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后来在我的一本网络小说中,我笔下的主角跟一个叫做拉拉的姑娘去吃了一顿类似的霸王餐,实际情况不是那样的。艺术来源于生活,现实生活中远没有一男一女吃霸王餐那么香艳那么浪漫,当年真实的情况是六个饿疯了的牲口组队干了一票。
那时候我们刚刚大一,和所有缺乏经验的大一热血青年一样,我们的经济状况有一个规律,那就是月初很富裕,月中很拮据,月底很苦逼。
即便是林少这样的真?煤老板之子,到了月底照样穷得揭不开锅。他家里人上了他两次当之后就再也不相信他了,每到月底都不接他电话。可以负责任的说,每个月的最后那几天,林少兜里就跟刚搞过大扫除的教室一样干净。
那个时期,大家见面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今天几号了?”
其实大家都记得那是几号,这样问只是不断的提醒自己,距离下次发生活费还有几天。
我还记得事发当天,大奔从被窝里探出头问:“几号了?”
换作平时,我肯定不会记得日期,但到了非常时期,月底的财政赤字期,身边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穷的只剩下雷锋精神了,我跟大多数人一样数着时间过日子,于是我说:“28号。”
“妈的,还有三天!”大奔嘟囔了一句,继续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大奔这句话的含义是,他家里人要三天后才会给他汇生活费。我的处境和他一样,一号才能解脱。如果现在打电话回家,一准儿是挨顿臭骂,所以我和大奔很有默契的准备熬到一号。所谓物以类聚,或许这也算是我和大奔一直共处一室并且关系融洽的原因。
大奔再次探出头来,问:“你那还有多少钱?”
我搜索了一下全部家当,然后煞有介事的回答:“七角!”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奔原本还闪烁着光芒的双眼迅速黯淡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比我好,我还有两毛!”
我也笑,笑过之后整个心里空荡荡的。
大奔问:“你饿不饿?”
我反问:“你说呢?”
掐指一算,我跟他已经一整天没吃过饭了。
大奔出了一个馊主意:“我手机停了,你给林少打电话,叫他发扬人道主义,过来支援灾区!”
“我也欠费了,你让我用什么打?”我苦笑。
“我说你脑子怎么不会转弯?隔壁找个电话去。”大奔人模狗样的指挥道。
我问:“你干嘛不去?”
大奔索性坐了起来,挥动着赤裸的膀子用义愤填膺的语气说道:“你喝水别忘挖井人啊,别忘了,上次是我去的,这次也轮该轮到你了吧!”
确实有这么回事,出于理亏,我默不吭声的去了隔壁寝室。
一分钟之后我回来了,大奔面色一喜,问道:“这么快就搞定了?”
我说:“别提了,隔壁那俩货也停了。”
大奔在绝望的时候体现出了乐天精神,他说:“你画画不是还凑合吗,要不你画两个饼,咱们画饼充饥?这样,干脆你给我画一锅毛血旺行不?再画三碗白米饭,不,画五碗。”
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大奔真是个天才,他连画一锅毛血旺这么有才的想法都想得出来。
话说回来,在那个时期,我们学校食堂最牛逼的一道菜就是毛血旺。
姑且不论我有没有本事画出一锅毛血旺,就算画出来了,我估计我已经先饿死了。
当时我精神恍惚了,脑子里全是热气腾腾的毛血旺和五碗白米饭。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开门之后,林少和小风联袂而来。
我眼眶湿润了,那一瞬间,我觉得林少和小风头顶上都顶着光圈,电影里天使出场时那样的光圈,毫无疑问那一刻他们就是最好的那两个天使。
大奔反应跟我差不多,他对林少说:“你主动来让我们蹭饭么?”
林少愣了一下,说:“我是主动来蹭你们饭的。”
我和大奔眼眶更湿润了,那一刻我们都有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但是我们都没有绝望,我们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小风,他是人民群众最后的希望。
小风在裤兜里摸啊摸,就在我们以为他会摸出一大把钞票的时候,他最终摸出来的是一个硬币,而且是面值一毛的硬币,他把那枚硬币往桌上一拍,牛气冲天道:“我全部家当,就这么多了。”
我和大奔从天堂跌落地狱,又从地狱跌进十八层地狱。
在如此沉痛的时刻,男人们都喜欢抽一根烟,再吐一个烟圈,以此宣泄内心的不满。
但在当时,有个问题。
大奔打了个哈欠,问:“你们谁有烟?”
