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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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有回答刚才我提出来的问题?”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说道。
“什么?”她佯装不知。
“你装傻。”他笑着去刮她的鼻尖。
“我哪有。”她娇嗔着躲开。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盖在她的头上。
她抓下来一看原来是绿莼头上盖着的那方喜帕子,不解地瞪起双眼:“这个从哪里来的?”
他呶了呶嘴道:“我在地上拣的。”随即他笑嘻嘻地凑到她的跟前说:“你说今天你是新娘那该有多好。”
她笑着将那方喜帕子往他怀里揣去:“你要做你拿去。”
他见她的脸上有微氤的红晕,便将她揽在怀里:“你真的没有想过要嫁给我吗?”
她的两腮登时像上了浓浓的胭脂一般,将嘴张得翕翕然的:“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他面色沉寂下来,用郑重的口气说道,“圆圆,我绝对不是为了一时之气才说的。”
她垂下眼睑,额发也随之坠了下来,轻巧地划过她的腮颊:“可是……可是我……”
他喟叹道:“原来是我操之过急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惊惶地说道。
“跟你开玩笑的。”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觉的我们只有结了婚,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阻力。而我们也能够长久地在一起了。”
她见前方有一棵大槐树,底下的根深深地扎在一方泥土里。她跑过去,将一根树枝挜在手上,在那泥土上写下霍震霆三个字。
“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爱。可是你教我的这三个字,我永远都记在心上。我写了很多遍这三个字,你有没有觉的我写的这三个字的笔迹跟你写得很相似。”
他定睛一看,果然那三个字与他当年的笔迹很像。
“你相不相信,冥冥之中老天就已经把我们拉在了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能兜兜转转地在一起。”
他取过她手上的那根树枝,在霍震霆三个字的旁边写下了圆圆两个字。
(本章完)
第91章 枉把眉头万千锁(五)
郑四方噇得半醉坐在床沿上,绿莼的卧室安置在二楼的另一侧走廊边上,却是二楼规模仅次于程卉房间的。依照她的喜好将整个卧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她热爱西洋物品,将金属桌子柜子甚至于保险柜也放在房间里,还安装了一台电话机。漆得雪白的梳妆台,细细地描绘出花卉的图案,安插着四面镜子,以便于她不同角度的装扮自己。梳妆台上一排陈列着密密匝匝的瓶瓶罐罐,坐在那里周身像是被一层香气所包围住。
绿莼将头上的钗簪首饰悉数摘下,然而她却一脸被阴霾所包围着,侧着身子,将黑眼波投向正在剔牙的郑四方脸上。
“老爷。”她虽是怀着身子的人,却仍穿着隐约可透见肉体的丝绸晨褛,那晨褛薄如蝉翼,松松垮垮的袒着大半个滑腻的后颈项,一侧的白肩膀也从那稀薄的衣料下透出来,她走起路来如风拂柳叶,迈着轻盈的步子往郑四方的身旁一坐下来,将两只手臂一前一后地搂住他的左肩膀,细声细气地说,“她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她?”郑四方将一只臂膊搭在她的右肩上,指腹抚弄着她雪白的肌肤。“哪个她?”
绿莼鼓着嘴,略气恼地撞了一下他:“你装傻呀。还不是三太太。”她故意将三太太拖着长长的腔叫道。
“程卉。”郑四方溜了她一眼,“她就是这副德性。”
“那么以后她万一老找我的碴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你怕什么。”郑四方脱衣躺下,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倦得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她又追着问。
“不在的时候她也不敢欺侮你啊。你别看她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这人的心肠也不是那么坏的。”
“可是你看今天我敬茶的时候,她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她伏在他的胸前,拨弄着他衣服上的扣子说道。
“那不是茶太烫了,一时拿不住吗?你别怪她。再说了现在郑家除了我之外,你最大啊。你现在不是有一个法宝在身吗?你还怕什么。”他拨开她半掩着耳轮的黑绒丝似的头发,眼光却瞄向她的腹部。
“老爷,你是不是说真的呀。”她柔声细气地说道,涂得红蔻丹的手指头掠过他黑得发亮的脸庞,“除了你之外,郑家就属我最大了。”
“那是。”他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将她推到一边,“睡觉吧。今天忙了一天了。”
“老爷。”她不满地嘟囔道,“今天可是你跟我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就预备这样睡了啊。”
“交杯酒也喝过了,这龙凤烛也快点没了。你还想怎么样?”他将一床红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再说了,你现在还能干嘛。春宵一刻吗?”
