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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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当天的报纸还没有来。桌角上摞了几个文件夹,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拿,又缩回了手,心里暗自失笑自己。不用看了吧!这下还看它们干什么?不到中午下班,全机关的人就会知道你陆天翔已不是什么副秘书长了。其实,现在常委会正开,好些人应该已经提前知道了。陆天翔又坐了一阵,觉得心里依然像昨天晚上一样很嘈杂。他带上门离开了办公室,径直又回到家里,独自卧倒在长沙发上。
不到十一点,陆天翔的手机就不断响起来,是机关里平常关系不错的一些人打过来的。轻描淡写地问候几句,安慰几句,有的也说上几句有限的鸣不平的话。要真的查出什么事这回被处理了,他可能就连这些话都听不到了。
市委常委会认真研究了长宁市的兴市战略问题。确定今后的产业主导方向是大力扶持正在兴起的神药、神酒、神帽、神功等医疗保健事业,加快把长宁建设成驰名中外的“神城”。会议听取了市纪委关于南环路拓宽改造和南大门转盘工程施工建设中有关问题的调查汇报,认为调查组三个月来的工作是认真负责的。会议指出,这项工程中存在着管理混乱和浪费严重等诸多问题。会议决定:城建局工程科科长因多次参与吃请和接受工程队馈赠的手表一块、高档西服一套,价值八千余元,并有嫖娼行为,给予开除党籍和撤职处分;分管工程的王副局长因参与吃请和负有领导责任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陆天翔心里清楚,常委会把处理人的问题和自己的职务任免问题放在同一个会上讨论,而且牵涉任职变动的就他一个人,其用意是再清楚不过了。给外界形成的看法无疑是,你陆天翔虽然不在处理之列,但在处理别人的同时调整你,实质上不是处理也是处理。
小荷回来的时候,陆天翔正在接周子展老师的电话。周老师的关切之情再一次让陆天翔感动。周老师说:“应该看到,这个结局其实也是好事。人家当初不是要给老萧包括你找事吗?三个月时间,几乎是挖地三尺的弄法,他找到了没有?没有找到不就是咱的胜利?”周老师又叮咛说:“让你到文明办去就去吧,没有什么。仍要像以前一样,坦坦荡荡,轻轻松松的样子,不卑不亢,也不要带任何情绪,更不要在任何地方流露这种情绪。那个地方相对来说要静一些,对你来讲,这也是一个读书学习和提高的机会。而且,坐在一个静处,看社会上所谓热闹场里的纷扰,你争我斗,你沉我浮,这也就和你站在鱼缸前看群鱼角逐一样,会很有意思的。这就是静观之趣。真正养精蓄锐几年,并不一定就会损失什么。从古到今,许多干事的人得不到的东西,不干事的人往往能得到。所以要记住,未必是坏事。”
陆驰放学回家的时候,小荷已把米饭和几个菜摆上了餐桌。小荷这一顿饭特意多做了两个菜,逼着陆天翔多吃。陆天翔吃完饭一头睡倒,竟然很快就呼呼地睡着了。下午三点多组织部打电话找他谈话的时候他睡得正香,把昨晚上没睡足的觉一下子补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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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十四(3)
谈完话从市委大院出来,陆天翔突然有一种想彻底放开自己去张狂一回的想法。他想见叶青,但叶青的手机却关机。他又想到承天县的那帮乡党们。对了,找他们打牌去,好好地释放一下。由于“非典”,今年的五一取消了长假,三两天时间,这帮乡党们大概也就只剩下打牌了。
陆天翔给老陈打电话,听见手机里声音嘈杂。老陈说,他们在银都,早都把摊子支起来了,快来吧。陆天翔就给小荷打电话请了假,从市委一出来直接去了银都大厦。
还是那个老地方。一开门着火了一般的一股浓烟就扑了出来。老陈、刘院长、卢局长和王总四个人正在紧张地战斗着,大家嘴上都叼着烟。这打牌和写材料一样,也属于脑力劳动,大家自觉不自觉地都抽很多烟。坐在其中大概不觉得,刚从外面进这房子,还真得一阵子适应。
“天翔你来打。”王总说着就起身抓了桌角的一厚沓钱要往一边退。
“赢了就想下去啊?不行。不轮你下呢。要下也得当东的先下。”老陈涨红着脸说。看那架势他大概又输了。
“行行行。”王总笑着重新坐下来。
“你们继续打。我不急着上,先歇会儿。”陆天翔说。
“这一圈儿过来该换我了。”卢局长说。
卢局长面前放着一捆五十元的面钞,陆天翔注意到他拿出的钱上又有学生字体写的名字,陆天翔已经几次发现卢局长拿出的钱上有这种特征,知道这是底下的学校收学生的钱。老师收学生钱的时候怕收到假钞,跟前又没有验钞机,就让学生在自己交的钱上写上名字,这样发现了假钞时老师就好查找来源而不必自己往里贴了。陆天翔知道儿子陆驰每次给学校交钱时就要在钱上写自己的名字。卢局长坐完庄退到一旁让陆天翔上,他把桌子上的一捆钱数也不数就往裤兜里一塞,陆天翔问战况如何,他说输了输了,情况不大。
陆天翔换下卢局长上去,一圈牌还没打下来,乡党里的实力派人物财政局曹局长和公安局尚局长就到了。一进门,曹局长就迫不及待地嚷道:“谁下,谁下,该谁下了?”
