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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所罗门的伪证-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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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间电话亭在新宿车站的西出口。这里人流量大,相当嘈杂。严格来讲,这不能算电话亭,因为它并不是一个独立空间,只是车站角落里的一排公用电话。如果不一一核对电话号码,就无法知晓卓也他拿起的是哪个电话听筒。

是右起第三个,来自一台被涂鸦抹得脏兮兮的电话机。

凉子拿起了这个电话听筒。卓也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高楼?难道他想在某栋高楼楼顶跳楼自杀?自杀前想跟父母说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结杲没等电话接通就挂了。

车站里闷热异常,凉子已经汗流浃背了,可她还在极力揣摩一名一心自杀的十四岁少年的心思。

背后,有人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凉子回头,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小个子妇女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你好。我正在学看手相和面相,你的面相十分出众,能让我看上一看吗?”

凉子盯着这位妇女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如果要在这一带自杀,你看哪儿比较合适?”

妇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还是高楼比较好。可这一带人很杂,风水不好,空气中有股腐臭味,令人作呕。”妇女的眉毛动了几下,“你想自杀?那可不行。生命只有一次,宝贵得很。你还是去跟我的老师谈谈吧。”她说着便来拉凉子的手,但被凉子猛地拨开了。

“看来你的眼光不行。还没学到家吧。我现在的面相,哪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说完,凉子拔腿就走,一直来到检票口。

上了电车,凉子手拉吊环,陷入沉思。

不对!没道理的!

在日比谷公园听神原和彦说起这个假设时,还觉得挺在理的,当时几乎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下来了。

然而迈开双腿实地跑过一圈,她发现那样的假说极不自然。

为了寻找自杀场所,柏木卓也在东京都内四处游荡。来到某个场所后,为了向父母汇报自杀的意图而拨打电话,没等电话接通又因为下不了决心而挂断了。然后再换一个地方。

这样的行为合乎常理吗?

他是在事先查看自杀地点吗?可有必要每到一个地方都给家里打电话吗?

五个地方并没有共同点。如果在柏木卓也心中,这些地点具有某种共通的意义,那他应该对每个地方都更加慎重一点。要知道这可不是约会地点,而是自杀地点。一天之内跑这么多地方来决定自己的自杀地点,这也太轻率了。

何况他中途还回了一趟自己的居住地,在天秤座大道的麦当劳里吃了东西。

可见辩护方的假设十分脆弱,经不起推敲。也许是神原根据通话记录凭空想象出来的,并没有实地考察过。他一定没有实际体验每次移动所需的时间,观察各处的景色,亲自嗅闻各处空气的味道。

凉子觉得,这些电话只可能是另一个人打给柏木卓也的。

·

又去小林电器店张望了一番,凉子转到桥田佑太郎母亲经营的小酒馆“梓屋”。这次很巧,竟然看到桥田佑太郎和佐佐木吾郎站在下了卷帘门的店铺前对话。

“啊,小凉。不,检察官。”

佐佐木吾郎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朝她挥着手,走了过来。桥田佑太郎上身穿着皱巴巴的T恤,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凉鞋。他那副弯腰曲背、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如往常,一双原本并不小的眼睛半睁着,显得很没精神。

“你好。”

对于凉子的招呼,桥田佑太郎毫无反应。

“今天歇业,他妈妈出去了。”佐佐木吾郎说,“店里一直没人,我来过好多次了。”

凉子点了点头,望向高个子的桥田佑太郎,说道:“我们来找你……”

桥田佑太郎开口了,声音也是昏昏沉沉的:“跟我没关系。”

果然如此。

“桥田,你跟神原和野田见过面了?”

没反应。易怒的大出俊次,瞎起劲的井口充,而作为第三人的这个家伙,在大出的三人帮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们要你做辩护方的证人吗?不回答也行。”凉子话说在前,“我们不想指手画脚地让你做什么,因为早就觉察到你不想参与校内审判。”

那你们还来这儿干吗?到底为了什么呢,藤野凉子同学?

