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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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伯宇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让空气中充溢着渐浓起来的火药味儿!
段有智的干姐姐——那个叫钱小霞的姑娘这时站了出来打圆场。“王丹阳今天不舒服嘛,蒋教练。算了吧算了吧。”
“不!”王丹阳截住钱小霞的话说,“那——你认为——这个袖标该给谁呢?”
王丹阳边说边把右臂上绑的红丝带解下来。眼神中颇有几分挑衅的神态。
“由副队长接替!”蒋伯宇的话讲得很平静。脸色也一样平静。
所有队员的眼睛刷地一下向何继红望过去。
王丹阳没想到蒋伯宇是来真格的了。
她的声音分明有些颤抖,眼睛分明含着些泪水。
“蒋伯宇,你是很负责,你也很有水平,但你没必要昨天故意不来!你不就是看不惯我吗?那你就明说啊!没必要来这手。做不做队长,无所谓!”
伴随着这声“无所谓”,红色的队长袖标被王丹阳狠狠扔到了地上。王丹阳一扭身跑出了队伍,消失在操场的铁围栏后面。
“解散!”蒋伯宇狠狠地说。他捡起地上的红袖标,递到何继红的手上。“请你接任吧。”
何继红摇摇头沉着脸说:“你就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她接过红丝带,抿着嘴唇想了想又说:“我先保管吧!不过,你这教练可不准撤!”
蒋伯宇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其他的姑娘一边散开一边纷纷议论。大意无外乎这王丹阳一直和蒋伯宇挺粘乎的,怎么今天说掰就掰呢。而且看起来王丹阳心里有事不说,挺斯文的蒋师弟今天火气也够大!
只有钱小霞追上蒋伯宇小声说:“想开点儿,王丹阳不是想故意惹你生气啊,人家还请你吃饭呐!就准你得病,不准别人撒娇啊?”
“我……”蒋伯宇一时竟无语凝咽。
等蒋伯宇吃完晚饭后回到宿舍,他和王丹阳火拼的消息早已通由各种渠道传到了申伟和段有智的耳朵里。
“牛人啊!”段有智在蒋伯宇面前晃悠着翘起的大拇指。“那王丹阳绰号叫‘惹不起’知道吧?!横着呢平时,据说她老爹老娘都是武汉的高干,局级以上的干部哦。没见她看人都是眼睛往上翻?她们班男生就愣是没她看得上的。”
段有智叽叽咕咕竹筒倒豆子般翻出了王丹阳的家底,倒让蒋伯宇想起那天吃饭时王丹阳倒酒动作的熟稔劲儿,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子。
他没好气地说:“扯什么哪?她又没看上我。球场上,就事论事嘛。”
段有智说:“那你对何姑娘的表白也太快点了嘛,这么快就把队长位置抢过来硬塞别人屁股下面啊。”坐一边啃火腿肠泡酸辣粉的申伟也接过话来。“就是就是,你啊也太猴急了点。干嘛撤队长啊?睁只眼闭只眼不行了,拿不了冠军——皇帝不急你这太监倒急了?!”
这左右一夹击,让蒋伯宇是又气又急。干脆卷了本《大学英语》上自习去了。
蒋伯宇在教室里没坐半小时呢。门口一同学大叫:“蒋伯宇,外面有人找。”
又是何继红。旁边还站着那个钱小霞。
“你们?干嘛?”球场下的蒋伯宇远没有了那种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见了这两位女生竟有些犯怵。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钱小霞首先开了口:“嘿,找了你三圈儿了。从寝室到操场到超市。没想你这么刻苦。”
蒋伯宇挠挠脑袋说:“你们——有事儿?”
又是钱小霞抢先开了口:“当然啦,没事儿女生能先找男生吗?瞧你就一大男子主义!”说着她和何继红倒是先笑了起来。
蒋伯宇一时被钱小霞的快嘴皮儿抢白得没了话。
何继红这才接着悠悠地说:“蒋教练,你就是这么还我的人情啊?”