尚局长看见陆天翔,就说:“天翔今天竟然早早来了。听说上午开常委会把你工作调整了,那算个啥事。他谁想给咱寻事不是没寻着嘛,咱怕啥?”
曹局长也说:“就是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年轻着呢!”
“把天翔调整了?”老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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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退了,都不知道机关里的事了。”刘院长说。
曹局长又说:“该谁下了?”
王总说:“我下吧我下吧,我给咱安排饭去。”
曹局长换了王总。再过了两圈,又输了的老陈满不甘心地下去,换了尚局长上去。他们一上去就都下了炮子,场合一下子大了。陆天翔今天的牌不行,打得很挣人。常常停不了牌,好不容易停了牌,却总是和不了。
王总给大家安排的是鱼翅捞饭,打牌的人并不停手,一人端了一碗边打牌边吃。老陈端着碗边吃边转着看大家的牌,他给王总说:“两千块钱吃你这一碗饭,你说贵不贵?”王总只是笑。
陆天翔今儿的牌背极了,打到底都不行。麻将这狗日的看起来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上面刻些最简单不过的符号和数字,当牌被几双手洗过并随意摞起,显示的机会似乎是均等的,但运气却截然不同。它常常是特别拟人化,人兴牌兴,人背牌背,让你毫无办法。运气好的时候,它们像早就互相认识似的扎堆儿,不是聚成侃子,就是连成顺子。运气不好的时候,它们却像彼此有仇一样,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谁也不跟谁搭帮。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中,有几项都是被西方人用来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发明者反倒吃了它们的亏。麻将虽然没有被列为中国的几大发明之中,但却是中国人最伟大的发明,是地地道道的国粹,里面蕴涵了真正中国特色的社会人生道理,又简单又微妙,又朴素又深刻,又平易又高傲,又温柔又冷酷。它充满了亲和力,也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玄机。麻将的意义还在于它不但能让你知道赢的滋味,也能教你学会认输。中国可以没有这个那个,张三李四,但不可设想没有了麻将会怎么样。
《沉浮》十四(4)
这一夜的牌一直打到夜里两点才散场。陆天翔身上的三千来元输了个精光,而曹局长和王总又赢了。这个世界的逻辑就是有钱人赢没钱人,谁也没办法。陆天翔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有一条叶青发来的短信,牌场嘈杂,没有听见提示音。
“大马,事先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我下午到了杭州,家里有点闲事。节后见。”
陆天翔一想,怪不得呢,下午她关机那阵大概正在飞机上呢。
陆天翔带着失败后的懊丧和一种空荡荡的心情回到家里,小荷和孩子都已入睡。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想了一阵叶青,叶青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他突然觉得叶青其实并不属于长宁。他甚至奇怪他怎么毫无来由地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人是活得没意思了才去打牌,而打完牌让人觉着活得更没意思,尤其是当人输了的时候。人活得没意思了想着还有打牌可以排遣,人打完牌并且输了以后那种没意思的感觉却好像是一种终极式的,无法排遣。
