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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怪客书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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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奶茶。”孔令书弯下腰,把托盘给她,却发现自己搞错了,因为托盘上都是点燃了的香薰蜡烛,于是他打算把另一只手上的玻璃杯递给她,然而他移动了一下脚步,忽然脚底打滑——准确地说,是脚下的那块地毯打滑——人不由得向前倾。千钧一发之际,他凭着十几年太极拳的硬功夫,硬是扭着腰稳住了脚步。然而托盘上的蜡烛实在没能刹住车,一股脑儿全部掉在那女孩身上。

“啊!……”女孩吓得一边尖叫一边跳起来。

孔令书怎么也是饱览群书的读书人,那一刻,他用尽三十年积累的智慧,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另一只手上滚烫的奶茶向那女孩改泼了过去……

“啊!”这一次,女该的尖叫令人更加心惊肉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耘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有点热泪盈眶,“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晚我走进店里……看到康桥抱着那堆图纸狼狈地站在那里的样子……啊哈哈哈哈……”

“你这也算是对她有兄妹情谊?”嘉桐鄙夷地斜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董耘还是抑制不住地笑,“因为我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能让她那么狼狈……老孔,还是你行!”

“你这算是佩服,还是讽刺?”孔令书也忍不住斜眼看他。

“佩服,”董耘连忙把一条烤好了的香蕉夹到他盘子里,“绝对心服口服。”

孔令书眯起眼睛思索了几秒,然后心安理得地吃起了香蕉。

“……”嘉桐除了翻白眼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表情。

“不过那两个家伙怎么还没来,”董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交换礼物的吉时就快到了。”

“……这也有‘吉时’?”嘉桐错愕地问。

“有,当然有!”董耘拿出手机翻了一下,“八点半是‘纳彩礼’的吉时。”

“……”邵嘉桐和孔令书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说,“纳彩礼是聘礼。”

“无所谓啦,”董耘不以为意,“吉时快到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等康桥和彭朗那两个不守时的家伙,快把礼物拿出来。”

嘉桐抿了抿嘴,放下手里的盘子,从墙角拿出一只红色的袋子,放到桌上。董耘的礼物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而孔令书则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信封里不会是交通卡吧。”董耘不太看好地说。

“怎么可能。”孔令书傲慢地眨了眨眼睛,“我是不会送那种俗气的东西的。”

“嘉桐呢,”他又用那种惯有的迷人的眼神看着她,“嘉桐买了什么?”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像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在里面,让邵嘉桐不禁打了个冷颤。

哦……董耘就是这样一种人,有本事让任何女人为之神魂颠倒——只除了邵嘉桐。

“要是你有幸抽到的话,会知道的。”她的回答很官方。

董耘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了看她,像是怪她一点也不懂得发嗲或撒娇。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董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白纸,扯开,写上编号,“尽管康桥和彭朗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没来,我们还是预他们一份,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补。”

“……”

他把三份桌上的礼物编了号,又假设了两份礼物,接着把纸条塞进纸袋,用力摇了摇,递到嘉桐面前:“Lady first!”

“谢谢。”嘉桐伸手摸了一张纸条。

接着是孔令书,最后是董耘自己。同时他还很“细心”地帮缺席的康桥和彭朗摸了号码。

“一号。”嘉桐把纸条摊开来。

“恭喜你!”

董耘高兴地伸直双臂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她不禁有点受宠若惊。

“你真是全世界最最幸运的人,”他说,“因为你抽到的是天上地下帅得一塌糊涂的董耘的礼物。”

“……”

他把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她,像是比她还兴奋。

尽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嘉桐还是硬着头皮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纸盒,她打开盒盖,发现里面是……一盏镶着闪闪发亮的水晶的可爱的Kitty猫的台灯。

“……”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回应这份“惊喜”,但她知道董耘对她那仅仅是“惊喜”到有点抽搐的脸颊很不满意,因为后者几乎是立刻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看着她,直到她用尽力气咧开嘴大笑,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是孔令书,他抽到的是二号。