“你如果能来旁听,我们会很高兴。在体育馆,十五日开庭,我们等着你。”说完这句话,凉子就催着佐佐木吾郎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佐佐木吾郎挥汗如雨地追着一路小跑的凉子。

“大出父亲的事,跟桥田说了吗?”

“说了,他没反应。晚报上登出来了吧?”佐佐木吾郎说道。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

“也没有表现出担心大出的样子吧?”凉子问道。

“桥田已经没必要担心大出了。”

“小林电器店那边怎么样?”

“毫无进展。那位大叔人是不错,可惜记性太差劲,没认出一张照片来。”佐佐木吾郎说道。

“连柏木卓也的照片都没认出来?”

“他只说感觉上有点相像……”

凉子的内心又是一阵躁动。

藤野家就在眼前。这时母亲邦子正好开门出来,在邀请什么人进屋。那人身上的服饰十分惹眼,原来是一美。

“小凉,吾郎,你们好啊。”

三人又聚在了凉子的房间里。邦子招呼他们说:“今天也吃了晚饭再回去吧。”结果,今天的凉子就有了和对手一起吃早餐,和同伴一起吃晚餐的经历。

凉子向两人汇报了今天一大早以来的遭遇。两位事务官都显得很惊讶,不过惊讶的重点各不相同。佐佐木吾郎认为,神原和彦声称的“五通电话是柏木卓也自己打的”这一说法相当不可思议;萩尾一美则觉得,辩护方两人一大早跑来凉子家,却反因凉子而大吃一惊的情节非常有趣。

自杀还往自己家里打电话?亏他说得出来。”佐佐木吾郎觉得这种说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说说无妨,纸上谈兵罢了。去现场看看就会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不过,神原和彦当时的表情确实有些古怪。对这一点,凉子依然耿耿于怀。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使得她的内心焦躁不已。这时,敲门声起,母亲邦子探进头来,递来一份晚报。

“登出来了。”

三人将脑袋凑在一起,阅读社会版上的一则重要新闻。这篇报道的重点落在“环球兴产”上,大出社长被捕一事反倒成了点缀。警方对“环球兴产”方面也实施了搜查,并逮捕五人。他们的嫌疑内容包括:强行妨碍业务、胁迫恐吓、绑架监禁、暴力伤害、纵火杀人、伪造盖章私人文书。

“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佐佐木吾郎吓得脸色惨白。

“与这样的公司联手,大出的父亲真是病得不轻。”

一个念头在凉子的脑海闪过:说不定大出社长也是“环球兴产”的受害者,不知不觉间被他们拖了进去,等他回过神来,事情已无可挽回,连自己也成了罪犯。

“城东三中的事情一笔都没提。”

大出社长叫人拨打恐吓电话的情况也没上报。

“今后会一件件披露出来的吧。”

“怎么说呢,即使是问题少年,大出也还是未成年人。他的事情会上报吗?”

“我们也要多加小心,要时刻提防着媒体。”

“对了,小凉,这个给你。”萩尾一美说着,在她的尼龙包里翻找起来,“是北尾老师给我的。”

原来是寄给凉子的那封举报信。

“是北尾老师从津崎先生那里拿来的。他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证据,再说原本就是寄给小凉你的,所以要还给你。”

“那怎么会到你手里的呢?”佐佐木吾郎问道。

“小凉跟你不都出去了吗?北尾老师到哪里都扑了空,就一直找到我家来了,说一定要交给小凉。你以为我是谁?我也是检察事务官啊。”一美气鼓鼓地撅起小嘴,引得凉子和佐佐木吾郎忍俊不禁,“我听了小望的陈述,真是惊魂未定啊。原先我以为自己了解大出他们,可现在看来,那只是自己的想象罢了。听了小望的话,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大出他们的凶恶和狡猾程度,原以为在城东三中已经展露无遗,事实上远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做坏事时会有怎样的表情,会说些什么,小望全都知道,恶劣的程度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

或许正是增井望的话语给了萩尾一美某种责任感。她现在的眼神严肃认真,清澈凌厉。

吃晚饭时,他们商讨了今后具体的工作步骤。

“我去找找他们三人以前的同班同学。如果柏木卓也和大出他们有什么关联,说不定会有谁知道。”佐佐木吾郎说。

如今大出社长被捕,大家的口风估计也会放松不少。

一个念头在凉子心中闪过,她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怎么了?”

