重复了一遍,“其实你和那个沈渝,不,阮少游,不是亲兄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那我的父亲是谁?”

秦知年摇头,表示不知道。

或许没有人知道了,太平洋的海水终年这样流淌,有些事情或许注定永远是秘密了。

“虽然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幸福的……不过你要记住,那个人若是对你不好,我的肩膀,你也是可以依靠的。你的委屈,我都是愿意听的。”

我慢慢往回走,没有回头,任凭这些声音在风中消散。

不过是一段离别,总会再见的,我这样想着,义无反顾。

我回到船上,发现沈渝也在发愣,刚才秦知年的声音这样大,他一定也听到了。

“二哥,在想什么呢?”我才开口,就觉得这声“二哥”喊得实在别扭。

沈渝回过神,说,“没……没什么。”

看着他不尴不尬的态度,我忽然生出了恼意,“是啊,我不是你亲妹妹,正好,把我推下去好了,自生自灭好了。”

“你瞎说什么呢?”沈渝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动静。

我独自在船头呕了半天的气,见沈渝没有理我,一点点挪动到他身边。

“哎,那只人鱼终于得到了解脱,你说,是不是呢?”我盯着海面问。

沈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反而问我,“乔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一开始,为什么这个世上欺侮她的人那样多,小幽真正恨过的人始终只有颜吉一个呢?”

我轻轻捶了他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关于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爱与恨本就是一体,谁又能说得清呢?乔乔……”沈渝忽然看向我。

“乔乔,你到现在还恨着我吗?”

“所以,乔乔,跟我回家,好么?我们都不要再成为那不知爱恨的笨蛋了,好吗?”

他顿了顿,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冀,却依然小心翼翼不敢看我的眼睛,试探着问,“无论你是想要我继续当你的二哥,还是想要我是阮……唔……”

我的双颊绯红,怯怯地凑过去,轻轻的贴在他柔软的唇上,堵住他后面半句话,他似乎被我这样的举动惊着了,愣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我又借势添了一下他的唇,才离开他的唇。

凑在耳畔的声音极低,带着从没有过的亲昵而暧昧的威胁,“乔乔,你真是……也只有你让我这样,没有办法。”

我眼里泛了酸,“你刚才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渝小心翼翼的望着我的眼睛,郑重道,“乔乔,不管你是不是沈家的孩子,你都是我的亲人,好了,别再别扭了。”

我破涕为笑,回答。

“好呀,二哥,我们回家去。”

太阳还没有出来,海面上依旧是雾气环绕,原本清晰的岛屿渐渐的在眼膜前消失不见。

太阳出来以后,会有什么样故事呢?

也许只有无尽海水见证了。

☆、83

昨天贴出大结局;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虽然与当初设想的很不同;很多人物都扭曲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但是能过重新掰回来;真是匪夷所思的运气。

可能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愉悦的故事;写个时候也各种不顺;卡出翔了;可是当灾难过后;青春;回望那段并不是很愉快的时光,幼稚着也好;恨着一个人也好,各种求而不得也好,都是最美的时光,这是我写这篇东西的初衷(幸好我还没有忘记,汗)

虽然文的题目是叫人鱼,却没有多少描写人鱼的(囧),其实人鱼是我心中的一个意象:自己不容于世,自己也容不下世界。它在我心里的意义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低潮时期,对自己失望,对世界绝望,很想找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被世界找到,可是,只要度过这样的时期,台风过境,便是新生。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说是幸福,都有自己的执念,都有自己的恨意,比如,沈乔对沈渝(阮少游)欺骗的恨意,沈渝对于多年在沈家寄人篱下的恨意,秦知年从养父那里过渡而来,小幽对颜吉的恨意,月笙对命运的恨,每一个人都恨着另一些人,好像一个食物怪圈,哈,我果然是拉仇恨小能手哈。

但是作者还是坚持这不是一篇虐文,那些相互扶持,说着要一起走,每天为了抵抗现实努力一点的时光,已经是彼此做好的时光啦……也有很甜的几章啦(有么有么)

说实话这一篇赶得及,我其实是各种不满意的,各种BUG;各种逻辑出走,还是庆幸自己写完了(从来没有写过超过4万的某寄大大的满足脸),有时间一定大修一下,故事,嗯,就是这个样子的啦。

写故事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没有写的时候完全没有概念,写完了,却会觉得故事本来就是这样的,那些人一直在那里。

如果您不厌其烦听着阿寄讲完了这个神神叨叨的故事,非常感谢。

如果您被这篇裹脚布膈应到了,也请尽情吐槽,阿寄是抖M;任抽任拍请j□j;你们的每一条吐槽都是我进步的动力哦。

好了,就这些。

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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