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8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闹够了没有!”
她唿地停下了她的举止,她知道自己在他的面前丢了脸。她望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那是来自于她的杰作。泪如珍珠般散落了下来。她在做什么。只因霍震霆画了圆圆的画像,才将她原本已经绷得十分紧急的心弦猝不及防地给搅乱了。
她蹲下身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霍震霆听着她嘤嘤的啜泣声,晶莹的泪珠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他喟叹着,半曲下身,对着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将手指拿开,那是一张泪光盈盈的脸。
“震霆,我们结婚吧。”
他怔了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们结婚好吗?”她抓住他的手,“我要成为你的妻子。”
他震惊极了,直起身子,眼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我想嫁给你。”她也直起腰来,两只眼睛裹着一层泪光,神态却是恳切真挚的。“不管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她,我都可以不介意。”
他背着脸凭窗站了一会儿,才微偏过头对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震霆我真的想嫁给你。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所以不管你心里有没有别人,我都可以不介意的。”她揾了一揾脸。
“不可能的。”他面色凝重地对她说,“我们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结婚。”
“为什么不可能?我可以不要婚礼,不要摆喜酒,不要宴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只要成为你的妻子就可以了?”她站在他的身后,哽着嗓子说道。
“你冷静一下可以吗?”他用脚尖点了一点地。“我们之间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时响起了一阵穿耳的警报声。
紧接着他房间里的门一阵紧似一阵地响了起来。是李子叶的声音。
“震霆,菀儿,你们快出来,拉警报了。我们快出去躲躲。”这种警报声自上海沦陷以来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没有一次如这次叫得那样的凄厉。
霍震霆跟着李子叶走了出去,他走了几步才发现菀儿没有跟出来,于是便让李子叶他们先走,自己又返身回房。
见到她仍然僵着脸呆呆地立在他的房中央,便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快走啊。我们要去躲一躲了。”
她骤然地甩开他的手:“我不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你别再任性了好不好?现在不是你我起争执的时候!快点走吧。”他又去拉了拉她的袖子。
然而菀儿却含着泪对他说:“除非你答应我,否则我是不会跟你出去的。”
话音刚落,一颗小炮弹却落在了霍家的院子里,轰隆隆地一声将院子的地面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好在霍家除了霍震霆与菀儿之外人已经全部都躲出去了。
因炮弹将电线也炸糊了。屋子里沉入一片漆黑当中。
“再不走真的没有时间了。”他急着又去拽她的胳膊。
但是菀儿依旧睁着被泪水浸濡的双眼,哽咽地对他说:“难道连这个时候你都还不肯答应我吗?”
他只看得见她眼眶里的泪,他去找蜡烛,嘴里念着:“我们别再这里讨论下去了行不行?菀儿,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不是我不肯答应你,只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你还要想清楚什么。你还惦记着跟圆圆复合吗?”黑暗中她的声调微微地有点抖颤,霍震霆已经找到了一盒火柴盒,他唰地将火柴点燃了,黄暗的光线照着她的泪容。
“走吧,我找不到可以照明的工具。”那丝火光攸得熄灭了。
“霍震霆,我恨你。”她拨开他,朝月光照着的门口跑了出去。
她跑的是这样的快,以致于霍震霆还来不及反应。等他缓过神来,加紧了步子又追了几步,却看到她已经跑到院子里往大门口的方向去了。
