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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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同样是雪,城市与城市之间,似乎全然不同。这个城市的雪,不及巴黎的湿润,接在手里,是簌簌的粉粒,仿佛看得出里头一叶一叶的纤维来。
气温骤然就下降了不少,女人拢起掌来在嘴边呵着气,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一些,履着薄冰前行。
快走到车站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姜莞尔伸手接起,里头传出仲流年深沉磁性的声音:
“……在家吗?”
他这么问,是知道她没去公司了吧。姜莞尔抓着听筒的手,握的紧了紧,如实回答道:
“没,在外头。”
“这会儿有事?”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些不悦。
“也不是,正要回去。”他的电话,还是与过去一样的言简意赅,姜莞尔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回来后两人间的第一次通话。
“……”那边的沉吟了一会儿,仲流年淡淡的又说,“现在在哪?等一等,我去接你吧。”
女人闻言有些茫然,抬起手腕来看一看表,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然十点过半。
环视一下周围林立的建筑物,挑了个装潢华丽的酒店报上名字。果不其然的,他知道地方,说了句“我半小时内到”,就挂了电话。
外头实在是冷,姜莞尔挑了个离酒店最近的咖啡馆,进去要了杯普通的奶咖,坐在窗边等他。
知道他要接她一起去聚会,一直悬着的心莫名放下一些。原来没有他的陪伴,她竟也不知如何面对孤注一掷过的从前。
那个时候,他和她的名字,紧紧的拴在一起。打上标记,裹上包装,受人评头论足。
公主与贫儿的爱情,童话般上演又破碎。到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荒唐还是可惜?
心里默默盘算着,让小姨帮她在法国贷下款,尽快的把钱还他。毕竟现在的自己,是个刚刚回国,又是刚刚签下工作的人,还没有借贷的资本。
拆了东墙补西墙,她姜莞尔,究竟何时才能完全摆脱负债的日子?
这么想着,不禁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毕竟从今天起,她摆脱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总归算一件好事。
女人一直低头默想着心事,抬手喝咖啡的瞬间,才发现仲流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对面。男人双手合握放在桌上,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
“你什么时候到的?”姜莞尔着实吓了一跳,不加思索的开口问道。
男人挑挑眉头,她还真是没有看到自己么?是该笑她对周边环境太无知无觉,还是该赞她做事情专心致志,连发呆都尽职尽责?
“刚刚。”男人垂眼轻轻摩挲着手指,随意的回答道,“怎么上午没去上班?”问的漫不经心,却有些害怕听到她的回答,若是她真的辞职了,两人今后的交集恐怕会变得更少。
“早上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的话一向少,了了几句,却是异常有力。从前常常是她聒噪着,他迁就的回答。如今不知怎的,许是被他感染了,她的话也开始简单明了起来。
少了牵话头的人,两个人只是静静坐着,沉默。
仲流年换了车,墨绿色的吉普,颇为剽悍的蹲在路边。姜莞尔车门开的有些费劲,好容易拉动了把手,一边朝坐上爬着一边好奇的问:
“怎么没开那辆小的?”
男人系好了安全带,有些异样的看了她一眼,大概是久不开口不太习惯:“那辆被别人开出去办事了。”顿了顿,又补道:“这些车都是公司的,哪辆闲着就开出来用。”
姜莞尔偏头讶异道:“你……没有自己的车么?”
男人此时眼神的确有些阴翳了,深深的又看她一眼,干脆转过脸去:“没买。”
从前不是约定好了,如若副驾驶座上坐的是你,那么蹬三轮车我也愿意。
只是那个人若不能是你,再豪华的跑车,拥有了又有什么意义?
女人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觉得好不容易寻得的话题又被他给截在半路了,一时接不下去,索性偏头向外。
雪是越下越大了,铺天盖地肆无忌惮的飞左飞右,路人的表情都诗意起来。等红灯的瞬间,她探出爪去掬了几叶进来,捧在脸前看它们化成冰水,样子很是认真。
仲流年伸手要去抽烟盒,想想作罢。偏头看一直安静不已的姜莞尔,正盯着掌心几滩浅浅的水出神。
眼神被她那没来由的孩气牵的温柔了些,男人语气低缓带点笑意:“不就是几片雪么,值当的得看那么久吗?”