见他已经开始打起鼾来,她只得悻悻地站起身来,坐在那梳妆台前。梳妆台的四面镜子正对着一个窗口。窗口是虚掩上的,窗帘也只拉了一半,风从外面飒飒地吹进来,将其中一只龙凤喜烛吹灭了。屋子里便又黑了一些。她回过头,见到桌子上余下来的另一只喜烛,淌下一坨蜡泪,便抄起剪刀剪了剪烛芯。然而就在她一扭过头的时候,却从梳妆台的其中一面镜子里看到窗外掠过的一个黑影。她骇了一骇,将剪刀也丢了,慌慌张张地跑回床,使劲地推颡了一把郑四方,颤声叫道:“老爷,老爷。”
“别……叫我。”郑四方嘴里说着梦话,又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自己的脸,咕哝了几句,便又转过背睡去了。
绿莼吓得不敢再离开床半步,便紧紧地挨着郑四方的身子,战战兢兢地睡去了。
霍震霆给霍震楠在百乐门里安排了一个经理助理的职位,是跟在王经理身边做事的。在百乐门里震楠也跟一般职员一样称呼他为霍老板,而在家里他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他大哥。这一天王经理面露难色地向他禀报,原让震楠去酒铺付一笔货款,哪知酒铺的老板今早打电话来说不再供应酒水。原因是上两个月的酒款也没有付清。可是王经理明明已经让震楠昨天去把这笔款子结清的。
“霍老板,你看这……”
“你先出去吧,把震楠帮我叫进来。”震霆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说道。
霍震楠早就预料到震霆会把他叫进去谈话。他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临踏入这霍震霆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是踌蹰了一下,才沉重地迈了进去。
(本章完)
第92章 向晚轻寒(一)
霍震霆看到震楠走了进来,他将脸绷得紧紧的,一丝表情也没有。他迟疑地垂了一下眼皮,右肘支着椅臂。
震楠走到他的面前,眼睛是瞄向别处。
“那个酒铺的钱……”
他话音未落,震楠便冷声冷气地说道:“是王经理告的密吧。那笔钱……”他犹疑了一下,“我会尽早补上的。”
他微喟着,抚了抚眼边的眶骨:“震楠,你拿这笔钱有什么用处?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帮人。”震楠似乎微愠而又短促地说了一句。
“坐下吧。”震霆道。
震楠唇角上翘,弄出很大的响声音将椅子拉开来,腾地坐下去,将一条腿高高地跷起来,索索地抖着。
“告诉你?你怎么帮我?你会借钱给我吗?”他斜溜了他一眼,嘲弄地说。
“难道你有困难,大哥会不帮你吗?”
“帮我?你是不是帮我消化我喜欢的人,抢我喜欢的东西!或者是你用得厌倦了再还我?这个就叫做是帮我?”他将眉梢一掷,轻蔑地说道。
“震楠,你真的有这么恨我!”