“菀儿,菀儿。”他跑了几步,见夜空中点点璀璨的光,不知是轰炸机的灯光还是怎么的,街上已经乌烟弥漫,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他跑到门口,看到菀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漫漫灰烟之中了。他顿住脚步,看到院子里方才被炸过的地方,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样子骇人,原先在院子里种下的那些花花草草,完整的样子已经看不出来了。尘埃满天,瓦砾横飞,现场一片不堪入目。
(本章完)
第159章 醉落魄(三)(大结局)
紧急警报解除了,原本街上一丝人影也没有的,暗鸦鸦的。霍震霆走入那还来不及消褪的浓烟之中。人又稀稀拉拉地回来了,步履匆促,脸上都带着点麻木,僵硬的表情。霍震霆听到半空中隐隐地传来飞机驶过的声音。他看到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死尸,或面目炸得模糊,抑式缺胳膊少腿的。也有人在街边拿袖子蒙住了脸呜呜地哭着。霍震霆心想道:这上海真的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他这么一想,走得也就更快了。他想去防空洞找他的亲人们。可是他的心却又一直牵挂在菀儿的身上。不知道她方才急匆匆地跑出去怎么样了。好像依稀地有听到炮弹爆炸的声音。他朝街边的尸体上睄了睄。心不知怎么的,卜卜地乱跳起来。
李子叶与霍亭青,还有亭亭以及景雯四五个人躲在防空洞里,听到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听到轰炸机在天空中隆隆地声音。他们几个抱成一团,只有几坪大的防空洞里躲着好些人,密密匝匝的,那些脸看上去仿佛都是一个样,畏缩,惶恐,不安。那些人的脸都是灰扑扑的,带着对残酷战争的一种无奈与妥协。
“震霆呢?震霆呢?”霍亭青猛地想起了什么,锐声地叫起来。
“震霆。”李子叶一震,他想了想说道,“刚才我叫了他的。是他让我们先来避一避。”
“可是他人呢?”霍亭青自从震楠离家了之后,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好几岁,头发褪去了染发膏之后,渐渐地露出它原本灰白的底色,脸上刻满了皱纹。
“他……”李子叶搂了一搂亭亭。刚才他嘱咐了震霆几句,遂迫不及待地就带着他们几个来这里避难了。
“震霆。”霍亭青哀凄地叫了一声。
“别担心,我们震霆肯定没事的。”李子叶的心里也没有底,他口中喃喃地说些安抚她的话。
那令人惊骇的警报声滞住了。他们几个人疾疾忙忙地往家中赶去。
街上令人难以入目的尸体,哭天嚎地的悲泣声,那始终萦绕在人心头由炸药形成的的灰色云烟。李子叶顿时觉的脚下的步伐是这样的沉重不堪。他搀扶着霍亭青,亭亭又牢牢地挽着他的胳膊,他的目光在那些尸体上移来移去,害怕有震霆的踪影。突然间霍亭青双膝一软。他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了?”
霍亭青的眼角处长着许多条细纹,又深又长,眼睛里似乎涌现了泪光。
“震霆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们走,别怕,震霆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李子叶心中百般闷愁,可是如今他作为霍家唯一的男人,自然也不便将这苦痛的表情显露了出来。
他们踽踽而行,这一条他们来往不是走了多少遍的街道了,已经不是原本的那副模样了。用满目疮夷来描绘他们所看到的景象也一点也不为过。
“震霆。”霍亭青哀叫声间歇地飘入耳中。
“大哥。”亭亭突然间叫了起来。
他们一行人顺着她所指示的方位看去,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坐在街边,脑袋耷拉着,一动也不动。
霍亭青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走了过去。
但是霍震霆大睁着眼睛,他的袍子上手上甚至于脸上都有着血迹。
“震霆。”李子叶壮起胆子上前推颡了他一把。
他的身子只是微微地颤栗了一下,两颗眼珠子机械地转到他的脸上。
原来他没死。
“怎么了?”霍亭青见他的袍子里鼓鼓囊囊的。一条溅满血渍的手臂垂落了下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啊。娘,那是什么。”亭亭吓得尖声地叫了起来,一头钻入到霍亭青的怀里。
霍震霆站起身来,将他怀里的那个人用手托着。
那散乱的发丝,那冻得僵硬的手,那个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是菀儿。”李子叶也惊呼一声。