“啊,是我的礼物。”嘉桐把红色纸袋推到老友面前。

鉴于刚才第一份礼物的“爆炸性”效果,孔令书似乎对嘉桐送的东西也没有抱什么期待,只是很平静地拆开来,然后……瞬间石化。

“《美少女战士》十五周年特别精装纪念版外加‘夜礼服假面’原版面具……”他的声音都在飘荡,“天呐……这是……这礼物这么贵重……这……”

书店老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握着嘉桐的手热泪盈眶:“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让我太感动了……这真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说完,他拿起那张纸糊的黑色面具,如获至宝般地来回抚摸。

董耘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在我还没有吐出来之前,我还是先看看我抽到了谁的礼物吧……五号,是彭朗的。”

“那听上去比较靠谱。”嘉桐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他又拆开手边的两个纸条,“让我来看看康桥和彭朗抽到了谁的。好吧,康桥抽到的是三号,彭朗是四号。也就是说,康桥拿到的是孔令书的礼物,而彭朗拿到的是康桥的礼物。”

说完,董耘和嘉桐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孔令书送的那个信封。

董耘咽了咽口水:“你猜那里面是什么?”

“很难想象……不过我不敢期待。”

“我也是……”

孔令书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自□,拿起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脸得意地说:“哼哼,我送的你们都想不到,这真是一份超级大礼,我敢说任何抽到它的人明年一定行大运!”

尽管如此,董耘和邵嘉桐脸上却是怜悯的表情。

“哎……”书店老板一声叹息,“真是便宜徐康桥那家伙……”

说完,他一开手掌,其余两人凑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书店的购书卡,价值六百元……

“怎么样,不错吧,”孔令书那不太笑的脸上此时竟然浮现一抹微笑,“超出你规定的价值范围一百元呢,很够意思吧?”

“……”董耘和邵嘉桐张着嘴,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一种令人无奈的匪夷所思……

“要是,”董耘别过头去悄声说,“等下康桥问起来是谁帮她抽的礼物,你千万不能把我供出来,不然今年的年终奖就取消,懂了吗?”

嘉桐慎重地点了点头。

在经历了交换礼物的种种“惊喜”之后,董耘继续烤着他的肉,而孔令书和邵嘉桐也继续埋头大吃。在这样一个跨年的晚上,在这间书店里,他们彼此相守,渡过平静却温暖的夜晚。事实上,很多时候,快乐和幸福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艰难,当我们需要的时候,有人会陪在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和幸福。那个人可以是你的家人、爱人,也可以是朋友,甚至是……素不相识的人。只要觉得安心就好,生活的平淡就是一种福气,细水长流也算是上天的眷顾。

忽然,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像是有人在拍打玻璃门,有一下没一下的。

董耘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了:“大概是那两个家伙,迟得也太离谱了!老孔你去开下门吧。”

“为什么是我?”正咬着牛舌不放的孔令书瞪大眼睛问。

“因为你是老板!”董耘也瞪他。更何况,他还送了一份那样的礼物给康桥……

“……好吧。”书店老板不得不起身,才走了两步,忽又转身指着自己的盘子,“别偷吃!”

“好了好了,去吧去吧……”董耘敷衍地挥手。

孔令书于是极其不情愿地走下楼梯,来到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的一楼大堂。

玻璃门外只有一个人,是徐康桥。他走过来,打开门,一阵寒风迎面扑来,他不禁颤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跟平时不太一样,双眼通红,目光呆滞。

徐康桥踉跄了一步,走进书店,孔令书连忙关上门。

“他走了……”

“什么?”孔令书用力搓了搓自己有点微冷的手臂,疑惑地看着她。

“我说他走了……”

他还是不太明白:“谁走了?”

