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秘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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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国人来说,这里的木排是十分有趣的,它不是由树干或其它木材而是由水罐扎成。埃及人只喝尼罗河的水,这种上面有很多细孔的水罐。可以使水中的污物沉淀,河水通过细孔得以过虑,因此罐中的水要清于河水。喝起来十分爽口,一旦习惯喝这种水,就会觉得它比绿洲水源的水还要好喝。这种水罐是在尼罗河左岸一个叫巴拉斯的地方烧制的,因此它就叫做巴拉斯罐。人们用绳子编成方网,网眼和水罐的直径相同,水罐可以挂在上面。由于水罐是空的,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然后上面再铺上一层东西,就变成了木排,顺流而下。
尼罗河的汛期使这个国家富饶,因为河水的涨落很有规律,涨水的规模越大,当年的收成也就越好。为使河水漫淹的地区尽可能辽阔,尼罗河沿线修了很多运河。在这些运河的水坝上或较高的河岸上,都安有水车,土地的主人可以用它把水引向自己的田地。水车多是由一个轮盘和上面悬挂的众多水罐组成,水罐在下面灌上水,转到上面把水倒进沟渠。水车由骆驼、毛驴、牛甚至用人工驱动,转动时发出的单调的吱扭声,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听到。有时也能看到一个贫苦的农民站在运河旁,用双手灌溉他那一小片土地,他没有那么多的钱去购置水车,也无法为它纳税。在埃及一切都是要上税的,甚至是一棵只结几个果实的树木。为了免于纳税,有时竟会发生一个地区的棕榈园全部被毁的事件。稍有一些钱财的人,都因为怕露财而心惊胆战,而穷人就不必掩盖自己的贫困了。因此,这个尼罗河国家的居民给人造成的贫穷的印象,同这个国家的富饶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们接近了艾斯尤特,这是我的第一个目的地。猪隼号航船是在吉萨岸边停留了两天后才起航的。因为总督的船长要办公事。他在开罗追捕卖艺人没有成功,回来以后听到那人已经乘坐“快捷之父”号木船逃往上游去了,感到十分恼火,只能期望我们高速的猎隼号能够赶上他的木船。
我们停靠了所有的港口,又派小艇去打探那艘木船的下落,但都没有结果,那艘船没有靠过岸。于是我们把希望寄托在艾斯尤特,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它,然后再去了解卖艺人的情况。还没有到达港口,我们就已经看到了这座城镇的面貌。科普特语叫它萨乌德,是一座古老的“狼城”。它位于远离河岸的一块富饶的土地上,当时就有三万之多的人口,是帕夏和科普特主教的所在地。这里的商路一直深入到非洲的腹地,是努比亚人和东苏丹人商队的主要集散地。它虽是古代的一个重镇,但却没有什么古迹,值得一提的只是那古老的墓地和城西利比亚山中的备受崇仰的狼尸木乃伊坟墓。离此地不远的马布德村还有一个鳄鱼木乃伊洞穴,可惜很少有人前去参观。
我们在艾斯尤特的港口艾哈姆拉村靠了岸。总督的船长不需要向港口的警察登记,他和我一起立即上了岸。我们寻找着那艘木船,但它不在这里。从港口指挥那里我们得知,有人看到过这艘船,但它没有靠岸就开走了。我们只能承认,卖艺人不在艾斯尤特。阿赫麦德急于要抓到这个人,所以决定尽快起锚,争取赶上那艘木船。本来他在艾斯尤特也不想停留太久,因为他在喀土穆还有公干。在开罗的最后一天,他通过安排在每一个尼罗河城市的内线得知,南方有发生大案的迹象,必须尽早赶去。至于是什么样的案子,尽管他平时对我一向坦诚和信任,但我还是无法得知。我发觉,阿赫麦德在考验我的知识,他的求知欲特别令我高兴,我不得不回答他提出的上千个问题。他不论在生理上还是在心理上都是一个聪敏的人,能轻而易举地理解我所讲的一切,但他也承认,同一个欧洲人的知识相比,他的知识还很贫乏。这可以理解,因为他没有在学校里受过这些教育。我尽量回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可这样一来,他竟把我看作了学识渊博的学者。他虽然对我表现出尊敬和友善,但却仍然保持着东方人所特有的含蓄和他所承担职务的尊严。我看到,他确信作为总督的船长,其地位是在我之上的,因为我既无军阶又无其它任何职衔。他这种观念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开心地发现他对我的礼貌和谦虚所表露出来的某种满意的神情。他对我的举止始终报以一种真诚,只是涉及到喀土穆和他的计划时,这种真诚才不复存在。因为这是他的职务机密,所以我并不怪罪他。但我仍然感到他的这种态度,不仅是出自职务原因,也是出自个人考虑而产生的。这常使我感到不快,尽管我没有公开表露出来。
由于我答应了那个胖土耳其人纳西尔,在艾斯尤特等他的到来,所以只好在这里和阿赫麦德分手了。两个黑孩子留在猎隼号上由他保护,因为他比我更有可能把他们送回家去。要告别的时候,两个孩子紧紧抱住我,不肯留在船上。我只好答应随后会赶去找他们,才止住了他们的眼泪。然后,两名水手帮我拿了行李,总督的船长陪我进了城。当我问起我将住在什么地方时,他奇怪地看着我说:“只能住在帕夏那里,怎么能住在别处?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只能住在最高贵的人家里。”
“你觉得,他会欢迎我吗?”
