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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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让他们把圆圆给带走了?”程卉在车里不住地埋怨他。
郑四方将两道浓眉毛往下一纵,低吼道:“你也不看看小原晔是什么人!他是驻我们上海日本军队的大佐。是我郑四方可以惹的人吗?现在你放眼望去,上海的车子里都坐着是什么人?穿军装的十有八九是日本人。”
“那你原本预备把圆圆带去哪里?”程卉道。
郑四方冷笑了一声:“你还记的以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XX银行的杨经理吗?”
程卉将那黑漆漆的眼睛唿地一下睁得溜圆:“你不是吧。要把圆圆献给那个大色狼?”
他的嘴脸往下一垮:“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吗?我也不想把一个大好的人供那种人去糟蹋!”
程卉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将脊背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我看圆圆做了你的女儿,也倒了八辈子大霉。”
郑四方脸色晦暗不明:“摊上你这么一个三姨不也是她的不幸。”
“我怎么跟你一样。我又不是认她做女儿。于情于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哪像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转个身你就把她给卖了!”程卉阴阳怪气地将嘴一撇。
“别说卖不卖这么难听的话!”他恼怒起来,嘴角露出更多的褶子。“我这不是迫不得已的事么。”
“不知道那个什么小原晔会不会帮你保密。否则等圆圆一醒来,知道了这件事,你肯定完蛋了。”程卉冷嘲热讽地说道。
“只要你不说,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会知道那件事。”
“那你现在怎么跟那个杨经理交待呢?”
郑四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再说吧。”
“可是这件事小原晔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插上一脚呢?”
“依我看是山本菀搞的鬼。”
“可是菀儿跟圆圆不是一向死对头吗?”
“那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我又怎么知道。今天我真是晦气!”郑四方愤闷地说道。
菀儿一个人将圆圆弄进屋子里。佣人见状,两人合力将她扶到卧室里去。小原晔随后也跟了进来对她说:“你真的预备将她留在这里?”
菀儿咬着下嘴唇,面露难色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圆圆道:“如果你这里不方便的话,那我要不找人将她弄回到我父亲那里去?”
“不是不方便,反正我这里空的房间多的是。”小原晔不以为然地说道。“要不要帮你找个大夫来看看她?”
菀儿听了他这话简直受宠若惊,张了张嘴。
“不用感激我,以后有让你偿还的地方!”
听着他这一句话,菀儿浑身起了个冷噤。
他斜眼眱着她,走到床畔边,略微伏下身,不由得伸长了一条手臂想去摸她的脸。
菀儿即刻大喊:“你做什么!”
他直起身子来,脸上微微地一笑:“想不到她睡觉的模样比她醒的时候更加地迷人。”
“我告诉你,你不要打她的主意!”菀儿道。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别忘了,现在在谁的地盘上!”他声色不动地睄着她微红的脸颊。“你有没有筹备过我们的婚礼?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挂在心上的样子。”
她两目闪烁,将红艳艳的两片嘴唇紧紧地阖了起来。
(本章完)
第126章 梧桐疏雨秋风颤(五)
“我这是在哪里?”圆圆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房间里,再定睛一睄,原来那是她自己的房间。圆圆看到窗外有着黑影,她下意识地警觉道:“是谁?”那团黑影子徐徐地往门的方向挪过来。“是谁?”她又高声地喊起来,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发颤了。门框边慢慢地出现了半张脸半个身子。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发怔了往那门口张望。霍震霆的脸出现了。“震霆。”她惊喜地叫了一声。霍震霆仍半掩映在那门柩后面,他只是将嘴唇翕了一翕,瞪大那对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儿迷惘而又诡秘的眼珠子。“你为什么不进来?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她哀哀地唤了他一声。他唇角微牵,带动了他两腮肌肉上浅短的皱纹。他开了口,声音低沉而粗哑:“为什么你当初要跟我分手?”她微微地喟了口气:“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他冷笑了一声,将眼睛也眯缝起来,他的眼珠子是深褐色的,像裹了一层清光,灼灼地使人见了要毛骨悚然似的。“你是不是有了别的人?”“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她往他的身边靠了一靠,想去摸他的手。他笑着,连带着那石刻一般的五官也皱结起来,将两只手猛地抬起来,狠狠地叩住她的喉咙,下死劲地掐她……她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冷噤,遂清醒过来了。