女人撅撅嘴,没抬头,应声道:“下雪很浪漫啊,你没看那些个偶像剧里头,个个都缺不了雪景。而且我一直觉得雪花很有趣,远远看着像是团棉花球,可仔细瞧着又都是六角形的。当时你还骗我说……”
嘟嘟囔囔的说到这里,女人却戛然止住。不知道坐在空调满开的车里看雪景太过惬意,还是仲流年刚刚的问话出奇的温柔,总之……她的话似乎有些多了。
男人却没察觉她的异样,嘴角无法自制的又上扬一分:“我骗你什么了?”
姜莞尔抬眼撇撇他,声音放小了一些:“你说其实雪花什么形状的都有,我多接几片看看就知道了。”
男人不置可否的想了想,也摇下玻璃,要探出手去。
另一个方向上亮起黄灯,四周的机动车都蠢蠢欲动起来。姜莞尔情急之下,用手拽拽男人的休闲服袖口,提醒道:“要绿灯啦。”
仲流年不紧不慢的坐直身子,发动了引擎。车一开动起来,冷风就不停地从敞开的窗缝向里灌输,姜莞尔冻得打了个哆嗦,伸手要去把玻璃摇上。
另一只手搁在腿侧,突然就被男人紧紧握住:“开着车呢,别把手往外放。”
他是以为自己又要伸手去接雪花吧,姜莞尔当下会意。
只是仲流年话里嘱咐的语气,有些像大人在教育孩子。听在女人耳中,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有些酸酸的暖。
“我就是想把窗摇下来。”她半是解释半是安慰的应道,自己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调调回答。
“恩。”专心开车的男人点了一下头,手却仍然很不专心的覆在她手上。索性车正平稳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除去控制方向,倒也不需要过多的操作。
一只手被他这么似有心似无意的牵着,姜莞尔已经不知道另一只手该放哪里:覆上膝盖,又搭上座位,最后干脆抓住窗沿。
“这条路是近几年才修的吧?”女生没话找话,嗓子干干的。
男人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声音依旧清淡:“去年建起来的,贯通了附近好几个市镇,顶半个铁路了。”
“奥,那……开车可比买火车票便宜多了。”姜莞尔,你的话还能不能再无聊一点了?
男人不以为异,目视前方应道:“现在油价也贵的很,而且开小车出差,太累。”
女人有些分神。每次见他,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甚至上次喝酒的时候,脸色差到像个死人……身体不好吗?终究是太累了吧。
“你平时……工作很忙吧。”
男人迅速的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瞬间收回了视线:“还好。”
“……多注意身体啊。”别总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别在酒桌上来者不拒的灌酒,别工作到累的没有人形……明明有很多句憋了许久的话要嘱咐,却最终只说出一句“多注意身体啊”,就再接不下去。
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姜莞尔以为他要说什么,那手却倏地放开了。
心上一轻,她抬起头去看他,才发现原来车子又驶上了拥挤的公路。男人五官紧绷着凝视路况,仿佛并没有听到女人刚刚的话。
一时又沉闷下来的车内空气,突然被手机铃声打破。
响了许久,仲流年却恍若不闻,仍旧不发一言,眼神固着在前方。
“还说我不接电话呢。”姜莞尔半是埋怨的小声道。
被她略带孩气的语调感染,男人偏头眼含微笑的撇一撇她表情,却正睹见女人递过来的手机,神色又淡了下来。
“开车的时候,不能打电话。”男人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的确是一点接起的意思都没有。
“那……”姜莞尔伸出的手又抽了回来,眼神滑过不停闪烁着的宽大屏幕,南昕的名字即刻跃入视线之中。
原本冰凉的金属外壳登时有些烫手,女人握着沉甸甸的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放该接。
幸好此时,音乐戛然而止。姜莞尔如临大赦,偷偷吐出口气来。只是心里还在隐隐揣测,她找他,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呢?
