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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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崇摇了摇脑袋,啧啧两声,低头鼓弄手里的茶具。他对茶道有所研究,家里的茶叶茶具无一不是上等。
“之前给你那一套翡翠首饰你也不喜欢,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弄来的。翡翠最养女人,尤其是老翡翠,而且这套是有年头的,我等了两年才收到手。”他一边说一边拿过桌上的小盒,“你净喜欢这些俗货,来我瞅瞅,得,还是黄的,俗上加俗。”
成芸把钻石盒子扣上,“你让我买首饰,我买了,你还不满意。”
“好好好,满意,我满意。”李云崇放下茶盏,对成芸说,“有些东西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出来的,咱们慢慢养。”他指着那钻石盒,说:“你把它先收起来,等过十年,你再看这东西,我保证你恨不得把它一辈子压箱底。”
成芸没再说什么,她随手把盒子放到包里。
一个月后,钻石随着成芸,来到这里。
成芸转头,阿南还在找。他双手拄在膝盖上,眼睛盯着河底。
成芸把钻石拿出来。
阳光下,钻石反射的光零零聚聚。
一点白,一点黄,一片灿烂。
就像烈日晃着双眼,就像河水映着太阳。
成芸把钻石放回盒子,踩上栏杆。
这桥很小,成芸个子又高,踩着栏杆一伸手,直接够到桥顶的横梁上。她把盒子放在上面,跳了下来。
“哎——!”成芸冲着撅着屁股找石头的阿南喊了一声。
阿南转身,成芸说:“你找到了没啊!”
阿南没说话,把手高高举起来。
这个距离,成芸也看不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她下了桥,往阿南身边走。
等她走近了,看见阿南手里的石头,不禁无语。
阿南把石头给她,成芸拿过来反反复复地看——要花纹没花纹,要颜色没颜色,青黑交杂,而且形状还不好,一点不圆润,拿着都扎手。
成芸禁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这石头好在哪啊?”
阿南低头看看石头,又抬头看看成芸。
“像你。”
“……”成芸猛地一抬手,阿南忙往后退了一步,成芸到底没有把石头砸过去。一脸气地说:“转过去!”
阿南:“你又要干什么?”
“让你转就转。”
阿南又背过身,成芸回到桥上,把石头放到包里。
“回来吧!”她冲阿南喊。
阿南回到桥上,鞋底有点湿,成芸指着说:“你别踩到被了。”
“不会。”阿南站开了一点,左右看看风雨桥,说:“你干什么了?”
成芸笑笑,说:“我把石头藏起来了。”
阿南反射性地转脑袋要找,成芸拍他一下,“你急什么,藏就藏了,阿南看她:“为什么藏?”
“藏着玩。”
“……”
“再坐会儿。”成芸坐到被子上,阿南也坐下。
这一次,他们的话少了很多。
就像一部电影看到结局,大家或是疲惫,或是回味。毕竟这个时候,人的感触最多。
等到电影散场,人就开始遗忘。
忘记故事里谁已经满足,也忘记谁还求而不得。
导演不会给所有人想要的结局,就像生活。
对于成芸来说,关于这片山水,关于这个故事,已经有始有终。
傍晚,成芸站起身,对阿南说:“走吧。”
两人往回走,上山坡的时候,阿南又忍不住回头。
成芸在一旁等。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那座桥同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又破又旧。它在这呆了太久,久得跟山林河水都重合在一起。对它来说,他们的来去,可能跟一阵风吹过,并无差别。
成芸转眼,看见阿南的侧脸。黝黑的皮肤,高高的眉骨,干净又挺拔的鼻梁,还有紧闭的双唇。恍惚之间,她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同之前有些不同了,可当他转过头来,又是那双木愣愣的眼睛盯着她时,她又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走吧。”成芸转头,低声说。
他们离开风雨桥。
成芸知道,他一定会回去找。
回到侗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忙活”了一下午,饿是肯定的。好在周东成已经早早准备好饭菜,成芸一进屋就闻到香味,往桌子上看,菜品丰盛,像是准备一阵了。
“哎呦喂,这上道的哥哥。”成芸走过去,冲周东成一笑。她看到桌子上的饭菜,觉得周东成那一身灰头土脸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阿南进屋,两兄弟说起侗语,成芸不管那么多,坐在凳子上。
“我就不客气了啊。”她拿起筷子就开吃。
阿南和周东成说了一会,也坐到饭桌上。成芸吃了一会,抬头问周东成,“哎,大哥,有酒没?”
