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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青莲记事-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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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如果连我自己都动摇了,我怎样也要相信的人性又要被放到什么地方。
  
  我有一瞬间深深嫌恶自己。
  比起以前曾经跟原庆云有过肉体的交欢,这次瞬间的软弱更让我惭愧。
  
  “你这家伙少来这套,以前的事情最好忘了,我喜欢蚯蚓都不会喜欢你。”我站起来,冷淡地说着走开。
  原庆云呵呵地笑着,甚至没听出声音里有伤感。
  
  外头有人声,开门声,年轻男女的声音,乡音难辨,不过亲热的语气不难判断是老奶奶的儿子媳妇回来了。
  然后是收拾的声音,锅碗瓢盆,杀鸡的翅膀扑腾,咯咯惨叫声,倒水声音,油被火烤出的滋滋声,孩子跑前跑后的欢乐声音,然后就有扑鼻的香气,葱姜被爆香,夹着油烟……
  如此有香火气的味道啊。
  离家的游子乍闻都会悄然泪下。
  原庆云倒没什么表示,他们这种出身,对童年应该没有这样的记忆吧,不过他吸了下鼻子,笑嘻嘻道:“真香,有好吃的了。”
  
  果然晚饭是很丰盛的农家饭:黄油油的土鸡炖着类似香菇的菌类,汤浓郁鲜香,完全没有污染农药化肥的菜,香喷喷的高粱米饭……
  小孩在桌子旁边绕来绕去直咽口水,被母亲呵叱。
  那对夫妻年纪都不大,男的老实憨厚,黝黑红润的脸膛,女的虽然一看就是山野村姑,荆钗布裙,倒也有几分姿色。
  媳妇小心搀着婆婆坐下。
  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们俩吃得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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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庆云说:“不错不错,这手艺快比上我师父了。”
  那个庄稼汉一愣:“这位公子难道竟然是学厨的?”
  原庆云哈哈大笑:“没错,我师父可是闻名大江南北的厨神!”
  
  我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我们在凌晨悄然离开。
  我对原庆云说:“你的伤势也没大碍,我要去找锦梓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番外:娘
作者有话要说:出乎意料吧,不要砸转……我躲。
恩,还有最近想统计下转载,请凡有转载的,都来留个地址。  “娘,那两位客人把金子忘在干草堆里了。”
  “哦。”
  黄灿灿的一锭金元宝。
  在黝黑粗糙,带着厚茧和已经不流血的口子的大手中褶褶生光。
  
  很熟悉的光芒,但是很久没见到了。
  5两的金锭。
  很大方的人啊。
  够我们家用多久?10年够了吧?
  慢慢垂下松弛多皱的眼睑,说:“之前那个矮一点的客人要给我,我没要,约摸是故意留下的吧?”
  “这两个是什么人啊,这么有钱……”一向质朴的媳妇在旁边掩住嘴惊呼。
  “别声张,这事被别人知道了不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将来给阿牛娶媳妇用。”苍老和缓的声音。
  “是,娘。”
  “娘,我给您洗脚吧。”
  一盆热水被端到面前,水波微漾了下,脱下鞋,被热水拥抱住两只皮肤暗黄松弛的脚。
  舒服啊,以前的哪种享受有过类似这样舒服的感觉?
  记不起来了。
  帮自己洗脚的手很粗糙,洗得却很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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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媳妇送回了房里。
  这房里很干净,却还是有着老年人不能避免的那种味道,说不清楚,让人闻到就想到衰老。
  说不定这是死神的味道。离死亡走得越近一步就越浓。
  手摸索着从抽屉里摸出一面生了铜绿的铜镜,刚来的时候媳妇发现婆婆突然变得喜欢弄盆水来照着看自己,就偷偷把自己陪嫁的唯一一面镜子放到了婆婆房里。
  镜子里是一张皱纹丛生的脸,灰白的头发。
  真不敢想象。
  又扯了扯自己松弛的面皮,无声地笑了。
  唇角微微上扬,诡秘的笑,有会这样笑的老太太吗?
  