陆天翔陷入了一种彻底失败的感觉当中……
《沉浮》十五(1)
接手星夜美容美发厅的合同,选择了在五一这一天签订。
这些天,小荷和小韵一直在紧锣密鼓地为这件事忙活。小荷专门拿了个小本子,上面记了密密麻麻的事项,然后落实一项打一个钩。女人办事还是心细。陆天翔觉得她们考虑问题要比自己周到许多,而且也有耐心。她们和星夜的小老板不知道谈了多少个回合,两个人互相当托儿,一推一拉,双簧演得惟妙惟肖,终于按她们比较理想的价位谈了下来。这期间陆天翔也找了房地产的董老板,不料董老板竟然也一心希望这事情谈成。原来星夜小老板和董老板沾一点亲戚关系,亲戚之间难打交道。星夜开业多半年,经营不好,年后遇上“非典”更是雪上加霜。董老板已有几个月没收到房租了,弄得他没有办法。要是旁人租房,他可就不用管那么多了,你爱经营好不好,房租肯定得按时交清。董老板在房租上让了一点,而且,在他的促成下,合同很快便谈妥了。
陆天翔一觉睡到九点多,小荷早已出去了,她是和小韵一块儿去签合同了。陆天翔打开手机,叶青的短信已在等着他:“大马,昨晚怎不回信儿?”他一看,叶青的短信是早上七点多发的。
“起这么早?昨下午打电话你关机。昨晚打牌了。”他回信。
“这边天亮早,睡不住了。昨关机人在飞机上了。”
“家有事?”
“呵呵,一点闲事。也可以说没事。”
“何时回?”
“后天下午。”
“我接?”
“红霞接。原说五一跟她一起玩,我突然决定到杭,骂我呢!”
“呵呵,活该。”
“都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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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你,年后见她少了。重色轻友吧?”
“没色啊!”
“去你的吧!”
“何时见我?”
“上班后。”
“玩好,小狗。”
“你才是呢。也一样玩好哦。”
依然是陆天翔熟悉的短信对话方式,体现着叶青式的聪明、机敏。在八小时之外的联系中,陆天翔如果不主动把电话打过去,叶青也是不会打过来的,她知道陆天翔是不便于接电话的。他们常常会你来我往地用短信对话很久。陆天翔在这样的沟通中每每感到一种愉悦,和不但漂亮而且聪明、机敏的女人对话的确是一种享受。
睡了一觉,再加上跟叶青发了一阵短信,工作调整后的那种怅然若失,熬夜的困倦,输钱的懊丧,稍稍减轻了些许。他起床,洗刷完毕,叫起儿子。儿子昨晚大概看电视也睡得晚。现在的孩子也可怜,功课太重,平常晚上是连电视也不让看的,只有到了节假日才放松一半天。餐桌上已放好了小荷备好的早餐,牛奶、面包、火腿肠、茶鸡蛋,还用碟子压着一张纸条:
“大鹿小鹿,牛奶和火腿肠用微波炉加热后吃。”
父子俩正在用早餐,小荷跟小韵说说笑笑地回家了。
“你们没吃吧?”陆天翔问。
“我们早上吃过了。”小荷说。
“哎,翔子哥,你说我小荷姐这人财迷吧?得了便宜还不满足。一路上老说要是再给他往下压压就好了。你说,再往下压,别人还活不活?就这,人家董老板的那个女秘书还一再叮咛别让人知道我们以这个价位拿到了房,左邻右舍都比我们高呢!”小韵说。
小荷抿着嘴笑。
“我姐光看人家坐在那里收房租。咋不说你要是挣几十万上百万回来呢?”
“那还是水中月呢。万一这‘非典’要是一时过不去呢?万一要是赔了呢?”小荷笑着说。
“噢,万一地球要是毁灭了呢?万一第三次世界大战要是打起来呢?”小韵学着小荷的口气说,“长宁就是再落后再闭塞再没有商机,它还是在往前发展嘛!咱们还不是沾‘非典’的光了,要不然你这么一点钱根本就别想拿到人家这块地方。美容美发这行当我知道,只要你不胡整,是绝对亏不了的。退一万步讲,就是将来亏了,这二百来平方的门面房,位置又在城中心的白菜心上,咱拿这十年合同一转让也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