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祭-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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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也就是狗习惯的“厕所”,狗屎还相当好拾,因为它冻起来了,弯勺一钩连底层沾上去的泥巴或枯草都一块起来。
那年冬天与往年不一样,早上不出工,吃过早饭出工。队长为了维护社员的切身利益,还和分片干部汤仁和吵过嘴,队长一再向他解释,说这样出工比大早上工事还要做多些。
王大妈这两天有些反常,平时向我们问寒问暖没有了,问饥问饱也飞了,平常的微笑也不知收藏哪里去了,我们很纳闷,真捉摸不透。晚上,从大队开社员大会回来时,我问月圆:
“这两天王大妈怎么搞的,我昨天问她到哪去?她轻描淡写的说,上集去。”
“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借东西还她东西,再说,我们又没有对她怎么样,莫非她真的上集有事吧。”
“我看志强这两天也是板着脸,今天不知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今晚上他们如果来家早,我们过去玩玩,了解个究竟心里踏实些。”
“王志强那东西是标准的神经质。”她坐在凳上抖着腿,“今天早上我出去倒灰,看他在锁门,我就问他到哪里去,他简直像个聋子。门锁大概有毛病,也不知他烦躁不安,嘴里叽里咕噜地骂锁。我站在那里实在难堪,不能一大早就碰到这哑吧,那太不吉利了,就是唤狗它也会摇头摆尾的。我真看他平时对我们不错的份上,我又重复问他,他才说‘不到哪里去’这样的矛盾话,而且连头都没有抬就走了,真正与我们去年见面一样。甚至还不如,这个人怎么这样的……”
“嘘——”我立即用手捺着嘴唇:“小声点,他们已经来家了,这不是开门声吗?”
她顿时警惕,侧身把嘴贴在我的耳朵说:“不要噜嗦,听他们说些什么?”
“妈,火柴在哪里,这么倒霉的,连火柴都找不到。”志强在那边叮叮咚咚的翻着。
“在连桌抽屉里找找看,可能那里面有。”大妈有气无力地说,还干咳着。
“我来煮晚饭吧,要煮多少米?”志强的“台词”。“乖乖,你煮你吃吧,我一点都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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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吃,我也不想吃,干脆就不煮了,烧点热水喂猪,今天猪中午没有喂。”
“你不吃就行了吗,该派如此,愁有什么用呢,你马上吃过还要去,多穿点衣裳,当心受凉,是好是歹你要去,明天就不要你去了,我去,嗯——正好为集体,又是合作医疗,要不是这个,家还冲掉呢……”
月圆悄悄的,声音像蚊子叫似的说:“素兰,你听见了吧,大概是什么人有病,而且这人还不是他家一般亲戚呢,照这两天的行动和刚才的对话中可以听得出来。我们是不是过去看个究竟。”
我摇着手:“不能去,不能去,再听他们讲一会儿再说。”
“小强妈,开门。”是李大婶的声音。
“小强,你快去开门,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怎么啦,大姐,我不放心,专来问问的。”大婶进屋就说。
“不行了,这两天醒都没有醒。”志强说。“偶尔说一两句糊涂话,可怜头发都没有了,脸上也不能看,被窝又不能盖在身上”。大妈插口说:“小队、大队、公社不少人去看他(她),每人看了都淌眼水……”
“那为什么不转院,到县城医院条件肯定好些。”
“昨天,公社干部说转到县医院去的,卫生院院长说,病人不能转了,后来打电话到县人民医院,中午十二点,县医院就来了三个医生,带来医疗器材就地治疗了,”志强说。
“县里医生怎么说的?”李大婶又问。
“医生说,好歹就看今天夜里了,今夜如果再不好转,生命难保。我们在医院的时候,公社解书记亲自到了医院,要求医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不惜一切代价抢救。”
王大妈叹着气说:“就是治疗好了,可能也是一个残废。”
“怎么说呢,人过八十八,不知聋和瞎。”李大婶叹息:“不知他(她)这样的,救三条就行了,还要进去,可怜落到这种地步,真是水火无情呀。”
“……”
“月圆,你听,大概失火,或者是淹水里。”
“你大傻瓜,这肯定是火。”她轻轻的争辨着,“水还把人头发弄没有吗?你大概这会儿没有听,脑子飞到高小东那里去了……”“你唷,”我对她鼻尖戳了一下:“一天到晚跟我过不去,这段时间你看见我哪天和高小东在一起玩的,爱情和茶一样,摆摆就冷了。”
她嘴角一弯,对我嫣然一笑:“走,我们到那边去。”于是,吹灭了灯,我们俩轻轻地往那边走去。
推开虚掩的门,僵死的空气袭击着暗弱的灯光,志强对我们一目了然,隐着他那眉宇间的那股沉郁不乐之色,坐在那不起眼的短凳上,昔日的眉飞色舞此刻放到西伯利亚去了。大
妈背着灯光,坐在草窝里用手顶着沉重的头,我称呼她,她毫无反应。李大审从大桌下面抽出板凳给我们坐。
她说:“你们到现在还没有睡觉吗?冻坏了吧!”