  不过,换了身体真的不一样了,那脚步硬是迟缓得行走蹒跚,腰背僵硬,站立时间稍长就酸痛不已。
  甚至眼睛,也不一样了。
  不是以前那双艳丽得怨毒的眼睛了。
  看上去和别的老太太大概没什么不同。
  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也不一样,和以前的我。
  初一看,真恐怖,看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
  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在行走,在笑,在和人说话,甚至和我说话。
  不像我想象的躺在冰冷的墓||穴里,尸虫遍布,慢慢腐朽。
  
  他现在比我美丽多了,这样狼狈的时候笑容后都没有阴影,虽然好像有点闷闷不乐,有心事的样子。
  这种人,真叫人妒忌。
  不过很奇怪,我居然不讨厌他。
  
  他一定一切都适应得很好吧?
  比我大概强多了,他身边的男人看上去不止爱他,还很喜欢他。
  从来都没人喜欢我,就算爱我的人,其实也不喜欢我。
  就连红凤,也都一样。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
  “这位先生长得这么俊,可曾娶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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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微微地笑着:“不曾呢。”
  “真像我那个侄儿啊,听说后来弄丢了,大概死了吧……不过先生生得比我那侄儿俊多了,那孩子是福薄的相,不能跟先生比……”
  那人眼光闪烁了下。
  “我侄儿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后来一直找他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定挺好的吧,这么重情义的姑娘,一定会有好报的,老人家,您就不用为他们担心了。”那人微笑,嘴角和眼角都很温柔。
  
  红凤一定觉得我变好了,一定很高兴。
  那样的人,会给她幸福吧。
  我反正只能再活几年,最后无声无息葬在这一片黄土中。和所有人一样。
  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过,我本来只是个乡下的老太婆。
  
  躺到床上去,老骨头仿佛都在嘎吱作响。
  刚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想象世上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男人和女人,美貌和丑陋,青春和衰老,富贵和贫穷……
  怎么可以把我放到这样的身体里?
  光滑的皮肤突然变作鹤发鸡皮,围绕身边绫罗脂粉突然变作粗布芒鞋,年貌正好突然变作风中残烛……
  一个黑小子和一个村姑跑进来说是我的儿子媳妇,我还有个孙子……
  是在……做梦……
  
  再睁开眼睛,情况还是一样。
  
  然后,还是一样。
  
  “娘,您身体刚好,这些活都让我做吧。”
  “娘,这拐杖您来试试合手不?还有没有木刺,我来再磨磨。”
  “娘,您身体不好才给您卧的鸡蛋,别给阿牛了。”
  “是啊,奶奶,我不爱吃鸡蛋。”
  “娘,过年您和阿牛穿新衣裳就行了,我们年纪轻,穿了叫人说轻浮。”
  慢慢的,居然也就适应了。
  好像我本来就是个乡下的老婆子。
  开始谈起收成,谈起庄稼活。


  开始纳鞋底,做饭,打扫屋子,晒咸菜,喂鸡鸭。
  倒好像过往那靡靡绮丽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我安安静静等待死神再次来光顾我。
  这一次,我不会慌张,要朝它笑着,要走得干干净净,从从容容。
  
  睡眠的黑幕慢慢罩下来,仿佛又回到两段人生中间那段永恒的黑暗中。
  
  好像还差几年啊……
  喂,如果你能再活一次,你要怎么活?
  ……要活得干净……
  再也看不到丑陋肮脏的人,看不到龌龊恶心的事。
  不要漂亮的脸,最好谁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安安静静的,就像我小时候以为会跟红凤过的生活,弄个乡下的小屋子,养两头牛,一群鸡鸭。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有人爱我,但是不要男人对男人,或是男人对女人那种,要简简单单,干净的爱,跟那回事没有关系的那种……
  如果,如果太难的话,就算了。
  
  
                  岩洞
  “这就要别过吗?”原庆云轻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些恍惚。
  我狠狠心:“终需一别不是?”
  他笑笑。
  “你的钱我没敢带过来,回头回去京师给你送去。”
  “嗯。”
  我答应着就转身而去,这种时候不坚决不行。
  
  刚刚走出两步,突然后头传来“扑通”的奇怪声音,我有点诧异,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庆云仆倒在路边衰草堆里。
  “你这家伙又在玩什么?”
  没有动静。
  “喂!”