霍震楠只是昂起脸瞪着他。
僵持,沉默,死寂的气氛薰绕在他们四周的空气。
他咸涩不堪地霎了霎眼,舐了舐嘴唇:“震楠,我们到底是两兄弟。大哥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争……”
“你别再摆出那些道理来了。我不想听!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大哥,你抢我的女人。”他粗暴地剪断他的话,眼眶里布满了红丝线。“这就是你做大哥的给弟弟的帮助?”他冷笑起来。
“震楠,在圆圆这件事上,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能够打消你心中的恨。但是我觉的我并没有做错。一开始我也是想撮合你们的……”
“现在随你怎么说都行了。如果你想跟我谈这件事的话,那么我就跟你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将椅子重重地一推,撞到他的办公桌前,弄出很大的动静。“至于那笔钱,给我三天,三天时间我就把它补上。”
“震楠,我并不是逼你赶紧把那笔款项补上……”他急急地对着他的后影说道。哪知霍震楠却愈走愈快,几乎是风一阵似的走出门口。
霍震楠走在马路上,风一吹,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他刚才逞一时之气,在霍震霆的面前夸下海口,三天之内必定将这笔款填上。三千块大洋。他上哪找这笔钱。问霍亭青要,她肯不肯还是个未知数。倘若她要是把这桩事告诉了李子叶,到时还不嚷得人尽皆知。他抬头喟叹道,想到那一天——
他在霍震霆的百乐门上班已有一月有余,总觉的自己跟这个百乐门格格不入似的。底下的人又恭维他是霍家二少爷,凡事吩咐下来,总有人替他去做。他只是在百乐门挂了个名而已。这天凑巧王经理托他去酒铺将赊好的帐去缴清了。他兴冲冲地跑去,却吃了个闭门羹。酒铺的老板家中有喜休业一天。于是他便跑去董醉蝶的家。
董醉蝶的家门轻轻一推,便咿哑地打开了。大半天,床的帷幔还放了下来。董醉蝶乱蓬蓬的头发从帐子里探出头来。霍震楠当即变了脸色。他瞧见她玲珑的锁子骨底下衣衫敞开着,露出胸前一片肌肤。她的床头柜旁还磊着一叠纸币。
他心弦一颤,怒火在他的胸中沸腾。
“你还在做这个?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做了吗?”
董醉蝶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变得像纸一样的雪白,她的黑臻臻的发丝拂在她的胸前,她仓促地将它掠到脑后,将敞开的衣衫用手紧紧地揪住。
“我……我……”
“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本我想把你当作是我的知己,原来你这样的肮脏。我看不起你,我……”他不住地摆着头,悲酸地叫道。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现,她的惨白的脸慢慢地变红了。一点一点地,从耳际一直爬到颧骨上。
“你以为你自己很高贵吗?虽然我的身子是很脏,可是我是为了拿钱给我爹去治病。我爹就快死了,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看着他眼睁睁地去死。你明白吗?”她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将梳妆台上的第一格抽屉打开来,里面有一个剥落了漆的木匣子,她手疾脚乱地打开来,里面空空如也。
“所有值钱的东西,所有的首饰,所有赚来的钱,我通通给我爹看病抓药去了……”说到这里,她的嗓子硬了,声音也发起颤来,“我爹的病就靠钱支撑着,他要吃药,要看大夫。我能怎么办?你让我去当乞丐吗?”
“那你也不用做这种事吧。你还这么年轻,你做这种事,你有没有为你将来考虑过?你以后的丈夫,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霍震楠微微地喟了口气。他是真心真意把董醉蝶当做是他的朋友。他向来性格内向,在学校里也没有交到朋友,以往还有圆圆与霍震霆可以陪他说说心事。可是眼下——
董醉蝶的笑容是裹挟着泪珠一起迸出来的:“丈夫?我从来想过我自己会不会嫁人的事。眼前的事已够让我痛苦的了,我还能期许我的未来吗?霍震楠,你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们穷苦人家的女儿,一出生我们的宿命都是注定好的。注定悲惨一世。你是霍家的二少爷,从小吃穿不愁。可是我们这些穷人呢,一日三餐能够温饱已经算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了。我跟你地位悬殊,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霍震霆朝她的脸上一睄,她悲泣着的脸有一种清奇的美。他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因为她笑的时候像一个人。
“你要钱是吗?我有,三千块够不够治你爹的病!”他将钱从怀里掏出来,一大把的钱,比她搁在柜子上的那一叠钱要厚得多。“拿去!全部拿去!”他将那一把钱往她的手心里挜去。
她骇异极了,那脸上的红一直褪去,她急着躲避,两眼闪烁:“你这是干什么。我爹的病我自会想法子,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他顿时万般的辛酸都涌上心头。他捉住她的手,将下颌抵在她的毛毵毵的头发上:“别再干这种事。你要钱问我来拿,无论多少我都会帮你。只求你别再作践自己了好吗?”
她推开他,阴惨着脸,一双呆呆的眼睛注在他的脸上:“震楠,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在你的身上拿过钱。这些钱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别再拒绝我好不好。这些钱给你爹治病,如果你没有好的大夫,我可以送你爹去看洋人开设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