周东成呆呆地看着他。
阿南说:“有,你要喝么?”
成芸:“喝啊。”
阿南出门,过了一会拎了半箱啤酒过来。成芸看见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抱着坛子过来呢。”
阿南没理会她的调侃,把啤酒放到桌边,拿了两瓶出来。
成芸看向周东成,“怎么,不喝酒?”
“我哥不能喝。”阿南把酒开盖,拿给成芸一瓶,“我陪你喝。”
成芸接过,也不拿杯子,微微倾斜瓶嘴。
叮地一声,两个瓶口碰到一起。
阿南抬眼。
成芸挑眉,说:“祝你今后生意兴隆。”
阿南无言,只静静地看着她。
成芸说完,仰起头,对着瓶子喝起来。
一瓶酒就这么下了肚。
阿南跟着她喝。
一边的周东成不明所以,呆愣地看着,饭都忘了吃。
阿南一共拿来八瓶酒,两人一人四瓶。
啤酒是成芸没接触过的牌子,跟以前的老雪花挺像,大瓶,劲够足。不过再足,四瓶也绝对不够放倒成芸。
阿南也是如此。
酒喝光后,阿南的眼底见了一点血丝,可依旧清澈。
成芸拍拍他胳膊,“你什么量啊。”
阿南说:“这个酒的话,大概十五六瓶吧。”
“不错。”
夜深人静。
酒足饭饱的成芸躺在床上。
她听见楼下叮叮咚咚的盘子声——收拾残桌的工作落在周东成的头上,阿南在下面帮他。
睡意渐浓,成芸鞋子一脱,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房门吱嘎一声打开,阿南走进来。他手里提着热水袋,放到被子底下,然后躺到床上。
他把睡着的成芸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短短的四个多小时之后,成芸醒了。
她转头,阿南睡得正沉。
他还抱着她。
成芸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穿好,然后回到床边,考虑要不要偷偷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最后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她低头,亲了一下阿南的脸。
黑暗里,人的五感都蹿了调的,阿南一身的酒味,落在成芸的鼻中,生生地变成了甜香。
她点了点他的脸蛋,声音冷漠,可眼睛里却还留着一丝温情。
“以后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她拿起包和外套,推开房门。
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
一脚迈出门,成芸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然后关上门,走进寒风。
等她坐到车里的时候,天没有刚刚那么黑了。
晨光初始。
成芸点了一根烟,转动方向盘。
第二十五章
成芸当天中午回到贵阳,直奔机场。
飞北京的飞机最早一班是下午三点,成芸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在机场咖啡厅坐着等。
手机充好电,开机。上面有四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李云崇的,另外两个不认识。
李云崇的电话成芸没管,拨回了剩下两个电话。
一个是张导的,告诉成芸她已经回旅行社了。
“我跟刘杰打过招呼了。”成芸说,“你的医药费他会处理。”
“好的,谢谢了。”张导还有点不好意思,“碰见这样的事真是对不起,影响成姐的行程了,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上呢。”
成芸笑着说:“以后有机会的。”
“那成姐再来贵州还来找我吧。”
“行,我存下你的号码,下次有机会去一定再找你。”
又闲聊了几句,两人就挂了电话。
成芸拨通另外一个号码,这是个座机号码。
电话另一边是一个女孩。
“喂,你好,这里是苗王银饰。”
成芸脑中一恍,似乎是明白了这通电话的缘由。
“刚刚有人给我打过电话吧。”
“嗯?我看看……哦!您是成小姐吧。”
成芸说是。
“您之前问的那款凤凰头饰,请问现在还需要么?”