我摇头,小风也摇头。
林少在兜里摸了半天,终于把烟盒摸出来了,盒里就只剩最后一支烟。
那一刻我们都感到无限悲伤,上天连吐烟圈发泄不满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大奔又乐天了,他说:“没事,轮巴。”
轮巴,跟舞蹈中的“伦巴”不是一回事。所谓轮巴,就是指一群牲口拿着同一支烟,每个人轮着巴兹一口,其本质等同于轮奸。
在我们的中学时代,经常从事这样的勾当,男厕所里你常常看到一群牲口轮巴一支烟,有时候夸张到十几个人抽同一支,每人巴兹一口之后就只剩干瘪的烟屁股了。
曾几何时,我们以为上了大学以后就要告别那苦逼的轮巴岁月,没想到在这年这月的这一天,我们又窘迫到四个人抽一支烟。
我们年龄在增长,我们烟瘾也在增强。
轮巴的结果是,大家不仅没过足烟瘾,反而把瘾头给勾上来了。
这时候大奔问林少:“身上还有零钱吗?”
林少果断的摇头。
大奔又问:“连硬币都没?”
林少还残留着富二代的气场:“我是谁,我身上会带硬币吗?”
大奔当场鄙视了他:“潜台词是你身上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是吗?”
林少羞愧难当,他这才发现他是我们四个人里面最穷的。
非常凑巧,我七毛大奔二毛小风一毛,好歹凑够了一块钱。
一开始我们打算用这一块钱去拯救世界,后来发现一块钱根本拯救不了世界,但是能够暂时拯救我们自己。我们去了学校附近一个卖散烟的地方,用一块钱买了四支红梅烟。
我们蹲在路边,终于可以每人叼着一根烟吐烟圈感慨人生了,花掉最后一块钱的我们充分体验到了身无分文的感觉。大家都特别珍惜最后那一根烟,一直抽到了过滤嘴才放手,因为我们都知道,等抽完这支烟,我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053】超人
烟雾弥漫中,我们品尝着青春的伤痛。
所谓青春的伤痛,就是月底的这一天,四个很青春的青年肚子饿得呱呱叫。
烟雾散去后,我愤怒了:“妈的,能来点展现当代大学生精神面貌的东西吗?”
大奔问:“你想怎么展现精神面貌?”
我说:“比如排队去食堂打饭啥的。”
“你饭卡里还有钱吗?”大奔问。
“你有饭卡吗?”小风跟着问。
简单的两个问题,将我打回了十八层地狱。
大奔丝毫没有泄气,他提出了一个办法:“对了,咱们要不去找隔壁那俩哥们儿请咱搓一顿,隔壁老赵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
“别提了……”我无奈的摇头,“你去他们寝室都可以做首富了,那俩混蛋加起来连两毛钱都没有。”
“我操,不是吧?”大奔没办法再乐天了,他冒出了绝望的哀嚎。
我们正打算回寝室躺尸等死的时候,迎面走来两匹牲口。
来者不是救星,而是俩灾星,正是隔壁宿舍的老赵和大炮。
这两人一个来自赣州,一个来自延安,都是红光闪闪的革命老区。战争年代,老区人民是最光荣的,到了和平年代,老区人民就是最贫穷的。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组织上要求他们保持清贫的优良传统,也许在若干年前他们成为起义重地就是因为他们穷,饭都吃不上了当然有胆量豁出去闹革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六个当代大学生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一个意义深远的问题,关于怎么蹭一顿饭的问题。
“找班长!”大炮首先提议。
这真是一个有建设性的提议,班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虽然和所有的学生干部一样,平时总是唧唧歪歪个不停,但关键时刻还是体现出了革命领袖的优良素质,曾数次救人于水深火热中。班长平时生活很有规律,现在腰包里肯定有余钱,找他准没错。
“这是个好主意,可惜,前两天就有几个王八蛋先下手了,听说班长这两天都在啃馒头!”老赵忧心忡忡的说道。
“禽兽啊!”我们其他五人一起骂娘。
大奔说:“咱班那些女生现在生活都挺滋润的,老赵,你跟那帮女生不是挺熟的吗,现在,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不行,丢不起这人!”老赵的头摇得跟筛子似的。
“妈的,都这时候了还管他妈丢不丢人啊!”大奔严肃的批评老赵,指望着这厮能拿出舍己为人的高风亮节。不难发现那个年代我们的口头禅有个规律,动不动就说“妈的”和“他妈的”,那时节,大一的愣头青张口闭口都是这样的粗口。
老赵惶恐的说道:“这事还是算了,你们不是不知道,咱班的姑娘们一个个貌赛如花,找她们借钱,没准儿人还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就算她们不会这么想,万一传出什么绯闻,以后可怎么混下去啊!”