“彭朗,”康桥吸了吸鼻子,举起手上的信封,“他留了一封信给我,然后,就走了……”

『鱼与飞鸟』

五(上)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台老式的立式空调,运转的时候,马达总是发出不大不小的“嗡嗡”声,出风口上绑着一根恶俗的红丝带,随着风闪闪地飘动着,看多了会有一种想要打瞌睡的错觉。四周的墙上的白色油漆已经开始泛黄了,但还没有要到重新粉刷的地步,墙的下半部是蓝色的,像大海一样的蓝——搞不懂设计者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图。

这房间其实非常宽敞,但尽管如此,这里还是被那些不太合衬的巨型家具占满了每一点空间。不过董耘很喜欢这里,有一种闹闹哄却带着寂静的感觉——在这一点上,跟这房间的主人给他的印象是一样的。

董耘第一次见到蒋柏烈的时候,后者刚踢完球回来,浑身上下又脏又臭,跟几乎有点洁癖的他比起来,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当蒋柏烈洗完澡,换上医生的白大褂坐在那巨型老板桌后面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很对他胃口。

他通常叫他“蒋医生”,这是蒋柏烈要求的,因为——“我不想跟我的病人做朋友,尤其是男病人”——他这样说。

事实上,他是他唯一的男病人,当初肯“收”他,还是看在另一个女病人的面子上。董耘不认识那个女病人,只是他公司的一个同事跟那位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当听说他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心理医生时,就竭力推荐了蒋柏烈。

“我对男人毫不留情,”蒋柏烈曾经这样告诉他,“因为男人应该比女人坚强。”

董耘苦笑——这是后来他们见面时他常常浮现的表情。

一年以后的今天,蒋柏烈仍然坐在他那张巨型老板桌后面,双腿翘在桌面上,喝着微热的养乐多,以一种类似于老友的口吻对他说:

“你能别有事没事老往我这里跑吗?”

“可是人家想见你。”董耘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蒋医生忍不住抖了一下,“那麻烦你来的时候好歹也带个水果篮什么的。”

董耘努了努嘴:“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不是建立在物质之上的。”

“永远记得这句话: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跟物质和权力无关的关系。”

“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

“那么也就是有喽?”

“有,”蒋医生又喝了一口养乐多,一脸满足的表情,“只不过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听上去很悲观。”

“能够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人往往是最乐观的,因为他们知道最坏的结果,才能尽情享受每一点快乐。”

“快乐……”董耘痴痴地看着窗外,苦笑道,“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分不清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快乐……”

“嗯,两者的界限也许并没有那么明显。”

“蒋医生,”董耘看着他,“你总是能这么坦然地接受自己吗?”

“为什么不?”

“我不知道……”也许正因为蒋柏烈说不会把他当朋友,他才能在这拥挤的房间内表现自己最脆弱最迷惘的一面,“有时候,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自己。”

“所以我们现在是又要回到老话题上来了吗——跟一年前你刚来的时候一样的话题?我还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蒋柏烈起身,敏捷地躲过那些巨型家具,来到冰箱前,轻轻打开门,取出两瓶养乐多,倒进他手中的牛奶杯里,然后把牛奶杯放进微波炉,定了时间,接着,那台看上去功能很多的微波炉就开始运转起来。

董耘撇了撇嘴,算是表示同意:“好吧,不谈这个。说点别的,你知道吗,我有个朋友的未婚夫前几天忽然不告而别。”

“She’s so Lucky!”蒋柏烈耸了耸肩,“要是结了婚,还得解决财产之类的问题,那更麻烦。”

董耘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医生……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这种个性该被称为‘乐天’呢,还是‘没心没肺’。”

“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蒋医生挑了挑眉。

董耘想了几秒,才答道:“前者是褒义,后者则有点讽刺的意味。”

“哦……”医生点头,“那就用‘没心没肺’好了。”

“……”

微波炉发出“叮”的声音,医生连忙取出他的养乐多,边喝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所谓‘不告而别’,是指忽然人间蒸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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