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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仙都-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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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佩玉双眉耷拉,脸色灰败,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虽然貌不惊人,却沏得一手好茶,甚得宗主看重。

魏十七远远望着他们,忽然记起远在昆仑山极西处的仙都派,颇有些惆怅。他已经被命运推到悬崖边上,身后再无同门的扶持,只能一个人孤独走下去,昆仑虽大,却只能寄身,他不会被接纳,无法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

鲁平似乎感应到什么,蓦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视线遥遥落在魏十七脸上。他的双眸隐隐燃起两团跳动的火焰,魏十七脸色大变,本能地闭上眼睛,连退数步,似乎被灼热的目光烫伤。

“他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鲁平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他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极差。

陆葳道:“他是掌门的师侄,姓魏,叫魏十七,阮长老代父收徒,将他引入御剑宗门下。”

“掌教的师侄?阮丫头代父收徒?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吧!”

“是,他刻下在石梁岩暂住,待掌门回转后再做安排。”

“掌门现在何处?”

“尚在断崖峰未归。”

鲁平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看来我闭关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

三人缓步绕到石梁岩背面,踏进了供奉钩镰宗历代祖师灵位的冷泉洞。

走了十余步,前方出现两条岔道,鲁平当先折向右行,来到一间石室中。石室的角落里有一汪泉眼,流水潺潺,如佩玉鸣鸾,沿着石砌的水槽注入水池中,池水清澈如镜,既不见其满溢,也不见其减损。

鲁、陆二人坐定,金佩玉在一旁汲水烹茶,默默无语。

陆葳轻轻咳嗽一声,将太一宗千里奔袭赤霞谷的始末说了一遍,从容提起掌门决定用山河元气锁和月华轮转镜交换一干旁支门人。

石室之中茶香冉冉,鲁平举杯啜了一口,隔了良久,微微叹息道:“两害相争取其轻,掌门下了一招险棋。”

片刻后,他又问道:“那魏十七是什么来历?”

“不知师伯是否还记得从镇妖塔中逃出的那两条美人蟒?”

“是佟姥姥吧,她为救护孙儿,被大日阳火所伤,毕生修为剩不到一成,逃不出昆仑山的。”

“是,当时阮长老奉掌门之命追杀佟姥姥,一路追到千仞峰,小的那条美人蟒死在平渊派戚都手里,老的那条逃进仙都峰秋桃谷,灯枯油尽,抵不住阮长老一剑。当时魏十七是仙都派弟子,拜在荀冶门下,阮长老第一次在秋桃谷见到了他,从那天起,他就进入了昆仑的视野。”

“之后呢?”

姚姜,绿锈剑,镇海关,瘴叶林,铁额人的骑兵,赤霞谷论剑,雷火劫云,山腹避难,食尸藤妖,铁岭镇,康平,断崖峰,凤凰台,陆葳一一道来,然后轻描淡写道:“他二人两情相悦,魏十七又是掌门的师侄,前途不可限量,为宗门计,我把瑶儿许给他了。”

鲁平哼了一声,森然道:“掌门的师侄就动不得了?”

陆葳斩钉截铁道:“动不得。”

“好,好,你现在……”鲁平回头看了金佩玉一眼,眼皮一阵跳动,心中疑云密布,忽道,“为何不让你徒弟回避,非要当着她的面摊牌?”

“鲁师伯,佩玉跟了我二十年,始终不显山露水,你可知拜我为师前,她已经在流石峰修炼了七年?”

鲁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眼眸再度燃起跳动的火焰,金佩玉脸上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沏着茶汤,双手没有丝毫颤抖。

“了不起!当初跟谁修炼了七年?”

“毒剑宗的石师伯。”

鲁平沉默半晌,喃喃道:“是石铁钟啊,难怪……茶里下的是三花五气消元散吧!钩镰宗和毒剑宗联手,是你的意思,还是掌门的意思?”

