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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时间的血-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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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瑞米和他握了一下手,露出一副笑容。

坐在对面的凯奥拉兹先生就没那么热情。他年近五十,灰发整齐地一分为二。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个缺乏想象力,但非常严肃的男人。由于刮胡子时动作过猛、过快,下巴上有割出的一条条口子。

嘴唇薄的几乎看不见,鼻子尖得像条鱼骨头。

“侦探先生……”他打招呼道。

“我向你介绍凯奥拉兹先生,”警察局长为他引见,“先生们,我就不打扰你们的谈话了。我还得去招呼一下卡普塔拉和密索两位邦主。”

杰瑞米终于单独面对这个有权有势的慈善家。

“其实,我们已经见过面,”他解释道,“在新年晚会上,大概一年多前。”

“我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和他面部的线条一样尖利。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是个大忙人,我不得不利用一切机会。”

“你做得很对,我自己就是个有条不紊的人,这是成功的。”

说着,凯奥拉兹指给他看钉成一叠的几页纸。杰瑞米伸长脖子一看,是阿齐姆今天下午写的那份报告的完整复件。

“你不……”

凯奥拉兹打断侦探的话头:“朋友,你的上司同意把这份东西交给我,据说这是破案进展的最新报告。了解破案进展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非常重要,我得知道,有人正在快速有效地仔细处理这个案子。毕竟,它涉及到我的基金会。”

他分明是在显示自己的权势,杰瑞米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凯奥拉兹在自我炫耀,同时想让他明白,任何人都不能损害他的利益,把任何东西强加在他身上的企图都起不了作用,掌握决定权的是他,谁都不能左右他。

在百万富翁的背后,杰瑞米看见考克医生和那把雪白的大胡子,他也在场。

他又垂下眼睛,见凯奥拉兹向另一边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让那人过来。基金会校长亨姆弗雷斯出现在他们身边。

“晚上好,侦探先生。自从早上分手以来,你还好?呵,你不认识我的助手,皮埃尔·贝尔奈伊!”

校长给另外一个小个子让路,这人拄着根拐杖,他向杰瑞米打了个招呼,一口法国腔。

凯奥拉兹趁这个机会站起身,并拿起警察局的报告。

“我得走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侦探先生,请你明天晚上到我们在埃里奥坡里斯的别墅来吧,你知道在哪儿,是不是?我听说,你和我的妻子曾有一段时间来往密切。如果那以后你们又见过面的话,她一定向你讲起过这个地方。”

杰瑞米表示默许,他没有什么可说的,是凯奥拉兹拿着指挥棒。

“这样呢,我可以有点时间看一下这份报告,看看你们干的怎样,”凯奥拉兹又说道,“时间太紧了,侦探先生,我真不希望再有一个孩子被害……”

他草草地向大家道了别,就消失在化了装的人群中。

阿齐姆躺在办公桌边临时搭的行军床上,疲惫不堪。他没有勇气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最后几项任务。他睁开一只眼,望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总之,已经太晚了。

他应该做的就是,休息一下,以便精力充沛地迎接明天。

死了四个孩子。

他又张开眼皮。知道可能有孩子正面临死亡的威胁,怎么还睡得着?

他用阿拉伯语咒骂道。

他还能做什么?已经有四个受害者,而且……

阿齐姆慢慢直起身。

仔细想想,他们以为是四个,那是自从四个案件被联系起来之后。有谁可以确定,凶手在此之前就没有动过手?一桩被孤立起来的案子,被潦草地处理了,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阿齐姆抓起缠头巾戴在头上,走向楼梯。他上到第三层放档案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时间已经很晚了。

“见鬼!”他咬牙切齿地诅咒道。

文件夹占满了十四个架子,一望无际,从中要找出连他自己也没有头绪的东西,那简直是海底捞针。

他又跑下楼,接连地往几个办公室里探头张望,最后终于发现一张熟悉的脸:“道吉森警官!我有个问题。”

“问吧,我的朋友。”

“你是否记得有什么杀害孩童的案件?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尸体上的伤痕极其恐怖?”

