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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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待裁缝量完尺寸,便带着周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店员捧着一块枣红色锦缎布怯怯地对程卉说:“三姨太,那么你这块布还要吗?”
她微蹙了眉尖,猝然不耐烦地叫道:“不要了。”
店员只得悻悻地捧着布料走了。
程卉转念一想,又拦住他:“我要刚才她们两人要的那块布料,也要做一模一样款式的旗袍。”
(本章完)
第37章 瑞脑烟残(一)
何菀儿走出店来,两人肩并着肩走在路上。她短短的头发烫成蓬蓬的样子,在脑勺后面又烫出几道波纹来,她的耳朵底下悬着耳坠子,拖得长长的,垂坠是珍珠。她时不时地与他踽踽交谈着,也不住地咧着小红嘴露出一排细细的白牙笑着。霍震霆与她两人在自己的车前凝立着,霍震霆微伛下腰,将车门打开。何菀儿却含笑着将他的手拨开:“能不能不坐车送我回去?”
霍震霆略低了一低头,将嘴里的烟在地上用脚摁灭了。
“能够与震霆在一起,我觉的十分的快乐。”她将两手背在腰后,手里栓着一只缀满亮片的皮包。
“只要你开心就好。”一丝微笑缀上他的嘴角。他也只不过尽宾主之礼罢了。
“过几天我就要回日本探望我朋友去了。你明天能不能上我家来吃顿便饭?”她露出羞意说道。
霍震霆的目光转为惊异,略带点诧异地睃了她一眼。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宛儿家呢?霍震霆微笑而不语。
“只是吃顿饭而已,你可不要多想啊。可否赏个脸呢?”她仿佛察觉到他的心理。
霍震霆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她的步履也就更轻快起来。
然而两个人走着走着,霍震霆却觉得背后有人似乎在跟着他们。他往后张望了一下,只见到一个身穿黑色羊皮大衣的男人,个子跟他差不多高,但是比他显得强壮。他还没有细看,那男人便三步两脚地跑上来,没等他开口,便攒足了劲握着手,朝他劈面打下去,他头移到一边,那拳头便落在他的嘴角。
他只觉得一股酸痛,紧接着口腔里便伴有咸腥的味道。他略有点惘然地看着殴打他的那个男人。年纪仿佛很轻似的,略有点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只是那嘴长得过于秀气了一点,略微地往里凹下去。
倒是立在他身畔的何菀儿紧张起来,叽哩咕噜地喊了一句,用的是她的母语。
那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是又提起拳头。在第二拳要挥到震霆的脸上之时,何菀儿就率先挡在他的身前,用流利的上海话说了一句:“你做啥?”
听得出她的语调十分的愤懑。
“你在信上所说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吗?”那男人的国语十分的标准。但是看的出来他不是中国人。
“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何菀儿如羊脂玉凝结成的脸腮上愤怒的红晕洒开来,一直蔓延到耳根子上,因着说话语气的激动,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也微微的颤摇着。“请你回去好吗?”
“我找了你很多次。你都避而不见。为什么?就是因为他吗?”那个男人的眉毛异常的浓烈,毛发都是直竖着。如果不是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倒不失为一个五官端正的男人。
“你管不着。”何菀儿的嗓门比他还要大声。秀丽的鼻翅微微地颤栗着。浓厚的黑睫毛往外拥着她那盛怒的眼神。“我离开东京的时候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们已经完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男人突然低声着咕哝了一句日语。大概是一句粗俗的骂人的话。他脖子上青筋爆起:“你舍得丢下我们三年的感情。就是为了这个一个男人就要同我分手?”
何菀儿此刻也觉得再跟他在马路上纠缠争执下去也没有结果。于是她不再跟他白费唇舌,便拉起霍震霆走了几步。
“小子,你要小心点。”小原晔怒不可遏地冲到他们面前,又伸出那只粗而有力的手揪住他衣裳的前襟。
“小原晔。”何菀儿紧紧地攥住他揪夺在霍震霆前襟上的手,急着去掰。“你不要再发疯了好不好?”