蒋伯宇明白了,她们二位是来秋后算帐的。
一想到这里,蒋伯宇的脖子就梗了起来。“一码归一码。我的决定没有错。”
“你是没错,但要有方法啊,人家是女同志嘛。你也要问问原因。说不定,是假期呐!”钱小霞快人快语说话如打机关枪。一时话竟收不住了。
“什么假期?今天不周一吗?”蒋伯宇问。
钱小霞的脸倒是一下子红了起来。一摆手说:“哎呀,随便举例,比如她有什么事啊心情不好啊,你要体谅一下嘛。”
蒋伯宇的声音也提高了。“但是,球场如战场!没有团队意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心情也好有事也好,都要在球场外解决!球场上只能想两个字——赢球!”
“又来给我们上课了!”钱小霞噘着嘴嘀咕。
何继红微微一笑说:“蒋教练,球场上你是好教练。球场下不该当好朋友吗?”
蒋伯宇听得一头雾水,问:“我……和谁好朋友?”
钱小霞扔了一句:“和我们!你想当仇人啊,踢完比赛就永远不见面啦?”
何继红接过来说:“其实,你今天的处理我们能理解。但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你还要让她来给你道歉认错赔不是?你是男的,该不该主动一点?”
蒋伯宇明白何继红所说的她就是王丹阳。他闷在那儿不吭气了。
何继红接着说:“比赛归比赛,友谊还是第一的。王丹阳背后没少夸你!”钱小霞站一边附和着拼命点头。
“因为明天还要训练。我们想解铃还需系铃人。麻烦你了。真的。”何继红最后的表情挺严肃的。
钱小霞最后撂下一句:“就一个电话,笨!我们先走啦。明儿见。”
看着两人肩并肩地走下楼梯,蒋伯宇呆呆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何继红的接连两次出现似乎都是为他而来,但每次又都是公事公办,毫无废话。而且——每次还都出乎他的意料!这一会儿他不由地在心里拿王丹阳与何继红做起了比较。虽说王丹阳不简单,但就是一大小姐脾气,孩子气儿!何继红做事低调,分寸拿捏得很好,更显大家风范。王丹阳总以自我为轴心,好表现。何继红总是顾全大局,又喜欢特立独行!不比较便罢,一比较蒋伯宇就发现其实更厉害更高傲更不简单的就是何继红。
想到这里,他竟有了英雄惺惺相惺惺的感觉。但又想何继红对自己始终保持十公分的距离和烧不开的温度,不免心里又酸涩起来。
蒋伯宇回到教室又看了一个半钟头的书,然后出了教学楼,找到一个IC卡电话亭给王丹阳的宿舍打电话。
忙音。再打,电话里的女孩子说王丹阳出去了。
蒋伯宇想如果不是何继红周六拎着水果来看望他,如果不是何继红今天在球场上不准他后撤,他才不会再管这个烂摊子呢。难道自己有什么错吗?难道就能放任着王丹阳同志耍小姐脾气不管吗?那才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再说了,如果不是刚才何继红过来找到他,他还要主动给她打电话显示宽广的胸怀吗?电话里面怎么说?向她道歉?求她再把队长当下去?蒋伯宇觉得这些做法都不太符合自己做人的个性。
但为了给何继红一个交待,也是还何继红一个人情,他还是要做。
边走边想,蒋伯宇就一路走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他一眼就看见了双手插裤兜里的王丹阳正站在宿舍楼对面小卖部的门口。两眼紧盯着宿舍楼里进进出出的人。
不用说,这是真正来秋后算帐的。
她也分明看见了正犹豫着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蒋伯宇。
蒋伯宇没动呢,她倒主动过来了。
“你……”蒋伯宇有点愣了。
“是我不对,真的很sorry!”。王丹阳的脸上竟还挂了一丝不知是真是假的微笑。
蒋伯宇把头扭一边没有吭气。这样面对面让他觉得很尴尬。尤其是在宿舍楼门口。经过的人都要用某种特定的眼神把他俩瞅上一眼。
王丹阳叹了口气。“一切责任在我。我希望你留下来。觉得还是当你面说要好一些,打电话你不在宿舍。所以在这儿等你。”
“我明天会到的,放心吧。”蒋伯宇口气淡淡地。接着又说:“没事儿我就先上去了。再见!”