她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旗袍上胸口处有一个血窟隆,炮弹的残片击中了她的心脏部位。当霍震霆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菀儿的脸上只沾了少许的血迹。她的面目姣好,闭着眼睛的模样好似睡美人一般。霍震霆抱着她,将脸贴到她已经冰冷的脸颊上时,泪珠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郑四方已经将所有的钱财细软,该转移的转移,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他准备带着兰儿一同前去。他这天夜里悄悄地回到了家,摸黑上了兰儿的房间,半哄半骗地带她下楼。他已经托人买了火车票,准备前往天津。
当他带着兰儿走到郑宅的大门口的时候,将大门反锁了起来,将事先预备好的干稻草铺在门口,又洒上了不少汽油。他嚓地将火柴划了一下,扔在这蘸满了汽油的稻草上。他原本就不预备带圆圆以及霍家的一些人走的。
火势蔓延得非常地快,很快就伸出大红火舌舔上了郑家的大门。郑四方望着眼前熊熊的烈火,阴凄凄地笑了。
圆圆从睡梦中被浓烟呛醒,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片火光所包围住了。映入眼帘的是迅猛的烈火。这是一片红的天地,火正以不可阻饶的趋势弥漫着,她急得慌乱地叫了起来。被浓烟侵袭进去的咽喉干涩疼痛。她用洗脸水将棉被浇湿了,冲进这火幕之中。她奔跑着,慌不择路地下楼去,一壁跑一壁唤着周妈,沁儿的名字。然而却无人应答。
“周妈,周妈。”在烟雾氤氲之中,她似乎隐隐约约地发现了有人影晃动。当她看清了周妈的脸时,那屋顶上的横梁晃当一下从周妈的身上碾了过去。她的脸被烟薰得火红,大火又将她额前的一片刘海烧掉了,手被滚烫的门框舔出了一连串的水泡……
霍震楠回到公寓了之后,突然发现公寓里的摆设不一样了。确切地说是名贵的东西都不见了。当然不见的还包括菲菲。他愕然地发现菲菲似乎筹谋这场失踪计划已经许久了。因为他在公寓里睡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便有人自称为新房主,出示了他当初买下这套公寓时的房契。霍震楠这下真的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而且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战火纷飞,而霍震楠却流落街头。
霍震霆带着家人回到了南京。他在临走之前曾试图努力联络圆圆,可是却发现郑家的大宅失火,除了发现有周妈与沁儿的尸体之外,却没有找到圆圆。而郑四方与兰儿的尸体却被发现在黄浦江边上。郑四方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不翼而飞,身上的金表与钱财也都不见了。霍震霆只得悻悻地返回南京,再托人在上海打探圆圆的下落。这一晃便过去了五年。在南京的这五年日子尚算过得平稳,霍震霆已经不再做生意了,他改行当起了老师。亭亭在过了三年之后便嫁给了他所在教书的学校里的同事。李子叶的身体尚算稳健,而霍亭青在回南京一年之后便去世了。霍震霆对现状的一切都很知足,只是他心里常常牵挂着圆圆。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生是死。五年的日子经常是在思念之中度过的。李子叶与亭亭时常劝他娶妻生子,他都置若罔闻。
杨柳都发了青,桃花迎春花都渐渐地开了。霍震霆到街市上去,被日本人轰炸过的南京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往常的景象,但是想完全恢复到过去那样的场景已经是不可能了。霍震霆时常去霍家原先的遗址寻找他与圆圆小时候写字的地方。这一天他经过一家铺子,却看到从里面走出一个怀抱着白杨花的女子,身着寻常的淡青长绸旗袍,白杨花层层叠叠地挡住了她的脸。霍震霆只这么瞧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尽管看不清她的长相,却觉的她的身姿走路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他不由自主地尾随着她。
那女子走了一段路之后,大概觉得有些乏力了,便将那花换了一只手捧着。白杨花幽幽的香味袭入他的鼻端。当随着她的后影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她:“回来了。”她开口应了一句:“是啊。”她的声音却令他大失所望了。沙沙的,低沉中又蕴着一丝嘶哑,听起来那声音怪异得很。圆圆不可能是这样的声音。他在心里嗟叹了一声,掉转身子往回走。
“先生,你掉了东西。”方才与那女子打过招呼的那个人又叫了叫他。
他回过身,看到自己裤兜里的手绢落在了地上。
圆圆听着这喊声,也无意识地往回一看,这一看她愣怔住了。她见到他专注地从地上捡起那块手绢,并轻轻地拂去了上面的灰。她的泪一下子就涌现了出来。
他似乎感觉到有目光朝他这边投射过来。他不禁昂了昂脸,却发现圆圆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他猝然地骇了一吓。
圆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