“我发疯。”冷笑爬上了小原晔的唇角,眉眼间的表情告诉他们反而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我是疯了,疯的不可理喻了。你为了这个男人,居然连我们之间的订婚仪式都可以无视。”
“请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强压在他身上好吗?我跟你解除婚约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什么叫做为了他而使我们订不成婚呢?请你想想以往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怎么样对待我的。”小原晔盯着她的脸,一种难以用言辞描绘的复杂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显露出来。
霍震霆夹在他们中间,又无缘无故地挨了一拳。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嘴唇,一种如针戳用肌肤的痛楚贯穿全身。
“对不起,我想这位先生定是误会我跟何小姐之间的关系了吧。”他不禁张口说道,“其实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小原晔脱下手上的獭皮帽子,带着讥诮的语调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何菀儿抡起霍震霆的胳膊,将牙狠狠地咬一口嘴唇。“我们走,不要再跟这个疯子说话。”
小原晔盯着他们的后影叫起来:“菀儿你不要妄想离开我。除非等我死的那一天,你才有自由。”
霍震霆被她的手拽得很急,几乎是拖着步子走着。他倒吸一口冷气,牵扯到他的伤口,不由得手掩住受伤的部位。
(本章完)
第38章 瑞脑烟残(二)
小原晔终于不再追赶了上来。霍震霆被她一路拖着往前走。何菀儿一股作气带着他走出老远。才发现自己走了一段与回家的路截然不同的方向。她哑然失笑,遂掉转身子。
听到她嗤嗤地笑起来,霍震霆罔若置闻地睄了她一眼。
“你还疼吗?”她笑完了,又俯身在他的脸上细细地举眼睃了一睃。
霍震霆眉毛微蹙:“这一点伤算的了什么。倒是你……”
“我什么。”她仍是笑的眼眸清滢。眼里似乎盛贮着一汪水。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问的了。”他伛下身去,见自己烫得笔挺的裤腿上有一道黑印子,定是刚才不小心与小原晔起了争执而沾染上的。他用力地掸了一掸。
“其实我跟他……”他隐隐听见她发颤的声音。他直起了腰,见她的脸色仍是十分的平静,一抹淡淡的红晕在她的两颊上显现。她张了张小红嘴,露出一排又细又白的牙。“他是我。”她又笑了,伸出手指头捋了捋齐整的头发。“那个时候他是很吸引我的。他的书念的很好,而且又会作诗。你知道小姑娘大多容易被诗人所吸引……”
“你现在有多老。”他也不禁又笑了起来,这一笑又牵到他肿破的嘴角,他咧了一下,将那丝痛楚隐到心底去。
“现在……”她犹疑地顿住了口,继而皱了皱那好看的小眉尖,指了指自己心的部位,“我的心已是千疮百孔的了。”
他欹斜着身子,歪着头望了她一眼。
“你不相信吗?”她又这察觉到他的疑惑。“后来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在一起三年,已经打算订婚了呢。”她又俯下头瞧了瞧自己的羊皮鞋子,尖尖的头,中间横攀过去几条皮带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订婚。我是多么期盼那时候能够嫁给他。可是就在订婚的前一天我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他写给别的女子的一封信。我想不到原来他背着我已经偷偷地跟那个女子书信往来了三个月。也许已经见过面了……”
“所以你连那个订婚仪式都没有参加对吗?”他接茬道。
“我通知了我父母,我要取消订婚仪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小原晔的家世那么好,自己又才貌双全。他们是怕我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那样完美的男人——”她的语调变得悲壮而又平静起来。“可是他们不明白其实他是一个喜乐无常的人,当然这也许不肯是一个缺点。”她抿了一抿嘴,“可是这件事发生了啊。依我的个性,我是绝对不能忍受我的丈夫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女人的。”
她仰起头来,霍震霆瞥见了她的脸,她的眼眶边有些淡红,也许是因为风大的缘故。
