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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伤-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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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着手指,翻看着照片,心,很静很冷,在想,这些图片,于他,一定是有些我不知晓的秘密。

夜里,假寐时,那些插得一塌糊涂的花篮照片,一格一格地在眼前闪,我忽然想起,他的手机从未响过的,即使短信来去,而且,他总揣在上衣兜里,片刻不曾离身。

这里面,定然是个围绕着我的记忆而展开的秘密的,而一诺,定然不是我前男友的……我的心,恍然若空荡荡的山谷,忽忽地流窜着冷冷的风,我蜷缩了一下身子。

我开始巧妙地疏远一诺,故意留给他许多自在的空闲,好似,我对找回记忆已失去了信心。我一个人去后山,去疗养院健身房,我坐在花圃的矮墙上,看蝴蝶飞来飞去时肩上会轻柔地落下一只手,回头,就见他,望着我暖暖地笑。

更多时候,我回来时会看见他,依着阳台的铁艺栅栏,一声不响地抽烟,这时的他,看上去满脸的沧桑故事。我冷丁喊:“一诺!”

他游园惊梦般的一个激灵,张皇地看着我,然后,毫无内容地笑了。

疗养生活对我的记忆恢复并没有什么帮助,甚至,我会出现莫名的狂躁,打碎所有能打碎的东西,一连给一诺摔碎了五部手机,可他,不恼。

医生说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期征兆,对我来说,疗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最好,转院治疗。

医生在走廊里和一诺说这些时,我刚刚吃了药,在床上眯着眼,假寐。

一阵轻柔的脚步,停在床前,从微启的眼缝里,看到一诺,站在床边,满脸的茫然,两只手狠狠纠结在一起,又抬起来,捶打额头,好似,手与额头有着千般仇恨。

有人轻轻敲门,护士来送药了,一诺接过,攥在掌心,垂头跌进沙发发呆,瞬息之后,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纸质声,微抬眼眸,令我惊诧的一幕,便跌进了眼帘。

一诺从西装内口袋掏出几粒药,与护士刚送来的药调包,他的手有些抖,在夕阳下,显得更是苍白,有两粒药很不听话地落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时,抱着脑袋,无声地,哭了。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低低尖叫了一声,他奔过来,摇晃我的肩,我哀伤地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噩梦,有人要杀死我。”泪水顺着面颊无声滑过,我的眼神,始终,穿越了泪光,停留在他脸上。

他抚摩着我的脸,静静地看我,然后,一字一顿:“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然后,他给护士打了电话,告诉她们,刚才的药被他不小心掉在地上了,请她们重新送一份来。

一诺来陪我,已有两个月。

我想,我赢得了他的爱,且明白了他不曾是我的旧爱。

我不说,想冷眼旁观这个结局。

5。片段

一诺不再怂恿我插花,甚至我插了要他拍,他也会似是在不经意间弄乱了才肯拍,我的插花艺术,已大有进步。

没事的午后,我会拉着他的手,走在后山上,不时,搂过他的脖子,吻他,轻轻叼住他的唇,每次,他都要惊惊地低叫一声,我便会看到一张越来越是清晰的脸,微黑,淡定从容的眼神里有些无谓,他不是一诺。

那张脸,像一根绵长无终端的长线,牵引着我,慢慢地拽出了一些细节,我记起了,我好象爱过一个叫林生的男子,他好象是我的上司,他时而与我亲昵时而与我争吵。

我越来越频繁地向一诺讨吻,因为,我要不动声色地找回记忆,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是贫穷的,甚于世上所有可悲的贫穷,我不要做一个精神赤贫者。

这一切,我不说,一诺自然不知。

我相信,他爱上我了,因为我的狂躁症再未发作过。

有时,一诺会惆怅无边地看着我问:“依兰,你想找回记忆么?”

我也惆怅:“不知道,你说呢?”

他仰望着天空不语,末了,迟迟说:“不找也罢。”

6。午夜的信息

这个夜晚,一诺喝了我调的咖啡,沉沉睡去,我淡定地看着他,掏出他的手机,因为,每每深夜,他就会悄然起身,一个人在飘着消毒水气息的走廊里,把玩手机。

我笃定那个手机上,有我所不知的秘密。

我坐在地板上,倒了一杯酒,把手机摆在面前,当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时,一条未读信息条了出来,我抿了一口酒,按下手指,很简短的一句话:进展怎样?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把杯中的酒喝光,不做答,人,在不知该怎样做答时,沉默是变被动为主动的最好方式,我断定他会锲而不舍地发信息追问。果然。

又一条:按照给她服药的日子,现在她应进入精神分裂症中期了,对不对?

