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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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没条手巾?”成芸有点嫌弃地看着他,“这天你就这么随便地晾着,你不怕冻裂了。”
周东南说:“没事。”
成芸觉得屋里有点阴冷,她环顾四周,在角落的面墙上发现一台旧空调,机身都泛黄了,出风口上都是灰。
成芸往桌子那看看,桌上没有空调遥控器。
她来到床边,一手掀开被子。
床上有一条三角裤衩,不知道穿没穿过,反正被被子压得皱皱巴巴。
“……”成芸无语转头。
周东南看见这个场面,也有点无言,他挠了挠自己的脸,对成芸说:“我屋子有点乱,没有收拾。”
成芸嗯了一声,表示看出来了。
周东南又问:“你要找什么?”
“空调遥控器。”
“哦。”周东南从她身边走过,在枕头底下随便一摸,拿出一个与墙上挂着的久空调极其般配的遥控器出来。
按了一下,空调打开了。
屋里又安静了。
或许是发现屋里没有坐的地方,周东南转身开始收拾床,他把内裤捡起来,又把被子叠了叠,然后开始铺平床单。
成芸在他身后看着,忽然开口问:“你这房子多少钱租的。”
周东南手下没停,还在收拾,“没多少。”
成芸说:“怎么,还不能告诉我?”
周东南弯着腰,双手按在被子上,没有回答。
成芸也没兴致问了,多少又如何,她留给他的钱足够他在北京生活。
一想到这一点,成芸又有点觉得憋屈。
不是恶心,是憋屈。
她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露水姻缘——或者根本连露水姻缘都称不上,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夜情之后,纠缠不休。
这种让成芸觉得恶心。
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成芸不会留给这些男人任何跟自己真实身份有关的信息。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她是谁,也曾有人把花送到成芸家里,渴望继续发展,都被成芸几句话赶走了。
周东南跟这些人不同。
难道他不是纠缠么?他当然也是,只是看起来并不像。
除了那天给她送东西以外,他没打过她的电话,没有询问过她的情况,明明他住的房子离她的公司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可他也不曾来她的公司找她。
相反,电话是她先打的,上门也是她先来的,甚至于当初他现身北京也是她一双毒眼率先发现的。
可他就是在这。
他就跟路边的杂草一样,毫不起眼,可随处都在。
虽然不是他刻意,但成芸依旧感觉自己被人无形之中拿捏了,这个认知让成芸觉得憋屈。
成芸这边胡思乱想,周东南已经收拾好床了。
“过来坐一会吧。”他说。
成芸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抚平的被单,说:“不坐了,我这就走了。”
周东南不说话,看着她。
成芸侧过头,不与他对视,低声说:“我走了,你也快点走。大年夜的不回家,跑这么老远的地方来,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没人回话,成芸回头,看见周东南坐回床上看着她。
他脱了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卫衣,下面是深色牛仔裤,肩宽腰窄,微驼着背坐着更显出一股独特的男人味道。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平淡,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成芸。
成芸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帅的。
可又如何?
成芸转身就走。
“你真要走?”
成芸扭头,周东南还是刚刚的样子。
“当然要走。”
周东南看了她一会,缓缓地说:“你真奇怪。”
成芸皱眉,“什么?”
“你看见我,马上就要走。可我不在的时候,你又甘心地等着。”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成芸,今天是除夕了。”
成芸抿着嘴,“除夕又怎么样?”
周东南朝她这边走了几步,成芸被他堵在墙前,他神情普通,语句平淡。
“你不祝我新年快乐么。”
成芸总觉得他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可是什么,成芸又不想问,这种矛盾让成芸焦躁起来。
“新年快乐。”成芸很快地说出口,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真的要走?”他又问了一遍。
成芸好像被他话中某些深意刺激到了,手已经放在门口,人停下,转头——
“不然呢,你告诉我留下干什么?”
她眼神犀利,周东南愣了一下,才张了张嘴,说:“今天是除夕,我买了菜,还有烟。”
他话还没说完,成芸已经夺门而出。
她狠狠地摔上门,楼道里一声巨响,震得门口灰尘四起。
她几乎一路跑下楼。
到了院子里,她脚步还是没停。
“成芸——”
楼上的一声呼唤,终于让成芸回了一次头。
灰暗的天空下,阴风四起。
她从打开的窗子里看到他的影子,只可惜有点远,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灰色卫衣。
“回去——!”成芸盯着那道身影,大声吼道:“回贵州去!”
她大喊出声,周东南只是看着。
天际氤氲,黑云压境,上下之间,一片暗涛汹涌。
成芸急促地呼吸,胸口大起大落,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小区。
路口处,成芸深吸一口气,冷风入肺。
街道上的车辆行人来来往往,成芸却觉得一切都定格了,就如同她的大脑。
也不知道是什么,把这一切凝固了。
第三十四章
“又是西湖醋鱼。”成芸进门后第一句话。
已经五点半,李云崇正在家里做饭,成芸回来的时候他过来开门,胸前还系着围裙——他用的跟家里厨子用的不是同一个,他下厨的次数少,也没有特地准备什么,用的一直是之前买餐具的时候赠送的一套。
“就你鼻子灵。”李云崇一手拿着锅铲,把成芸迎进门。
“你几点起的?”成芸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他。
“三点吧。”李云崇说,“起来你就没影了,跑哪去了。”
成芸走到客厅,把包扔到沙发上,“去公司了。”
“家里就这么闷?”
“也没。”
“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去处理公务了。”
成芸转头,看见李云崇笑得意味深长。
成芸可以说是李云崇一手带出来的,他对她了解至深。成芸一年里的工作计划和项目总结,很多都是李云崇帮忙的,甚至于很多都是李云崇代替她做的。
成芸对于工作比较发懒,这他们都知道。
成芸斜眼看见李云崇的表情,不服气地从沙发上转过身,“我就不能处理公务了?”
