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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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轮廓好像比往常更深。
成芸的手没有放下,他们之间飘着成芸身上的香味。
不知那味道由什么催发,越来越浓。
“这七年里,你有过别的女人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也越来越清晰,好像抛开了所有不必要的耗损,每一个字节都直接落到他的耳朵里。
阿南死死地低着头,不说话。
成芸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找女人,是不是因为还忘不了她?”
“……那女人有毒。”
过了好久,阿南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成芸没听清楚,看向他,阿南又说了一遍,“那女人有毒。”
女人有毒——听着似乎有点滑稽。可此时此景,他说出这样的评语,寓意绝不是滑稽。这其中几分埋怨,几分无奈,甚至暗藏其中的几分夸奖,大家都听得清楚。
可成芸不在意。
你过往如何,我不在意,也没兴趣。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其他的地方。
成芸的手指从阿南干硬的发梢滑下,再一次碰到了他的耳朵。他耳垂那么软,一碰就轻轻地动。
手被瞬间握住。
他的手很大,比她的温。
成芸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淡淡地说:“攥疼我了。”
她语气还同之前一样,表情也没有变,让人分辨不出话中真假。
阿南真的用了力,他的手都在抖。
他紧紧看着她。
她也同他对视,目光已经露骨。
热流不会永远在地表之下鼓动,乌云也不会永远压着天际——总有火山喷发,天降大雨的一日。
成芸蓦然一笑,微微靠近。她眯着眼睛,眉头都轻轻皱了一下。
低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带着湿气,又有点委屈。
“好硬啊……”
好硬啊。
你的手,你的身子,你的人。
好硬啊……
只一个刹那,阿南就把她推到了柱子上,他紧贴着她,气息落在了她的脸上。一下,又一下,他喘着粗气,脸色黑沉,好像一只憋坏了的野兽。
他们的下身紧紧相贴。
成芸在阿南的圈固之中,仰起头。
阿南俯下身,他贴在她的脸边。
他的呼吸还是那么急促,像一台小小的鼓风机,吹着热气,她感觉到脖颈上的汗毛随他的呼气颤动。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意外的好闻。她吸气,鼻尖之处的凉风,让她想起了家乡的雪地。
你见过雪地么?
刚刚下过的雪,平平的,软软的,在阳光下泛着光,一马平川,什么都没有。
第一个踩上去的人该有多爽快。
细心规划,构想脑中的图案,然后付诸实践,一脚一脚踩出自己想要的画面。
该有多爽。
成芸侧着脸,轻轻地蹭,他耳畔的发梢有点硬,刮在她的面颊上。
他越硬,她就越软。
成芸的身体渐渐发热,她抬起手,揽住他的腰。
可在他们的身体即将靠得更近之时,他忽然把她推开了。
其实她也并没有被推开,因为她身后就是柱子。
是他后退了几步,才拉开了距离。
她看着他。
他喘着粗气,脸色深沉,嘴唇紧紧闭着,一张黑脸看起来有些凝重。他直直地看着成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成芸靠在桥柱上,低声说:“说吧,想说什么。”
阿南没有很快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两个人就这样站了好久,阿南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侗语。
“我听不懂。”
阿南收紧下颌,咬牙,对成芸说——
“你比她更毒……”
山水冷清,天地寂静。
——你比她更毒。
足足两分钟的时间,成芸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最后,她点点头,将风衣系紧,淡淡地说了声:“走吧。”
第十九章
张导一觉睡得饱饱的,快下午了才起床。她抽抽鼻子,虽然还有点感冒症状,但精神已经比一早好了许多。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迷糊,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在一边收拾东西。
她爬起来,“……成姐?”
成芸转过身,“醒了?好点没。”
张导点头,又打了个哈欠,精神焕发起来。
“成姐,你吃饭了没。等下我带你去寨里逛逛,给你介绍一下侗寨的基本情况。”
成芸笑笑,“吃过了,等下你吃吧。吃完饭回贵阳。”
“嗯嗯——嗯!?”
张导眼睛瞪圆,“回贵阳?”
“嗯。”成芸将包扣好,放到一边。
张导还是一脸震惊,“现在?今、今天回?我们昨晚不是才到的。”
成芸走到床边,拍拍张导的肩膀,“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不不。”张导连忙摇头,“不麻烦,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个情况,拉住成芸的手,“成姐,你是不是想换导游啊,我虽然感冒了但是一点不严重,完全没有问题的啊成姐——”
“……”
成芸觉得她是真的病得脑袋糊涂了。“不换,我跟你一起回去。”
“哦……”
手机震动,成芸从怀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跟张导说:“你收拾好先下楼吃饭吧。”
“好。”
手机还在震,成芸推开房门,顺着走廊往里面走,最后停在尽头处。
“喂?”
“你那边信号不太好啊。”李云崇说。
“嗯,我在山里。”
“哟,怎么又跑山里去了。”
成芸低着头,靠在旁边的墙上。从这里往外看,远处是山,近处是房屋,稍稍往下一瞥眼,就是一条细长的石路,一铺到尽头。
“走到哪了?”