胸口郁积着,有一种无意间做了小三的错觉。抬眼看看罪魁祸首的男人,仍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恬然。
“到了。”罪魁祸首淡淡吐出俩字,偏头对上她眼神复杂的目光,挑挑眉毛:“怎么?现在改主意可晚了。”
“啊?”姜莞尔猛的回神,才发现汽车已然停在某家火锅店门口。
说起来,她还从刘芝言那听说过这里。女人的原话是,这家火锅是今年新开,酬宾打折,正火爆的很,定要有空拉她一起来饕餮。
可是这么阔的门面,这么金碧辉煌的装帧,再怎么折,恐怕也价值不菲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姜莞尔小跑两步跟在仲流年后头。这情景,不知怎的就让她想起了湘菜馆外的他和南昕,想起了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儿的自然而然。
有些烦躁的垂下头,两只手在身侧摩挲着,想伸入口袋里取取暖。可尝试了一会儿才懊恼的发现,今天换上的这件厚外套,只有胸前一个袋子。
前头男人的长腿突然停下,回过头来像是要确认她没有临阵脱逃。就看见姜莞尔两手轻搓着埋头走路,直挺挺的就朝他怀里撞了进来。
“哎呦。”女人向后退出半步,有些奇怪的抬头望向停止不前的男人。尖翘的鼻头冻得水红,嘴巴微张着缓缓吐出白雾。
仲流年的双手突然举到两人中间,覆上她的紧紧握在一块儿的两手,分开,包裹在两个掌心里。
女人刚刚还又干又冻的双手,突然被一股股的暖流包绕,像掉在了灼灼的炭火中,全然泯灭了冷意。
姜莞尔明显感到胸口急速飞驰的心跳,一时间竟有些惊慌,下意识的垂了眼帘。
“姜莞尔?!”
仲流年微蹙着眉毛,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突兀的喊叫声打断。牵着女人的手松开一只,另一只仍然牢牢握着,男人回过头,淡淡的眼神向扫向来人。
被叫了名字的女人也侧身去看,一张熟悉的面孔就跃入了眼帘。
是大学时班里的支部书记。校级院级的各种活动都活跃的很,十分开朗健谈的一个男生。
支部书记显然因莞尔的出现兴奋不已,加快了的脚步径直走到女人面前。才刚停下,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才注意到安静站在一边的仲流年。再看两人紧紧牵在一块的手,脸上立马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们俩啊,肯定一进去就是众矢之的!”
三个人随意寒暄着朝饭店里走,男人问起仲流年在哪里就职,后者只是微笑着回一句“在南枫”,就没了下文。
“南枫国际?”正在上楼的支部书记转过身来,不无惊喜的掏着名片,“老同学,哪天引荐我会会你们老总。我们广告公司一直愁着拉不来大客户,能接你们一笔单子,够公司那一窝人吃上半年了。”
“好,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合作。”仲流年的回答里,无甚官腔,的确是真诚的很。
只是接过他名片的男人一时有些呆愣,看看那张烫金纸片,又抬头看看许久不见的名片主人,话里掩不住的讶异:
“南枫国际,区域总经理?”
顿了顿,方才的笑容终于又找了回来,拍着仲流年的肩头,半开玩笑道:“得,原来你就是你们老总。这下好了,省的绕弯子,过几天一定要拉你出来吃上一顿,好好跟你这仲经理套套关系。”
姜莞尔走在最后头,完全没留心两个男人聊了些什么,而是把注意力彻头彻尾的搁在两人牵着的那只手上。
他无比自然的握着,她也无比自然的任他握着。两只紧紧合拢的手,仿佛就紧紧合拢了六年断裂的时光。那些误解、离弃与伤害不曾发生,他和她相牵的手也从来不曾放开过。
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假象呵。
这次聚会,来的人不算太多。大概因为定在周五的关系,许多人工作在身脱不开手。比如林沁,就在卖力工作为结婚攒假中,因而分身乏术。
统共十几个人,围着长圆形的桌子满满的坐下了,每人面前摆一只缓慢加热着的金黄色小锅,水连带着底料“汩汩”翻滚。
在这样一个飘雪的冬日,单是看着那袅袅升起的水气,周身就煦暖了不少。
姜莞尔几乎是藏在仲流年身后走进门的,男人高大的身影似是半点犹豫没有,牵着她的手也是温暖而有力。
此起彼伏的惊讶声、惊叹声、甚至倒抽冷气之声扑面而来,她并肩站在他身侧,只听着他用沉稳而愉悦的声音一一应答着,一一打着招呼。
而姜莞尔只要小鸟依人的微笑,恰到好处的点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