“反正早上不上工,可以懒点起。”我又侧身对大妈说:“你什么亲戚住院,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外甥女儿,救火,被火烧的。”,李大婶原盯在王大妈身上的目光移向我们,微微叹息着说:“还不晓得会不会好呢?”
“是哪个外甥女儿?”月圆像被电击了一下,圆圆的眼睛投向她,诧异地问。
“她只有一个外甥女儿。”大婶低低地回答,目光又投向志强,“就是跟他谈亲那个,靠菩萨保佑了。”
月圆顿时满脸失色,眼巴巴地望着志强,像似在他身上找出异常的表情。而他呢,活像一个木偶似的坐在那安然不动,似乎整个空气把他冻结了,一点生机都没有,双手捂着低俯的头和耳朵,就如小孩怕炸雷。不知怎的,我心却安详平静,没有异常反应,就是她死也不关我的事,死人,死人家的人,又不是死自家的人,死十二个算一打……
“她真勇敢,真正了不起,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忘我精神太可贵了……”月圆板板地说着。
大家都被寒冷与恐惧的心理堵得默然无话。听了刚才月圆的话,忽然给我当头一震,才明白她出至内心的肺腑之言。使我回忆起,下午在大队社员会上王支书讲的话:大家一定要
做好冬季防火工作,在这一段时间里没有雨,有大风。因此,天将越来越干燥。昨天,我们在公社开会时,解书记对我们讲的,前天五星大队白庄小队由于小孩玩火,烧毁草垛一个,牛屋三间,烧死||乳牛一头。火,从下午大约从三点一直蔓延到四点多,一个女孩为了救耕牛被大火烧成重伤,性命难保。当她救出第三头牛时,远处上工的人才发现公场上浓烟翻滚,当人们火速赶来时,火已经封住牛屋门了,但那女孩还像巨人一样又冲了进去。许多人浇水,扑火,上面的屋面塌了半间,把她压在屋里。当人们把她从火海里救出时,浑身衣服烧焦又神智不清了。同志们,她的精神是可贵的,我们一定要向她学习,她不仅仅勇敢的救了三头牛,而且是用生命……
“小强,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去看看吧。”大妈萎靡不振地捂着胸口对他说着,“我是不能去了,还有那么远的路,眼睛又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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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妈,我看小强没精神要瞌睡了,让他明天一大早就去,反正这么大事,他去也不起多大作用。”我说。
她摇着头对我说:“不行,不行,一定要去,今夜还不晓得闯不闯得过来呢?”