“他发了疯地来我们家见我。我没有跟我的父母说我为什么要取消订婚的原因。他们埋怨我不懂事,太任性。可是他来了,他第一句话居然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似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愧于我。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取消订婚对他造成有多大的伤害。问我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她笑得泪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她柔嫩的脸上也变得红艳艳的一片。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就将发现他写给那个女子的信跟他说了。但是他断然否认。幸好我将那封信上的内容其中几句按原话背给他。他指天发誓还跟我说那只是他的表妹而已。你说有多可笑。”她的嘴角上缀起一丝冷笑,不屑地说道。
何菀儿抬起头,看到自家楼上的两溜窗户,其中一排还半开着,便停下步子,轻轻地说道:“震霆,我到了。”
他见她掯着泪花的模样,咬了下嘴唇:“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她嘴硬地说,倔强地一昂头发。头发漫天飞舞,她将手掌压在头发上,略微地用指头梳理了一下。“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我没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絮絮地说道。“你进去吧。”
她将揩了揩自己的眼圈,勉强地笑着说:“那么再见。”
她进了门,款款地姗姗地走进去,走上了几格台阶,回头见到他凝立在风中。一丝暖洋洋涌上她的心底。
霍震霆正要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三步两脚地又一路跑出来,抱住他:“谢谢你。”
霍震霆骇了一跳,但是他又不能将她推开,只得任由她抱着。
站在二楼书房窗前的山本刚目睹了他们两人,那浓黑的眉毛底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便紧紧地眯缝起来。
山本刚听到女儿橐橐轻快的脚步声,便知道她要往自己的书房的方向走来了,便将手中的一本烫金书阖了起来,双手交握搁在桌面,静候她的来临。
菀儿嘴里哼着小调,是日本的民谣。从小她就喜欢哼这首:
喜爱春天的人儿是心地纯洁的人,象紫罗兰的花儿一样,是我的友人。
喜爱夏天的人儿是意志坚强的人,象冲击岩石的波浪一样,是我的父亲。
喜爱秋天的人儿是感情深重的人,象诉说爱情的海涅一样,是我的爱人。
喜爱冬天的人儿是胸怀宽广的人,象融化冰雪的大地一样,是我的母亲。
菀儿见山本刚的书房门大开着,便牵了一牵裙角走了进来:“爸爸。”说毕,她的嘴里还在哼着那首悠扬的旋律。
“菀儿,看来你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山本刚嘴里虽然竭力地装出轻松的语气,然而面色却凝重起来。
“是啊,怎么了?爸爸。难道你希望你的女儿永远都愁眉苦脸的吗?”菀儿神情中掺着一点喜色。刚才她俯在霍震霆的背上哭过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我看到了你跟一个男人……”他忐忑地试探着往下说下去,“那个男人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是我的朋友啊。”她声音清脆地叫起来,“爸爸,你不是说我回到上海了之后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交过吗?”
“是中国人?”山本刚又絮絮地接碴道。
“对啊。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中国青年。”她笑着撩开覆在眉毛上的头发。
“小原晔回来了。”山本刚默然了半晌说道。小原晔的父亲与他是故交。听说小原晔的父亲死后,他就被召集入军,接着又当了大佐到了上海。
“爸爸。”菀儿鼓着嘴叫起来,“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人了?我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山本刚不无担忧地望着她女儿:“我怕他会来找你。”
(本章完)
第39章 瑞脑烟残(三)
何菀儿到底没有把这桩事没与山本刚说。随着日子的推移小原晔也没有来找她,她也就渐渐将这件事忘记了。
很快到了约定拿祺袍的日子了。她穿着一袭月白绉褶的衬衫,将衬衫的下摆塞进黑呢裙子里面,外面罩一件青色大衣。临出门前还抓了一顶淡青的丝绒帽子。然而她却径自吩咐司机将车子驶到郑家。她约了圆圆一同去取衣服。
然而圆圆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程卉。程卉倚着阑杆一壁往外走,一壁又往耳洞眼里塞一副绿玉耳环。
“圆圆,你是不是要出门?”
圆圆点了点头。
“我听到门外似乎有汽车的声音,是不是有人来接你啊。”程卉手忙脚乱地带好耳环,又吩咐沁儿将她的皮包取来。
“是。”圆圆道。
“那能不能叫他载我一程,我去取衣服。”她走着已经扭着身子走到了楼梯底下。
“就是上次那家裁缝店?”圆圆说。
“对啊,你是不是也去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