我保持了依旧的沉默。

信息继续追来:怎不回答我?我希望你早日完成任务,这样,我会遵守诺言,把财务经理的位子留给你,其他承诺亦一一兑现。

冷冷的泪,滑过了我的心尖,过往的岁月,像徐徐拉开的大幕,一点点,向我铺展而来,我爱过的那个已婚男子、我的上司林生,我是他的财务主管,他曾说要带我去国外做神仙眷侣,为爱,我心甘情愿地冒险帮他把公司的多笔款项打到他在国外的个人帐户,他却有种种铮铮理由迟迟没有行动,最后,他流着虚伪的泪水,要我放弃他,因为做了全职太太的妻儿,离开他将无法生存,他送给我一个存折作为这场感情的清单,我接过来之后,就焚掉了,一字一顿:“我只要你的爱。”

他感动得泪水横流,最后,约定我们一起徇情,我写下了遗书,在他的目光笼罩里,吃下了他拿来的两瓶药,然后,看着他,从包里拿出同样的两瓶药,拧开,在他缓慢的吞咽过程中,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了……

记忆的碎片拥挤而来,像纷纷跃向堤岸的鱼,充满了悲凉的绝望气息,让我,泪流满面,原来,林生吃下的,根本就不是安眠药,而是其他看似安眠药的营养药。

他拿走了我的爱,送给我死亡。

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机缘凑巧地有个盗贼光临了我的家,现在,我的活,对他,该是多么大的威胁,我有可能复苏的记忆,又是多么地令他恐怖,我一下子明白了,一诺为什么要拍我插花篮的照片,确实,我的插花艺术是一流的,林生想通过这些,知道我的记忆到底有没有恢复。

那么,这个一诺。应是他派来的杀手,不具备一颗寒冷的心的杀手。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又一条信息跳出来:我想,她离开这个世界的状态,应是看似正常死亡。再无信息,手机归于寂静。

我删掉了所有信息,放回一诺的口袋,然后,吃了一片安眠药,沉沉地睡去,没有一点恐惧,从我再没发作过狂躁症那天起,我便知,对我,一诺下不了手,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暖暖的疼爱,和酸楚。

7。道别记忆

醒来,是中午了,一诺神态安详,在给窗台上的太阳花洒水,那株生命倔强的小花,是一诺陪我从后山挖来的。我翻了个身,张开眼睛望着他:“早安,亲爱。”

他别过脸,也笑:“睡得好么?”

我站起来,从背后,拥抱了他:“我想出院,好不好?”

他犹疑了一下:“不想找回记忆了么?”

我告诉他,我不想劳神地去找回什么记忆了,未来那么长,我还可以创造更加美好的记忆。

出了疗养院,一诺问:“我们去哪里呢?”

我笑:“爱情在哪我就去哪。”

我们去了很北的北方,在列车上,一诺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嘴角缓缓地绽开了暖笑,然后,掏出手机,推开车窗,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

他拍拍手:“像你向丢失的记忆碎片道别一样,我也挥别过去。”

8。忘记

江中说长长地叹一口气说:“蔡依兰想得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能藏一辈子的秘密呢,何况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除非他们像童话中的幸福人儿一样,永远生活在甜蜜中。”

贝可没做声,噼里啪啦地回邮件,是的,所有人都生活在烦琐中,蔡依兰所设想的幸福生活不过是枚易碎的水晶杯子,在磕磕绊绊的世俗生活中碎掉只是早晚而已。

贝可点了发送键,天已经黑透了,周遭一片黑魅,风忽忽地走过窗外,江中抽了支烟,说:“我忽然想为她做点什么。”贝壳尖尖地呀了一声:“你的职业病又犯了,你能不能不去打扰他们的幸福平静?再说,纵使林生想谋杀他,毕竟没实现不是?我知道你想举报林生,可这会牵扯出蔡依兰的。”

“你不觉得蔡依兰也是有罪过的吗?她成全了林生的贪欲。”