  还是没动静。
  我暗自惊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查看。
  触手便大吃了一惊,原庆云身上滚烫,摸摸额头更是烫人,脸颊发红,呼吸急促。
  看来伤口终于还是发炎了。
  
  我有些紧张,这个时空可没有消炎药,不小心是要致命的。
  此刻离开村庄也一大段路了,再回去近乎不可能,何况原庆云病倒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情况下,我实在也不敢随便投宿。
  我开始费劲地把他往路边林子里拉。
  说起来,这边不会有西伯利亚虎吧?
  就算来两只狼也很糟糕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原庆云还真不是一般的沉。
  但我最后还是做到了。
  并且还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岩洞。
  这里不是喀斯特地貌,当然不会有很深的岩洞的。
  这里应该不会是什么野兽的巢吧,比如说:老虎洞?
  我喘着气,一边闻着有没有什么腥臭味道,似乎没什么迹象表明这洞被什么动物标识过所有权。
  我居然能把原庆云这么重的物质弄到这么远的地方,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人类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
  其二,我果然是有内功根底的。
  
  我马不停蹄,去给他采集了很多松针,铺得厚厚的,把我的大衣垫在上头,把他挪了上去。
  还有水,大量的干净的水。
  没见到河流,不过我把附近树上未化的积雪捧了过来。
  
  雪水顺着我的指尖流到原庆云嘴里。
  他还没醒过来,脸依然发红,呼吸依然急促,脸上有几道方才被我拖过来时被地上的树枝石块划伤的痕迹。
  只有长长的睫毛艳丽如昔,静静栖息在微高的颧骨上方,投下漂亮的阴影,宛如不振翅的蝴蝶。
  突然觉得万般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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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给他弄吃的。
  我想办法弄来大堆杂乱的荆棘,挡在洞口,以防野兽,出去转了半天,找到一些类似榛蘑的菌类,别的再无所获。
  我的野外生存能力居然这么差。
  我本来打算学习下书里套麻雀的陷阱之类的,但是身边什么可利用的材料也没有,只好放弃。
  唯一幸运的是我不是路痴。要不真会死在荒野里。
  
  又收集了些已经干枯的松针回到洞里。
  费了许多气力,钻木取火还是失败了。
  被沮丧感充斥,加上体力透支,给原庆云换过药后,就在依然昏迷的原庆云身边沉沉睡着了。
  
  梦里梦到锦梓不要我了,他冷着脸,说:“你居然背着我跟了别的男人。”俊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威严,以至于想起了过世的父亲,小时候只要考在前三名之外,我就不敢回家面对他。
  “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难长久,既然如此,就各自规矩成家吧,香火二字……”他的脸微微垂着,好生惆怅的样子。
  我突然间很害怕,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转身要走,还有个女人走了出来,穿着藕色袄子白缎裙,长发黑亮,步态端娴,走到锦梓身边,叫他相公。
  我慌了,因为有别的女人在又不想哭出来,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角,说:“锦梓,不要,别丢下我。”
  锦梓垂着脸,看不到表情。
  我更加慌张,顾不得脸面,拼命抓紧,说:“我没有跟别人,真的没有……以后都听你的好了,我谁也不见好吗……”
  锦梓望着我的眼睛,我也切切地望着他,盼望他说“好”。旁边的女人却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用力掰我抓紧锦梓衣角的手指,一边大声骂我。
  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我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她一一掰开,只好叫着:“锦梓,锦梓!”
  锦梓始终不吭声。
  我的手指终于被完全掰开,绝望的一瞬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握住。
  我大喜,从地狱瞬间到了天堂,从此得到救赎……
  “锦梓……”
  
  “梦里都想着小情人啊。”嘲弄的语气虽然微弱,还是熟悉的。
  醒了过来,视线渐渐清晰。
  握住我手的,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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