成芸掏烟,“我想想啊……”
“走到哪还要想,脑子糊涂了。”
成芸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嘴里叼着烟,一手打火,一手拦风。
啪地一声,火焰窜起,她低垂眉目,将烟点着。
“是啊,我糊涂了。”成芸换了左手拿手机,看着远处,低声说,“真的糊涂了……”
李云崇说:“怎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是不是玩得乐不思蜀了。”
“李总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打电话打扰。”
李云崇在电话另一边笑。
“这山水悠悠诗情画意的,怎么没给你好好熏陶熏陶。”
“熏陶什么。”
“温柔点。”
成芸也笑了,“行,那我温柔点。”
李云崇叹了一声,似乎是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走动一会,拉开一道门。
成芸听到电话里清脆的一声,好像哨子一样。
“逗鸟呢?”她问。
李云崇平日不喜欢出门,按现在的话讲应该算是个宅男,不过他也不玩电脑。
除了养生之外,他唯一能称得上是喜好的,就是养鸟。
李云崇是个养鸟的高手,京城出了名的。他年轻的时候专门买了一栋别墅,里面掏空了,做成一个大型温室,养了不少名品。
不过后来就不这样养了。
在成芸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手里只有十几只鸟了。后来一年一年过去,他养的鸟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了三只芙蓉。
可这三只芙蓉鸟几乎养成了精,雪白通透,毛如绸锦。笼子一开,一声口哨飞上天,口哨一停落上肩,还会给你梳扮,真正是灵得不行。
“嗯?不回答?还真是玩的——”
“没。”成芸打断他,“没有。”
“那怎么不打电话?”
“……”成芸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拿手机,说:“你怎么这么闲?”
“我怎么闲了,你刚还说我日理万机。”
“那是我想错了呗。”
李云崇呵呵地笑了两声,低声说:“玩够了就回来吧。”
“你就想说这个吧。”
李云崇说:“还是你了解我。”
成芸吸了一口气,这根烟抽的很快。
“明后天吧。”
“好,订了航班给我电话。”
放下手机,成芸转头,旁边的屋门刚好被推开。她看着阿南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些旧木条,应该是收拾屋子整理出来的。
成芸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未停,留下一句:“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她径直走下楼梯,阿南攥着木条,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薄唇紧闭。
等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他缓缓低头。手中的木棍因为常年不用,上面沉积了很多霉痕,纠扎在一起,让人看不透,也理不清。
成芸来到一楼,正好看见张导在一边啃馒头。
“成姐!”
成芸说:“喝点水,别噎着。”
“没事没事。”张导吃得嘴鼓鼓的,说:“我吃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这就走。”
成芸语音刚落,阿南就从二楼下来了。张导看见他,笑着说:“谢谢你给我的药啊,真管用。对了,咱们要走了,你准备好没?”
阿南看着成芸,成芸的目光却落在手机上。张导有点奇怪,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又问了一遍:“准备好了没啊。”
阿南这才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成芸关上手机。
“那我上去拿东西,咱们这就走吧。”
张导跑上楼,不一会就下来了。她看着阿南,说:“你要不要跟你哥哥打个招呼?”
阿南摇头,转身往外面走。
不知道是因为天色未晚,还是因为走过一遍,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快了很多,一路上都很安静。
阿南的车停在出山口最近的一片空地上。除了他的车,这里还停着另外几辆车,跟阿南这辆很像,都是些伤痕累累即将报废的车。
阿南走上前去解车锁。
锁链拉动,在这片空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成芸对张导说:“帮我给刘杰打个电话吧,我手机没电了。”
“行。”张导把手机拿出来,“要告诉他什么?”
“帮我订机票,飞北京,最好今晚,不要迟于明天中午。”
锁链声停下。
可门又没有拉开。
张导还怔忪着,“机票?……成姐,你要回去了?”
“嗯。”成芸冲张导笑了笑,说:“这几天麻烦你了,你服务很好,回头我会跟旅行社说的。”
“哦……谢谢成姐。”张导声音渐小,她还是有点迷糊,她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
成芸走到车旁,阿南就站在车门口,她上车,阿南就在门口站着。
“算下钱吧。”成芸说。
阿南顿住,看着她。
成芸说:“车钱算好,加上买东西的钱。”成芸一边说,一边弯腰,把旅游鞋脱了,换上皮靴。
等她换完起身的时候,阿南还站在那,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怎么,算不明白?”成芸侧过脸,说:“四天,加上一双鞋,一套内衣,一盒烟。”她看着他,“多少钱?”
阿南转头,他没动地方,可就是不看成芸。
他不想走,也不想理她。
张导微微察觉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心翼翼地对成芸说:“成姐,要不我们先走,回贵阳了到旅行社一起算。”
成芸盯着他的侧脸,说了声好。
车子闷声上路。
整条道上都没有什么人。成芸手肘支在窗户框上,一语不发地看着窗外。
张导有几次从后面探身过来,似乎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可她看见成芸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坐回原位了。
其实成芸并没有什么表情。风吹着,她半眯着眼睛,脸就像是一座雕塑一样,冰冷坚硬。
她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杂草和树枝,心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想。
车开了一阵子,离开小道,进入盘山公路。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可天边并没有火红的颜色。山路上视野很好,成芸就像是看一场慢放的电影一样,看着天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成芸的脑中开始胡乱思索,跳跃记忆。
她先想到了刚刚到达贵阳的那天。她还记得贵阳的毛毛雨,街边的小吃摊,还有砂锅里吃一口就险些要了人命的鱼腥草。
然后她的思维很快跳跃到明天,她在想,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家。回到朝阳公园南路的国际公寓,站在十五层的落地窗前抽烟。
抽完一根烟,再洗个澡,毛毛雨小吃摊鱼腥草……还有其他的所有所有,就都忘了。
因为紧,所以旅行的时间往往会显得很长。其实到现在,也不过是四天——连一个工作周都不到。
想到这,成芸晃了晃脖子。
这一晃,思绪就断了。她抬手,看了看表,转头,看着旁边开车的司机。
“你开的是不是有点慢。”成芸淡淡地说。
“不慢。”
成芸说:“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个速度吧。”
阿南缓缓靠了座椅,换了一档,可完全没见提速。
“快一点。”成芸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外面。
“开的不慢。”
成芸转头盯着他,几乎一字一句,“我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