“还……”王丹阳正要张口说什么呢,他已走出两步开外了,愣是没有回头。
第二天的训练很平静。蒋伯宇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王丹阳也恢复了主力队员的本色。但大家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什么。中间休息时,蒋伯宇一人走到旁边喝水,不和任何人说话。脸色冷冷地。
集合时,蒋伯宇点名发现何继红没有到。
钱小霞说她们田径队到外面做拉练了,请假不能来。蒋伯宇哦了一声,心里却惴惴然像失落了什么东西——即然是请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一直到了周五,何继红还是没有出现。蒋伯宇感到奇怪了。不管怎么讲,何继红是主力前锋,没她在和有她在完全是两回事。而钱小霞给出的理由还是有事请假。
第一轮的练习做完,蒋伯宇例行地让大家休息十分钟。王丹阳把他叫一边儿说有事儿给他说。随着她走到跑道边,王丹阳低声说:“何继红以后不参加训练了,前锋我们先用替补的,然后再找一个。”
蒋伯宇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她是主力队员啊!”
“师弟!她很忙你知不知道——要做家教,要做训练,还要打工。而且,踢球很累的。我们每天训练完都像散了架。何况她还不能那么早地休息。所以,我们就安排换人了。”
蒋伯宇突然有些生气了。声音也高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丹阳望了他足有三秒钟。然后说:“我这不正是在告诉你吗?”
蒋伯宇说:“没有我同意,你们就换人?让我怎么和你们配合下去?!”
王丹阳还是用不紧不慢的口气说:“不是我换人,是特殊情况。这也是她本人的意见。现在是通知你一声啊。”
“她本人的意见?那也至少应该提前通告大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然后我们再临时抓瞎找替补?你们是在备战还是做游戏啊?”
蒋伯宇越说越急,声音越来越大,脸也涨得通红。离他们不远的队员纷纷抬头向他们望过来。
“你?!你怎么不讲道理?这不是特殊情况吗?你给换了多少队员了蒋伯宇?现在走了一个用得着你生这么大的气吗?!”
“我换了队员——是!你看看那是些什么队员?现在下周三就开始打小组循环赛了,你们的主力却不见了!这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你们要这么干,是自取灭亡!”
蒋伯宇最后那“自取灭亡”几个字几乎是咆哮了出来。
“好吧好吧……有意见咱们下面说,先训练吧。十几号人都等着呢!”王丹阳今天看起来冷静多了。
蒋伯宇狠狠瞪了她一眼,甩开她朝球场大步走过去。
月光清冷。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整。
教学楼里的灯火渐次熄灭。晚自习的学生纷纷散去。待最后的一点喧嚣也静谧下来,整个医科大学的教学区已是空无一人。
月光下的基础医学部大楼沉默着。没有多久,两条地上的黑影缓缓向大楼这边游荡过来。
已是十二月份的严冬,这两个团在地上的黑影竟也瑟瑟缩缩。
黑影一直穿过园圃,跃过排水沟,最后停在解剖教研室朝南的一排窗户下。
然后,无声地,两只手颤颤地伸向窗户。
老朽的木窗被推开时发出尖锐的吱呀声——这显然令黑影受到了惊吓,很久都偎缩在半人高的窗台下动也不动。然后再继续推两下。然后再停下来等待。
有两道雪亮的灯柱扫过来。然后又远去了——是校巡逻队的保安。
一会儿就起风了,夜间的风打着枯树枝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黑影已飘然跃进了最西头的解剖教室。片刻后,窗户重新被从里面关上。
一只夜间的鸟猛地从树上窜起发出两声怪叫。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十二月中旬的一堂系统解剖实习课上,郑大志宣布要进行标本考试,分数占期末考试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考试内容是已经上完的运动系统中骨学与肌学部分的标本辨认和识别。
这算是严浩他们进入大学里来遭遇的首场考试了。看得出大家的重视——上晚自习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在宿舍里秉烛夜读到三更的也不少——毕竟,谁也不想折戟沉沙在重修费高达千元的解剖学上啊。
离考试还有三天了。406宿舍里只有沈子寒的日子过得晃晃悠悠——连严浩看书的时间都比他多。沈子寒虽说晚上也去上上自习,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着迷于网上最近流行的炸泡泡糖游戏,天天乐此不疲。
外星仔问他:“你不害怕被关死啊?”沈子寒诡秘一笑说:“俺是吉人天相。瞧咱们班那帮傻大姐吧,抱着书本儿啃有什么用啊。这次是标本考试,重点要会看。理论记得再多也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