成芸说:“怎么,问过老板了?”
“对的,这款头饰是苗族银匠花了两年时间做成的,您也看到了,做工非常精细……”
店员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成芸的脑中却过着另外的画面。
她想起她踏入这家银店的时候,那是几天前?
两天?三天?
明明这么短的时间,为何如今想起,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人心瞬息万变。
“喂……喂?成小姐?你还在听吗?”
“哦,在。”成芸淡淡地说,“你们老板说多少钱卖?”
“这个,因为真的是精品,所以价格也不低的。”
成芸笑,“那是多少钱?”
“要五万。”
“你那材质只是镀银,又不是纯银,要五万?”
“这个还是要看做工的,您看我们把这款头饰放到最前面,您当时也问了是不是镇店之宝。”
“你给我个实诚价。”成芸两腿相叠,靠在咖啡厅的沙发椅里,揉了揉眼睛。这两天睡眠严重不足,在哪都犯困。“我看看能不能接受,能我就要了。”
“成小姐,我们给的价格已经……”
“五万我不会买的,你要不跟你老板再商量一下。”
“那您看多少钱能买?”
成芸打了个哈欠,“你先砍一半再谈吧。”
“这……”银店售货员说,“这个价格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不用了。”
说着,成芸就要挂电话,售货员连忙说:“那我再问问老板。”
机场空调开得高,成芸热得脱了风衣。
她招呼服务员,指了指桌上的摩卡,说:“再来一杯。哦,帮我兑得浓一点,提神。”
咖啡喝了半杯,成芸总算精神了一些。
电话又来了。
“成小姐,我们老板说了,如果您真的想要的话,两万五是最低了。”
成芸觉得搞笑,她咧着嘴,顾及对方面子,没笑得太张扬。
“啊,这样啊……”成芸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她能听出售货员有点紧张,可能是还没卖过单件几万的东西。
成芸靠在背椅上,也懒得再讲价了,说:“行吧,我要了。”
售货员一听,马上说:“那太好了,那不知道成小姐是打算汇款邮寄还是找人来店里提。”
“汇款。不过啊,我先说好,你们给我邮东西,我拿到检查好了之后,才能结全款。”
“这……”
“你也不能让我直接给你两万多块钱,那你们要给我乱邮呢。”
“这肯定不会的。”
“咱们两边各行个方便,你跟你老板说,行,就给我发账号,不行就算了。你们要是怕给了东西拿不到钱,那我也不要了。”
“……那我再问问吧。”
电话又挂了。
过了几分钟,成芸又接到店家电话,来问成芸地址。
其实这东西要还是不要,都没多大意义,成芸买,纯粹只是闲。
她转过头,看向外面。一架飞机正准备起飞,在跑道上加速。
这一趟出来,唯一能称得上意义的,就那一个。
只有那一个。
下午三点,飞机准时起飞。
成芸看着窗外,感受着飞机加速带来的压力。
终于,飞机离开地面,爬过云层,来到万米高空。
成芸转过头,闭上眼。
五点四十分,飞机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机舱门一开,还没吹到风,成芸就感觉到这天有点邪。她紧了紧衣服往外走,掏出手机。刚打开,叮叮咚咚的消息声响起,下一秒,电话就挤进来了。
“喂喂喂?成姐,你可回来啦!”
成芸把手机拿开一点,“刚落地。”
“我已经到了,就在外面等着,您老人家直接来一号出口就行了。”
从出口出去的一瞬,成芸险些冻成棍。
尤其是在大门的风口处,门一开,强风刮来,还夹着雪星,成芸觉得自己浑身的皮都缩紧了。
成芸捂着脸,听到一声呼喊。
“成姐——!这儿!”
成芸瞟了一眼,奔着一辆黑色轿车就过去了。
车里温度高,总算让人舒服了一点。成芸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搓了搓手。
这个口口声声喊成芸“成姐”的人叫曹凯,别看喊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