“虽然林生杀人未遂是犯罪,但蔡依兰帮林生转移国家财产同样是犯罪,难道法律会因为其情可悯而不做为么?所有的罪犯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就是犯罪的坯子,他们都是常人,他们的心里都也有善良和天真,只是,某些时候,他们的理智饶过了一闪而过的罪恶念头。”

贝可痴痴地咬着唇,江中见她半天不语,揽过来,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说:“亲爱,请原谅我,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伤心,但,这是我的职业。”(文-人-书-屋-W-R-S-H-U)

说毕,江中就走了,车子在楼下轰鸣,贝可木木地站在晚风里,举起手,冷丁地,有种罪恶感逼仄而来,慢慢坐下,打开电脑,点开蔡依兰的邮件,滑着鼠标,一点点地看,尔后,看了门口一眼,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字。

只是,在点发送键时,手指迟疑了下来,在爱情面前,良心以及道德,算得了什么?像镶嵌在抹布上的花边,再是完美,亦不过是徒有其表,无有做用而已,当爱情来临,哪颗心有曾保持了心智的清醒?

沉吟良久,贝可终是闭了眼,按了发送键,她知自己,不过是一个感性的小小女子,那么地那么地情愿让自己认为,在蔡依兰美好似童话的爱情面前,自己的正义感业已睡眠。

尔后的日子,贝可见着江中时,眼神都是迂回躲闪的,惟恐他问及自己,有没有在蔡依兰的事上做甚手脚。

好在是,江中不曾问起,好象这件事压根就不曾存在过,事实亦是如此,在蔡依兰的叙述里,她甚至都不曾提及自己来自哪座城市,立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到这里,贝可自己,兀自地,就笑了,原本,有些灰暗逼仄的事,就是自己用幻想扩大了吓唬自己,就如心理患者无限扩大了伤害了自己的心灵暗疾。

发走那个邮件之后,蔡依兰这个名字就消失在茫茫的网络海洋,再也不曾出现过。

只是,每每夜晚,贝可还会打开邮件夹,在密密麻麻的邮件里寻觅,期望腾然间看到她的消息,让自己惦记的心,落回去。其实,她噼里啪啦半天,不过敲给了蔡依兰几个字而已:忘记所有的往事,保护好你的爱情。

想必,蔡依兰是个聪明的女子,只从这两语里,便参透了贝可想表达的一切,这个叫做贝可的女子,想让她知道,危险于她,就如一头潜伏在黑暗夜色中的狮子,不知何时,就会一跃而起。

几个月后,当蔡依兰这个名字像一阵飘渺的风,渐渐淡出了贝可的牵挂,她的邮件却又是悄然等在了信箱里,宛如一张表面沉静内心汹涌的面孔,等待有人前来倾听。

贝可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打开了邮件,蔡依兰劈头一句话:我错了,过去是抹不掉的,它总像一只不曾安分的小兽,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在防不胜防之时,咬上你一口,我想一诺坦诚了一切,因为我隐瞒不下去了,一辈子装成一个丧失了记忆的人,我做不到,我们一点都不快乐,我不知道是我毁了爱情还是爱情毁了我……

看到这封邮件时,蔡依兰已经踏上了回西部城市的飞机,飞机一落地,检察院是她唯一要进的地方。

贝可抬起头,看见窗外,高天湛蓝,流云似絮,她曾经试图努力保住的爱情童话,终还是,徐徐地坠落进了万丈红尘。

对于男人,身体的忠贞算得了什么,就如蔡依兰所语,其实,一诺早就知了她的一切,他还是义无返顾地爱上她,而他却在,她坦诚了记忆回来之后,离她而去,其实,他更愿意爱的蔡依兰是心底里没有任何记忆,这样,他便是她爱情中的唯一,而她的记忆终是让他知了,自己不过是走过她生命中的其一。

是女子生命中的其一,是任何男子都不愿接受的事实,那些曾配合着谎言而站立的成就感,终于是一败涂地。

贝可给江中打了电话,说:“蔡依兰回去投案了。”

江中匆忙说是么好啊,电话那端传来一阵阵揪心的哭诉,贝可听出江中有些心不在焉,便知他忙,怏怏说:“如果有时间晚上来吃饭吧,我买了你喜欢的菜。”

说完,就拔了电话线,这个黄昏,她想清净一下,听听音乐,做几个江中喜欢的小菜,爱情是这样难以完美,握在手里的,要好好珍惜才好不是?

江中赶过来时,已是深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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