“我想到一个卑劣的念头。”

就是那家调查侦探事务所。

“要不要委托他们去调查那五通电话?”

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全都沉默了。

凉子赶紧摆起双手:“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对吧?”

“比起侦探,先考虑一下警察比较好吧?就是那位女警官。”萩尾一美说。

“不,无论是侦探还是警察,要查清这些电话都不容易,要花费很多时间,毕竟全都是公用电话啊。”

“电话亭附近说不定装有监控探头。”

“那该怎么找?只能一个个地去找,不是吗?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那天的录像有没有留下来。一美你去便利店和书店寻找时,不是已经深有体会了吗?”

想起自己寻找拍到三宅树理和浅井松子的监控录像的经历,萩尾一美一下子就认同了凉子的说法:“嗯,那可是真的累……”

“这么说或许有点不负责任,可那些电话很可能和柏木的死没有关系。五通电话之间有规则的时间间隔确实很可疑。不过对我们来说,‘很可疑’这一点本身才是价值所在。”

“吾郎,今天你脑子挺灵光的嘛。”

“一直都很灵光啊。小凉说得对,神原提出的‘柏木卓也本人拨打电话’的说法是靠不住的。如果他在法庭上提出这一假说,反驳就是了。”

就说他是一派胡言。

“可是,”佐佐木吾郎似乎也有些焦躁,他挠了挠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继续说,“神原会不会明知这一说法站不住脚,却故意用它来大布迷魂阵呢?可这又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辩护方为了掩盖自己掌握某些征据的事实而布下迷魂阵。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时,神原和彦眼中出现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他为什么会失望?

凉子咽下这个疑问,点了点头:“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NHK的晚间新闻报道了“环球兴产”的案件。即使提到了大出社长的名字,也不过是作为“环球兴产”策划的恶性拆迁案件相关人员之一。逮捕的镜头也只拍到“环球兴产”的成员,没有大出社长。

看完这段新闻,萩尾一美和佐佐木吾郎就回去了。仍然是邦子开车送他们回家。

对凉子而言,今天真是忙得天旋地转的一天。她在浴缸里泡了好久,告诉自己要放松、放松,什么都别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必须好好休息。

然而,“明天”却不安分地提前找上了门。

十一点过后,藤野家的电话响了。还在看电视新闻的凉子听到母亲在喊自己,便赶紧回过头去。

“是津崎先生打来的。”邦子手拿电话听筒,神情十分紧张,“据说森内老师受了重伤,已经送去了医院。像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攻击。”

·

急救门诊的入口处亮着红灯,灯光一直照射到雨棚上方“城南综合医院”这几个大字上。

辩护方两人、检方三人,总共五名初中生赶到这里,受到了等候在此的前任校长津崎的迎接。他微秃的头顶也反射着红色的灯光。

“你们都来啦。”

盛夏之夜,“豆狸”当然不会穿他标志性的手织毛背心。他上身穿的是白色开襟衬衫,下身是一条很旧的灰色长裤。

津崎先生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当他环视眼前这些今年春天还是自己学生的少男少女后,眼角也不禁松弛了下来。

在这群发懵的孩子中,首先站出来应对的是佐佐木吾郎:“我们都是坐我爸爸的车来的。他去停车了,叫我们先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佐佐木吾郎依然显得十分干练,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津崎先生重重地点了点头,摊开两手催促学生们进去:“手术还没结束,在二楼靠里的手术室。快,从这儿走。”

等到大伙儿开始往里走后,津崎先生突然走到神原和彦身边,简短地向他打了个招呼:“神原同学,难为你了。谢谢!”

神原则默默地低头鞠了一躬。

大堂里的灯都关着,走廊里虽然亮着灯,可仍然相当昏暗。一行人没有乘坐电梯,都是走楼梯上去的。走在最前面的是藤野凉子,在汽车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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