道吉森摘下嘴边叼着的烟斗。

“呵,那是你的案子,小家伙被一折两段。”

他从眼镜的褐色大框子上边看着小个子埃及人。

“说实话,我不记得,”他回答道,“在你的案子之前,我不记得。不过,你不该问我,该问问老尼考斯,他是警察局的活档案。

他六个月前刚退休,现在正眼巴巴地等着回国呢。你要不要我这就打个电话给他?我有他的电话号码。”

“可能太晚了吧。”

“什么,老尼!他可是个夜猫子,我们找他,他会很高兴。你坐着,我的朋友,我找一下电话号码。”

三分钟不到,尼考斯已经在电话线的另一头。

“什么?你也不记得?”道吉森有点失望地说,“好吧,算了。好好保重,星期天打牌时见。”

他搁下电话听筒,拿起熄灭了的烟斗。

“很抱歉,我的朋友,今晚运气不好。他不记得有和你的案子一样残酷的孩童谋杀案。真是的,怎么有人脑筋出问题到这个地步,嗯?把个小孩子的脊梁骨都折断了。这个家伙,如果你逮住他,一定把他给枪毙了!”

阿齐姆友好地拍拍警官的肩膀,跨出办公室来到走廊里。

“先生?”

阿齐姆一看,是个拎着手提式打字机的女子,该是这里的秘书。

她倒是工作到挺晚的,他心想。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夫人?”

“其实,可能是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我听见你和警官的谈话,我……我记得有件案子,大概不到两个月前。”

阿齐姆背贴着墙,忘了礼节仪态。

“那是一起凶杀案,发生在城北的舒布拉贫民区,”她又接着说道,“是个男人……怎么说呢?被折成两段?是我打的案情报告复件,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记得那么清楚。非常……非常可怕。真的,那人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四肢被折断,脊椎骨被折成两段。”

她把一只手按着胸前,试图平息下急促的呼吸。

“我的天啊!让人难以想象。而且,他……他的舌头也被拔掉了,可怜的人。”

这时,阿齐姆看见女秘书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他靠近她。

“快别,快别……”他笨拙地安慰她。

“哦,还不止这些。这事情里面还有更变态的呢,在他身上还找到其他东西,到处都是。”她忍住恶心。

“是……是精液。人的精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齐姆打了个冷颤。这一回,细节非常相像。同样的野蛮,同样残酷地摧毁人体,最后,同样的变态行为:凶手把他的精液洒在受害者身上。

女秘书已经掏出一块手绢,擦拭湿润的眼皮。

“你该和调查这个案子的侦探谈谈,是麦特森侦探。”

这一回,冷颤变成了冷汗。

25

01

星期五的早晨,玛丽咏很早就睁开了眼。

她读日记,一直到很晚才睡。去阿弗朗西追根究底的愿望更加急迫。

九点钟,她走在镇上,黑皮书揣在风衣口袋里。走过贝阿特利斯的商店,门还没开。玛丽咏按响隔壁那扇门的门铃,红发女友把她让上楼。

“你可真早啊!自己倒杯咖啡吧,我得把这头乱毛吹干。”贝阿特利斯边走边朝身后抛过这句话。

玛丽咏打开橱门,找出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像煤油一样黑的热饮。

“再来一支烟的话,我可就‘口气清新’喽。”她低声自语。

这时,贝阿特利斯走出来,一边还擦着头发。

“你是失眠呢,还是想聊天?”她问道,“等等,让我猜!你正愁着没地方打听小道消息,所以想到,‘我的贝阿会帮我这忙……’”

“怎么,镇上出了什么事?”

“别做梦了,你在这儿就已经是头等大事。怎么样,你好吗?”

玛丽咏咽下咖啡点点头。

“我有件事要你帮忙,”她屏住呼吸说道,“请你把车子借给我用一下,就几个小时。”

“没问题,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是今天早上不行,格莱格瓦已经把车子开走了,他得去给我们家和老头家买几样东西。”

“哪个老头?你是说裘?”

“对,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格莱格帮他去购买大宗的生活用品,他给格莱格点钱谢他。所以,今天早上没车。怎么,有急事?”

“急倒是不急……只是我心急。”

贝阿特利斯把头发打成一条辫子。

“是为了你的那本书吧,对不对?”