她的眼珠子在这屋子里逡巡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屋子里的摆设华丽至极,天花板上那做成莲花形状的大大的水晶吊灯,五六支灯泡耽耽地亮着,烧着人的眼。闪着银光的金属桌椅柜子。床边的一个小柜子上放着一盏带湖色纱罩的桌灯。她想坐将起来,却觉的自己的额隐约发胀,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劲。这时只听到门訇然地一响,见来一个佣人装束的姑娘,她的身后跟着却是菀儿。
“你醒了?”菀儿略曲身从那佣人手上的大银托盘上取下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滚烫鸡粥。
圆圆愕然地望着她那对清澈无比的眼眸,口气却是极不友善的:“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啊。你生病了,所以我才把你接来了。”菀儿咈嗤咈嗤地往粥里吹着气。
“你为什么要把我接到你们家?”圆圆微红着脸,两目却闪着愠怒的光,掀开那半幅棉被下床。
“你现在还不能走啊……”她忙不迭地说道,将那粥往床旁的柜子上一放,那粥被洒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圆圆冷不防地被她一扯,几乎站立不住,回头面露怒意地道。“我跟霍震霆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
菀儿见她衣着单薄,又将柜门拉了开来,取出一件紫羔羊大衣来。
“我不要你的假心假意的关心,我要走!”她的双脚踩在地板上却似踩要棉花絮里,软绵绵的,趑趄地去转门的把手。
“圆圆,你不要这样。你的病还没好呢?”急切间她去抻她的胳膊。
圆圆眼神轻蔑地横了她一眼,将嘲弄的嘴唇往两边一扯,将她一推,将门打开来,一径往门外跑去。
但是当她跑了几步,便觉得天旋地转的,她伏在阑杆上从二楼望向一楼,只看到一楼大厅格子方砖铺就的地板,那一棱一棱的花纹在她的眼前无限扩大。她微皱起了眉头,阖上眼想到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究竟山本菀为什么会带她来到这里?她依稀地想起自己仿佛是跟郑四方以及程卉来到了一家豪华的餐厅里。往下的记忆就全部都是一片空白了。她睁开眼睛,看着这四面墙壁上,她蹒跚地往下走了几级台阶,她双手抚住了自己的头。她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她走入大厅的门口时,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整整三天过去了。这两天任凭霍震楠怎么样的抵抗,绝食,呼喊都无济于事。霍亭青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不吃饭便叫人撬开他的嘴,将稀粥倒灌进去。他已经虚弱地奄奄一息了。只是他贴在那紧锁的门上,任他大声地咒骂与踢打也无人应答。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只是觉的无边无垠的黑暗朝他压来,悲伤的情绪将他湮灭了。董醉蝶,他的心里反复地叨念着这个名字。她是不是还在等着他去迎娶他呢?想到这里他的周身上下却充满了一股力量,他又大力地将那门敲得蓬蓬作响,不管不顾地喊叫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喊了一阵,仍是死一般的沉静,除了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之外,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他无力地倚着门瘫软下来,看着夕阳的余辉从那糊了棉纸的窗棂处跃然而入,那带着碎金似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黄的光像是给他整个人都镶上了一圈光晕。他憔悴不堪的面孔,鼻子下端密密地爬满了青髭。
门突然间开了。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股作气地往门洞外面闯去,却被人推颡了回来。他乏力地坐在地上。
“少爷。”他的耳畔响起景雯的声音。“夫人请你去见他。”
没等他作答,便被两双宽大的手拖将起来。
霍亭青觑着眼望着她的儿子。他真的有这么爱那个女人吗?自小至大好似从来都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人上过心。喔,有的。至少他对圆圆还有几分真心。但是那个董醉蝶呢?霍亭青的嘴唇微微地哆嗦起来。她派人去调查过了,据说那个董醉蝶是个唱戏的。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他们霍家的门呢?
“在这三天里你有没好好反省过?”