这话不是没道理,学校简直是谣言的温床,一男的跟一女的借个橡皮擦都可能闹出很多个版本的绯闻。想想我们班女生的尊容,再想想老赵以后的幸福,这个提议作罢。
一时众人全部沉默不语,脑子里疯狂想辄。
都说人是逼出来的,这话不愧是至理名言,只见大奔一咬牙说:“走,吃霸王餐去!”
老赵不愧来自老区,时刻以革命战士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说:“这样不好吧?”
“管他妈那么多,吃了再说。”一看大奔那神态语气,已经恶向胆边生,过了几秒钟,他又补充道:“顶多下次咱把钱还了,就说是我们是表演系的,这次为了体验生活做一次匪徒。”
“那去什么地方作案比较好?”大炮很是冲动,这小子带着一点陕北汉子的粗犷,骨子里明显有犯罪倾向。
大奔很牛逼的提议:“当然不能去以前经常吃饭的地方了,去学校侧门那边的大排档怎么样,反正平时我们很少去,面生,也没人会认识我们。”
“行,就这么办!”
其他人也是一脸兴奋,此刻大家都以犯罪分子自居,只恨不能去当众揍校长一顿。
很多年以后我在想,其实为了一顿饭有千百种解决的办法,可是当时我们偏偏选择了一种不符合常规的方式。也许,仅仅是因为年轻,因为刺激,所以我们义无反顾。
学校侧门旁边那条街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店铺,有卖二手电脑的,有卖床上用品的,有卖盗版光碟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饭馆。此地虽然没有后门的小吃街那样繁荣,但是因为这里有几个公交站,所以还算不上冷清。
林少走到街中间就不肯再挪动脚步了,望着不远处的店铺自言自语道:“正宗兰州大盘鸡,妈的,老子多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大奔咽了咽口水,说道:“走吧,咱们不能欺侮少数民族,指不定还被这些看似忠厚的回族同胞欺负。”
“那就只有上演咱们汉族的内部矛盾了”老赵无奈的叹了口气。
最终,我们走到结尾一家叫做好又来的饭馆坐定。这地方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叫做大排档还是叫做饭馆,反正是个吃饭的场所,我们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它有几张桌子放在路边,正好适合我们逃逸。
显然,那老板还不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正一脸笑容的迎客。
我们也不废话,强作镇定的坐下,开始点菜。
吃到一半,大炮突然说:“为啥就点这几个菜?反正我们都吃霸王餐,还客气什么?”
“有道理!”我们齐声附和。
于是大炮喝了一口店里白送的老鹰茶,清了清嗓子,悠扬的声音传遍整个街道:“老板,再来一盘土豆丝!”
我差点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出息,我以为你要再点一份水煮牛肉呢,最起码也该来份青椒肉丝之类的荤菜吧。”过了半天,老赵憋出这么一句话。
“不行,我得叫一份糖醋排骨。”一想到吃霸王餐都吃得这么窝囊,我豁出去了。
“那我也叫个荤的,好歹来份回锅肉!”大奔也豁出去了。
终于,传说中的几个硬菜上桌了,我们吃得更欢了。
时间像被帅哥凝视的小姑娘那样,低下头害羞的一溜烟小跑而去。
我们个个都茶足饭饱了,现在的面临问题是,该怎么跑路?
我明显的感觉到其他五个人的呼吸加速,我自己也是。现在是一个关键的时刻,也是为我们的行为下定论的时刻,如果此时有人站起来付账,那我们就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