陆葳避而不答,只是道:“鲁师伯伤势未愈,何不继续闭关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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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你且随我来
魏十七在石梁岩待了七天,无所事事,整日价四处游逛,足迹踏遍流石峰。镇妖塔仿佛睡着了,重又变成死物,魏十七或近或远注视它,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这让他在庆幸之余,又感到些许失落。

石梁岩一如既往的安静,陆葳在松风阁清修,鲁平在冷泉洞养伤,钩镰宗上下对魏十七熟视无睹,刘木莲很忙,钱鸳不停地指派她做这做那,她总是尽量抽出时间来陪魏十七,魏十七一一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七天之后,宋韫、李木子、余瑶一行回到了流石峰。

滕亨吸食了地龙的尸身,实力尽复,稳稳压制住三名妖将,赤霞谷中的食尸藤妖尽数在它掌控之下,宋韫趁机用禁灵环控制住滕元滕利,李木子亦将滕贞收为妖仆,满心欢喜。

有四名妖将相助,清剿赤霞谷中的食尸藤妖易如反掌,宋韫顺利完成了陆葳的托付,连岩晶种都没有动用。

回到流石峰石梁岩,听说鲁平鲁长老出关的消息,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余瑶脸色微变,猛地停住脚步,有些不知所措,李木子欣喜若狂,跟师姐匆匆打了个招呼,一溜烟奔向冷泉洞,宋韫眉头微皱,低头想了片刻,拉起余瑶的手,快步朝松风阁走去。余瑶有些抗拒,又不敢违背师叔的意思,一时间左右为难。

松风阁位于石梁岩东,背倚青山,面朝峡谷,松涛起伏如海,满目葱翠。

金佩玉守在松风阁外,见宋韫拉着余瑶一路行来,当下迎上前见过师叔,招呼师妹一声,道:“宗主吩咐过,师叔回来,即刻上松风阁见宗主。”

宋韫点点头,松开余瑶的手,叮嘱她留在阁外等候,切勿走远。她心事重重,略加整理衣裾,举步登上松风阁。

陆葳在阁中静坐,侧耳聆听松风呼啸,若有所思。

宋韫见过宗主,向其禀报剿灭食尸藤妖的首尾,陆葳对师妹一向放心,掌门吩咐下来的事办得滴水不漏,省了她不少心思。

说完正事,宋韫道:“宗主,瑶儿在松风阁外等候,鲁长老那边……”

陆葳打断她道:“鲁长老虽然出关,但伤势并未痊愈,他会留在冷泉洞中继续养伤,这几年都不能与人交手。”

宋韫闻言为之错愕,宗主这几句话意味深长,尤其是“这几年都不能与人交手”,可以说字字诛心。她隐隐猜到了什么,沉默片刻,道:“这几年来五行宗咄咄逼人,掌门都有些压不住,没有鲁长老坐镇钩镰宗,单靠陆长老一人,终究是软了一路。宗主……可有恩师的消息?”

她二人的授业恩师乃是鲁平的师弟,钩镰宗上代宗主谷之峦,自从五十年前投入镇妖塔,就此杳无音讯,生死未知。

陆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从容道:“我听掌门说起,师父他老人家还在镇妖塔中,安然无恙。当年那场混战你不在场,五行宗居心叵测,凶险万分,宗主朴天卫束手旁观,始终没有出手,正是因为忌惮掌门和恩师二人。”

约摸在十年之前,镇妖塔禁制大幅削弱,紫阳道人进塔查看缘由,不想被几头厉害的妖物趁机逃出镇妖塔,御剑、五行、毒剑、钩镰、飞羽五宗的剑修联手清剿,混战之中,五行宗忽施冷箭,纵使妖物对钩镰宗和飞羽宗痛下杀手,幸亏鲁平挺身而出,拼尽全力重创九头虺和龙象,保全了钩镰宗一脉,自己也身受重伤。飞羽宗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被一头雷鸟杀得丢盔弃甲,死了不少弟子,从此元气大伤。

当时宋韫正在镇海关外的草原上寻找余瑶的下落,接到宗主飞剑传书,这才知道流石峰出了大事。

宋韫终究放心不下,试探着问道:“宗主,是否传书坐忘峰,请苦道人回来?”

钩镰宗鲁平一辈师兄弟共四人,鲁平是大师兄,其下有谷之峦、陆克崤、苦道人,谷之峦执掌钩镰宗,鲁、陆二人贵为昆仑长老,唯有苦道人为情所困,独自在坐忘峰隐居,他最近一次踏足流石峰,还是为了将刘木莲引入钩镰宗门下。

陆葳斟酌再三,终于点了点头。

二人商议定,宋韫辞别宗主,出了松风阁。余瑶匆匆迎上前,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宋韫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道:“放宽心,一切有宗主做主。”

余瑶略微松了口气,待要进松风阁拜见师父,却被金佩玉挡住,“余师妹,未得宗主召唤,不得擅入松风阁。”