霍震楠欹斜着头抬眼瞧了一眼她。他的娘从来都是这么霸道专横。小的时候只要他没有按她的吩咐去做事,她便会恼羞成怒。但是震霆是最听她的话的。然而霍亭青最疼爱的还是他。
“我要娶董醉蝶。”他的一张口微张,低声而又清晰地吐露出这一句话。
霍亭青的双眸立即变得庄严而又凌厉起来,将肥腴的身躯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看来你还需要在里面多呆几天,才会彻底地想明白!”
“少爷,你就别再跟夫人怄气了。你知道夫人的脾气的。少爷,你就认个错吧。”景雯在一边劝道。
“我有什么错。我喜欢一个人也不可以吗?”他犟着脖子叫道。然而几日来的绝食抗争,使得他没有一丝气力,他几乎站也站不稳地将身子抖动了一下。
“扶他坐下。”霍亭青嗟叹了一声,口气仍是强硬。
没过一会儿,椅子便被搬来,将他压在了椅面上。
“震楠。”她打扫一下喉咙,清了清嗓子道。
“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那好吧,事已至此,娘也不阻拦你了。那么就这样吧。”说罢她索索地抖着手臂拿出一条腰带来。
“夫人,你要做什么?”景雯见状大惊失色。
霍亭青凄黯地说道:“我还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儿子娶妻,女儿嫁人,我都没能瞧见。算了,我是个命苦之人,早早了断此生也好。”
说罢,她脱下鞋踩在椅子上,试图将那腰带往屋梁上抛去。
“夫人,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做啊。”景雯促促地喊了起来,又回头朝默然无语的震楠道,“少爷,少爷。你可不能眼睁睁地见着夫人去送死啊。”
“谁也别拦着我!让我去死了算了,如今我做人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啊。”她偷偷地睃了一眼震楠,见他的面上渐渐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便加紧地喊道。那根腰带也真让她穿过了那条横梁,她打了一个死结,就往脖子上套去。
“嗳呀,夫人,你可千万别……,少爷,你就这么狠心看着夫人就这么去死了吗?好歹她也生你养你了十几年啊。少爷,少爷。”景雯急着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她裹了小脚的双脚急着转悠来转悠去。
震楠顿时万千种辛酸都齐齐地涌上心头,他怆然地睄着霍亭青。她肥胖的双脚在椅子上站着,袜子紧紧地将她的脚背箍起一大块肥唧唧的肉来。他蓦地站起身来,沮丧地喊了一声:“娘,你下来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娶她了。”
霍亭青停止了哭闹,双手仍巴着那条腰带说道:“那么你答应娘早日跟如织姑娘成亲好吗?”
霍楠神情萧索,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苦,辛,辣一一袭上来。他唇角微瑟,眼中的泪几乎要坠落下来。
“娘的吩咐,我照做就是了!”
霍亭青的颊上流露出一圈红晕,那是标榜着喜色的一点红。她终于还是胜利了。姜总归是老的辣。
“娘,我好累,想回房休息。”震楠悲凉地说道。
“行,行。你回去歇息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差人叫你。”
当震楠迈过那一道门槛,他头一次觉的这道门槛从此将另一个天地在他的眼前拉开了。他对他的过去告一段落。门槛那端的另一个天地,是他曾经所不齿的,所不屑的。然而无论怎么样,命运巨大的推手还是将他推了出去。
(本章完)
第127章 泪湿阑干花著露(一)
圆圆还是回到了郑家,是郑四方亲自接她回来的。至于那天所发生的事谁也没有跟她提起过。大家都当没有这一回事。郑四方待她比以前更好了。后来陆续有许多应酬也替她挡掉了。
当程卉醒来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见到身畔的郑四方鼾声震天,气恼地推了他一把,也仍无法弥补这种噪音,末了索性起来披衣下床,去沁儿的房里。
沁儿的房里黑漆漆的,她摸索地走进去,又点燃了放在桌上的烛台。
黄黯的烛光,一圈微晕的灯影笼罩着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沁儿。她的脸色苍白,而双腮略陷。半幅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而有一半的身体却露在被子的外面。程卉走过来,轻轻地将那被子覆在她的身上。然而沁儿的蜷曲的手指却攸地缩了一下。
“沁儿,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