“他大妈,既然今夜可能闯不过来,就不能让小强去。”李大婶说:“万一不好了,小强在面反而不好,会使小强伤心,再说还要图个吉利。她真的死了就拉倒,你就不承认是你王家曾定过亲的,正好也没有公开定过亲。除了月圆、素兰晓得,其他人都不晓得呢。假设要是被外人晓得了,小强以后‘马马’(老婆)难找,人家会说他命狠,扫帚星下凡呀。”
“嗯——你讲得不错,这种风俗我也懂。”大妈脸上堆满了浓重的悲伤。“她真的死了,我家小强‘马马’真难谈到,成份又大,哪家肯把姑娘嫁给我们这些人家呢。”
大婶说:“你不要烦,凭你家小强还有这样子呢,还怕谈不到人吗?古话,黄毛丫头年年有,只要银钱能应手,到时候找个成份大的人家姑娘,我看是一点不困难的……”
“他大婶,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噢,人家成份大的姑娘,如果还是嫁到我们这种人家,世世代代没有抬头的日子,正如小强说过的,臭草还是移到茅缸边……”
“大概就是他家,不是单庄独户吗?”门外陌生的声音送入我们耳膜。
志强开了门,向人家点头致礼。寒流把他们推了进来。我们目光一致接住他们。瘦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一顶褪色的蓝卡几坏棉帽遮着双眉,两边的布耳朵半边翘着半边垂着,那
胖子腰间扎着粗围巾,满脸的寒气,鼻涕像小铃铛似的不偏不斜挂在人中下。
“舅母,不认识我们吧,我们是李明月庄上的。”瘦子自我介绍着。
“哦,你就是上午在医院的吧,难为你们到现在还赶到这里来。”大妈注视着他,脸上露出“来者不善”的惊愕和探索的目光:“现在小明月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吧?”
“她……她已经死了。”他嗫嚅着嘴,讷讷的话音是低沉的、充满了悲哀与同情,“大队干部都在医院,要我们来告诉你们,今晚就不要去了,明天一大早……”
顿时,噩耗凝结了整个室内,一阵毛骨悚然和不寒而栗的气氛揪着了我们的心。
“我的亲女儿呀……”大妈顿时扶着桌边嚎啕大哭,哭声似乎震憾整个夜空,洒进室内的每个角落,“你死得这么惨呀——可怜才十九呀……就走完了人生路——。”
她的泪似乎把灯光打湿得更暗。李大婶和月圆泪光晶莹,那两个男人互相望了望,坐在凳上贴在墙壁上像木偶似的。
王大妈哭了好一会,哭泣逐渐由激烈转为平静,由悲痛的抽噎转为低沉的饮泣,似乎疲倦征服了她。李大婶把她扶上了床。片刻那两个人和大婶要走,王志强把他们送了出去后,回来坐在草窝里。慢慢吞吞地掏出包“飞马”,抽出一支点燃吸着,眼睛被熏得闭闭的,又被烟呛得在干咳,连吸几口,烟雾简直包围了他。他,真的好似进了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我说:“真不简单,听那人说还为她开追悼大会呢……”
“有什么用,人已死了;把死人做给活人看而已。”他把半支烟揉成个团,脸上肌肉抽搐着,不亢不卑地说:“当一个人来到这个地球时,只是个呱呱落地赤裸的婴儿,除了身躯和灵魂,上苍没有让人类带来什么身外之物。等到有一天人去了,去的仍是来的样子,空空如
也;人生苦短。事实上,死去的人在世界上总也留下了一些东西,有形的,无形的,充实着这本来已经拥挤的空间。自从懂事起,经过学习、经过奋斗、经过努力,甚至直到打下了天下,建立了事业,他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剩下的是什么呢?带不走的财产,无尽的牵挂。人生,人生,人生是什么呢,我看恐怕祖先也不知道。嗯,人生就意味着死亡,当皇帝也好,做乞丐也好。然而人生在短短的几十年中,有的人是清清楚楚地度过,也有人糊糊涂涂地生存,人生确实如梦,是好梦还是恶梦都是上帝安排的……”
我打断他的话说:“不过,你那表妹真正勇敢,能四次进烈火救耕牛,又是个女孩子,她那名子将永垂不朽地刻在人们心中”……
“你也不能把她思想境界说得过高,有些事情是环境逼的,如果在战场上,人都打死了了,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人了,他肯定勇敢,再看到周围尸山血海仇恨更加,他当然麻木不仁,
就是全身被炸弹烧起来,面对敌人也无所畏惧,只要还剩下一口气,也要和敌人拼到最后一息。就拿我表妹说吧,她家本来就是看管牛的,救牛理所当然是她的职责。要不是她家看管
的牛,她不一定去救火,就是救了也不可能那么勇敢。”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她烧得确实太惨,我一进医院,就知道她无医可救了,脸上烧得不忍目睹,全像癞哈蟆皮,头像斑魔点点的葫芦,可怜被子都不能盖在身上,据医生说,她身上有几十处焦泡。医生主意很好,被子就盖半圆笼子上,竹笼子请几个篾匠赶急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