玛丽咏承认:“我上了瘾。”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提昨天发生的事,那封信和神秘的要求,可她还是忍住没说。她已经决定,如果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就什么口风都不能漏。

“嘿,快说说,书里都讲了些什么?”贝阿特利斯紧追不放。

玛丽咏把咖啡一饮而尽,耸起眉毛。

“我会把一切统统告诉你,不过,我得在中午前找到一个司机。

我得走了,谢谢你的咖啡。”

玛丽咏匆忙出了门,镇子上,潮湿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不得不向兄弟会求助。

这正是她想尽量避免的,如果写信的人就在他们之中,他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她在阿弗朗西图书馆的阁楼里呆了大半天。她也可以等格莱格瓦下午回来后再去。

但她等不及了。她爬上台阶,镇里房屋的屋顶尽收眼底,在这里,她抛弃凡尘,进入信仰的圣殿。她走进修道院僧院,融入迷宫般的狭窄走廊、螺旋扶梯中,最后终于来到兄弟会修士们进膳的大厅里。里面空无一人。

她听到在一扇门后回响起塞尔吉修士尖利的声音。

“……要紧,这是政治。我担心的是,他们准备拿出什么招数把我们吞了。我不会让这些玩弄手法的人占上风。”

“别激动。你也太夸张了。问题不在于……”

玛丽咏立刻听出来,另一个声音是安娜修女的。

最好还是不要介入这场重要的争论,她回转身。在底楼的一个大厅里,她看见板着脸的吕西修女在晾衣服。

“对不起……”玛丽咏鼓起勇气招呼道,“我不打扰你吧?”

吕西修女的眉毛、眼睛、鼻子顿时挤成一团。她脸部表情的骤变让玛丽咏联想起一只仰天翻倒的蜘蛛,把触角收缩到肚子上,这种防御反应看着让人就倒胃口。吕西修女也一样,面对外侵,严阵以待。

“你要干什么?”

“找个人带我去阿弗朗西。”

“去阿弗朗西?就这事吗?”

玛丽咏欲言又止,她不该应答挑衅,让老太婆自己去内耗吧。

“对,很远。”她回答道,满脸笑容。

“和达勉修士去商量吧,只有他喜欢开车跑远路。”

“‘走错路’修士,又是他。”玛丽咏心想。

老太拎起一条布睡裤,晾在衣架上。

“你或许知道,在哪里找得到他?”玛丽咏追问道。

玛丽咏的到来,兄弟会里有的表示欢迎,有的却把她当作麻烦的根源,有人竟然把这个身份特殊的隐士强行安置到山上,侵犯了这片清净之地。

吕西修女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回答:“一定是在镇上邮局里,我们有信要寄。”

玛丽咏告辞后,又转悠了五分钟才找到出口。她沿着格朗德街下山,到了邮局,达勉修士果然在。带着惯有的好脾气,他对她婉言拒绝,因为今天是耶稣受难日,是忌食、祈祷和冥思默想的日子。

玛丽咏强调她实在闷得发慌,保证他有的是时间从事他的这些宗教活动,他们下午之前一定能回来。面对这个苦难的灵魂,达勉修士只能叹气依从。

在车上,达勉修士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我送你去阿弗朗西,可我还不知道去干什么呢!”

这真是玛丽咏面临的难题。怎么样才能既不告诉他实情,又让他打开图书馆屋顶阁楼的门,然后,再找出个理由让他离得远远的。

“我是不愿意闲得无聊。”她终于说道。

“我能想象,那你准备干什么?”

现在,她知道他几乎每天都喜欢去长跑,他的体形不再是她脑中原来的印象。他那张和善的圆脸是喜欢美味佳肴的人特有的,而他的体魄却是运动健将的,上下差别甚远,让她惊讶不已。达勉修士是那种体形比较胖的人,某天,忽然做起剧烈的体育运动,肥肉终于变成了肌肉,脸上却仍旧保持原样。

“你说,我和你一起去长跑,行不行?”她改变话题。

达勉修士吃了一惊,抓住方向盘的手一放一握,接连几次,就像是只猫在享受主人的抚摸。“和我一起跑?嗯……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我平时都是一个人跑步。”

“如果给你添麻烦的话,我就不坚持了。”

“不,不,”他热情不高地回答,“可是,我得告诉你:我跑的路程很长,嗯……”

“这个,我是知道的。我和你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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