宋韫拉起她的手,道:“你且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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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我觉得这很公平
宋、余二人来到丹房,热浪已迎面扑来,眼皮发涩,鬓角的散发为之蜷缩。余瑶探头望去,只见一具青铜鼎炉坐在地火中,师妹刘木莲费劲地鼓动皮橐,呼哧呼哧,累得满头大汗,师姐钱鸳全神贯注照看火候,一时无暇分心。
炼丹正到紧要关头,宋韫不欲打扰,站在一旁等了片刻,待鼎炉中丹液趋于稳定,这才上前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钱鸳急忙起身见过师父,客客气气招呼师妹一声,她是个精明人,知道宗主对这个徒弟极为宠爱,礼数上不敢有丝毫欠缺。
丹成九品,成败只在一瞬间,宋韫挥挥手,让徒弟不必多礼,先照应鼎炉要紧。她叫过刘木莲,问清魏十七的居所,也不多留,领着余瑶便离开了丹房。
钱、刘二人心生疑惑,不约而同陷入沉思。
宋韫来到石梁岩下,忽然停住脚步,推了余瑶一把,道:“你自己去吧,我不耐烦见他!”
余瑶感到尴尬,望着师叔不知说什么才好。宋韫笑道:“去吧去吧,别磨磨蹭蹭,告诉你,等掌门回来,你就没那么容易见着他了!”她倒并不是开玩笑,御剑宗宗门坐落于无涯观,与镇妖塔比邻,即便是昆仑嫡系弟子,也不得随意进出。
余瑶心虚地眨眨眼,道:“那我陪师叔回去吧,那个人,不见也罢。”
“口不应心!放心去吧,鲁长老那边,宗主已经摊过牌了,他不会,也不敢再为难你了。”宋韫为她整了整衣袂,又推了余瑶一把,把她彻底推向魏十七一边。那天夜晚,在断崖峰的星光下,她听了余瑶的一通抱怨,然后看见她抱住魏十七的胳膊,靠在他肩头合上眼,安静得像个小孩,从那时起,她就清楚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不会,也不敢,这是何等诛心的言辞!余瑶勉强笑了笑,故作镇定,一步步走向石梁岩西那座孤零零的木屋。她听着自己的心跳,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屋里空无一人,却充满了那个人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紊乱的心绪,坐在他曾经坐过的椅子上,以手支颐,呆呆出着神。
不会,也不敢!宗主到底做了什么,鲁长老不敢再为难自己?
一直坐到了黄昏,还是不见他回来,余瑶有些委屈,又有些赌气,起身走出木屋,匆匆投松风阁而去。
她低头想着心事,忽听得一人温和地招呼道:“瑶儿!”她抬起头,只见鲁平鲁长老正站在石梁岩下,目光炯炯望着她。她心头突地一跳,急忙上前躬身行礼,垂手站在一旁,静候教诲。
这不是鲁平希望看到的,这些年来,他有意无意想拉近年龄辈份造成的距离,却始终没能消除余瑶的警惕和拘谨。无数念头此起彼伏,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鲁平默默注视着她,这才发觉她与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有了很大的不同,她不再是为仇恨攫取的少女,尽管容姿未改,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嫉恨。
“师祖可有吩咐?”余瑶忍受不住沉默,鲁平咄咄逼人的目光也让她很不舒服。
鲁平踌躇再三,终于开口问道:“我听说……在赤霞谷中,那魏十七欺负了你,你恨他吗?”
余瑶握紧了拳头,清清楚楚道:“他没有欺负我,我也不恨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鲁平皱起眉头,余瑶的态度让他无能为力,他感到深深的失落。
余瑶抿起了嘴角,快刀斩乱麻,“他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真实的情况远非如此简单,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伴随着少女情怀的微妙转变,心绪缭乱如丝,兜兜转转,最终系在他身上。话说出口,她有些害羞,又感到骄傲,隔了片刻,又加了一句,“我觉得这很公平。”
鲁平如堕冰窟,他万万没想到,余瑶竟如此平静,如此坦然,救人一命,以身相许,这种连戏曲传奇里都嫌老掉牙的套路,竟会成为她推脱的理由!太阳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他竭力克制住愤懑,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寒意:“公平?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指甲刺进了掌心,一阵阵疼痛,余瑶反问道:“我不恨他,师祖为何要恨他?”
鲁平自以为猜到了她的心思,赤霞谷中厮守数载,余瑶对那魏十七暗生情愫,一开始或许被迫无奈,到后来是心甘情愿。满怀心绪落了空,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无言以对,只得挥手道:“好,好,你去吧。”
“是!”余瑶松了口气,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她退后几步,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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