“能能能。”
全是敷衍。
成芸翻个白眼,两腿一抬,一上一下跌在茶几上。
“……”李云崇无语地盯着眼前一双尖瘦的脚,说:“你能不能好好坐着?”
成芸头一仰,躺在沙发上,干脆眼睛也闭上了。
“小芸。”
“……”
李云崇索性自己动手,把她两只脚放到下面。
“坐有坐样站有站样才行,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李云崇走到她身边,一边抱怨一边把她拉起来。“好好坐着,像什么样子。”
“你去做饭吧好不。”成芸皱眉,“让我歇一会。”
李云崇这才想起了他的鱼,“你瞧瞧你瞧瞧,都怪你吧,我都忘了鱼了。”
成芸摆手,“快去。”
李云崇往厨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真的累了就上楼好好睡。”
成芸有点不耐烦,“知道了。”
“小芸。”
成芸长长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李云崇这才回去厨房接着做饭。
成芸没有上楼补觉,虽然她真的觉得有点累了。说起来今天也没有做什么,但就是累。
西湖醋鱼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从厨房里飘出来,连路过的红姨都在夸。
“真香,李先生好手艺啊。”
成芸开玩笑地说:“那等下你也来一起吃好了。”
红姨也听出她在开玩笑,摆摆手笑着离开了。
红姨在李云崇家里做了好多年,李云崇对她也很尊敬,但他这个人有个习惯,那就是很多事情限定十分严格。
或者说,那是一种属于他本人的自持。
熟悉他的人都懂。
除夕夜,李云崇拉着成芸,他们换了一个小的餐桌,只有他们两个人。
桌上的菜也不算多,一盘鱼,两盘青菜,一碗汤,一份凉菜,一份甜品,全都出自李云崇之手。
客厅的电视调到中央台,春节晚会一如既往地无聊,但放着也算是应景。
李云崇脱了围裙,里面是一套居家休闲装。他坐到桌边,给成芸和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两人一边聊一边吃东西,食物大多进了成芸的肚子,李云崇晚饭一向吃的不多。
这样的习惯也让他保持了较好的身材,没有像曹凯他们一样,顶着个大肚子到处走。
“过年放假想去哪里玩?”李云崇问道。
“玩?”成芸从饭碗里抬头,“你不回去看阿姨了?”
成芸嘴里的阿姨是李云崇的母亲。
李云崇的父亲前年病逝了,剩下母亲今年八十二岁高龄,住在杭州。往年过年放假的时候李云崇都会带着成芸去杭州看望她。
“她跟我说今年不用去了。”李云崇说,“她要去德国见老同学。”
“……”
李云崇看着成芸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笑了,说:“怎么,惊讶?你是不是觉得她的同学差不多都该死光了?”
成芸耸耸肩,她跟李云崇没有多少避讳,“是啊。”
“我也觉得奇了。”李云崇说,“她大学几个好朋友,活的一个比一个欢实。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她的朋友来中国,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开车带他们去逛故宫。”
成芸笑了,“记得,你回来的时候说你吓死了,一车四个人加起来快三百岁,你车速都不敢超过四十迈。”
想起当时李云崇谈论此事的表情,成芸仍觉有趣,筷子戳在鱼身上,呵呵地笑。
笑到一半,她忽然感觉到手上一温。
李云崇握住了她的手。
成芸脸上还带着笑意,嘴慢慢抿起来。背后是电视里春节晚会夸张的笑声,端着浓浓主持腔的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正在念春联。
李云崇也笑着,他问成芸:“想不想去哪里玩?”
他突然的问题让成芸有点愣。
“什么玩?”
“过年放假,出去转转。”
成芸浑身疲惫,哪有心思玩,她伸了个懒腰,一边说:“大过年的在家待着好了,转什么。”
“哎,在家待了一年了,总要出去活动活动。”
“怎么待一年,我两个月以前还在外面出差。”
“你出了我没出啊,我可是在北京憋了整整一年了。”
成芸放下筷子,歪着头看着李云崇,说:“你是不是有事要出门啊?”
李云崇身子微微后仰,咧着嘴笑,“你又看出来了。”
“去哪?”
“朋友叫的,这几天要去趟日本,你跟我一起。”
“日本?”
“嗯,你就去玩一圈,买买东西泡泡温泉。”
成芸吃的差不多了,筷子尖在盘子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乱画。
“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我最近出门出够了,不想再动了。”
“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退了好了。”
“小芸。”
成芸放下筷子,“我真的不想去,你去好了。”
餐桌上安静了一会,李云崇松开手,靠坐在椅子上,说:“那就再等几天吧。”
成芸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还没放弃。
只是她最近真的不想再出门了,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出门的“后遗症”太过强烈,以至于她到现在一想起出门就太阳穴发胀。
“你去吧。”过了一会,成芸才说,“我在家等你。”
李云崇脸色不变,“过年又没有事,你留在家做什么,跟我一起去。”
“我真的不——”
“小芸。”
李云崇的声音渐沉。
成芸忽然觉得刚刚吃完的鱼在嘴里残留的味道有些泛腥了。
“你要哪天走?”
成芸虽然问出了这句,可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好。
李云崇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成芸觉得自己后颈有些发烫,她把桌子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长出一口气,声音放缓,说:“你先告诉我哪天,我再看时间。”
李云崇拿起餐桌上的烟,点着一根。
“明天。”
“明天?!”
“签证早就弄完了,明天的下午的飞机。”
明天。
这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李云崇不急不缓地抽烟,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成芸沉默许久,说道:“要去几天?”
“四天左右吧。”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