“那是当然!何况又是我亲自把你带去并向他推荐的。他会像对待一个朋友那样对待你的。”
我放心了。不过我倒是更愿意住到一个我自己付钱的地方。
我们从港口沿着一道水坝向城里走去,两边嫩绿的原野,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光。在坝上行走的人很多,有从港口来和到港口去的,我们通过一座拱门同时也是市镇的城门,走进一座庭院,它是帕夏宫殿的一部分。周围房屋的墙壁都是白色的,不多的几处窗口,都安装有遮阳的栅板。围墙旁放置有低矮的坐凳,上面坐着很多在那里抽烟和喝咖啡的长须男子。我估计他们是宫殿守卫人员。这些男子中没有一个人理会我们的到来。
可以看出,阿赫麦德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他让水手等在外面,便和我一起走进了一扇门。那里面站着门卫,阿赫麦德告诉他要见宫殿的总管。那个士兵把枪靠在墙上走开了。过一会儿他走了回来,伸出一只手掌来对总督的船长说:“你如果给我一点小费,我就带你进去。”
“正义之仆”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就是给你的小费,快走,如果你不想受到鞭刑的话!”
被打的士兵这时才仔细看了看对面的人。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耳光就是证明,于是一边用手揉着脸,一边带我们进去了。
我们来到一个内院,它的四周都是门。其中的一个门下面站着一个用长袍裹着身体的黑人,那人正在用阴沉的目光盯着我们。但当发现是总督的船长时,他的面部表情立即发生了变化,弯下宽阔的肩膀,双手交叉到了胸前说:“请原谅,让你在这里见到我!我要是知道阁下光临,一定会去迎接你的。”
粗暴会让人对你尊敬,看来总督的船长知道这个道理,他不满地回答说:“这倒不需要。可你怎么竟敢让门卫向我索取小费呢?”
“他要了吗?”黑人吃惊地说,“噢,总督的船长,我决没有让他这样做。安拉可以为我作证!”
“住嘴!我知道你是怎样调教他们的,你让他们索取小费,然后和他们平分。”
“你听到的不是实情。为了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我现在就让这个奴才受到鞭刑!”
“这不必了,我已经教训了他。如果你想和他平分,我也可以把给他的东西再给你一个。去向帕夏通报吧!”
“对不起,这我做不到!我高贵的主人和他的随从到达赫拉绿洲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一个多星期后,我们这些奴仆才能有幸再次见到他的尊容。”
我原以为这个黑人是名仆人,因为他穿着丝绸衣服,所以可能是个受到信赖的仆人,例如后宫仆人之类的,然而我猜错了,我听到阿赫麦德继续对他说:“那我就给你下命令吧,就像他本人对他的总管下命令一样。这位先生是来自德国的非常有学问的贵客,他准备在艾斯尤特停留几天。我想向帕夏推荐他作为他的宾客,但他不在,所以我命令你接待这位先生并好生照顾他,就像照顾你家主人的亲戚那样。”
原来这个黑人肩负宫殿总管这样一个重要的职务。
他用并非十分友好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回答总督的船长说:“你的意愿会实现的,先生!我会给这位外国人安排一个符合他身份的房间。请进屋,允许我为你献上烟斗和咖啡吧!”
“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坐了,我必须尽快起航。我只能留到你为这位先生安排好合适的住处后就走。你现在就带他去,动作快些!”
我不太喜欢总督的船长这样对待这个黑人,可以想象由此而产生的后果都将由我来承担。黑人皱了一下眉头,但仍礼貌地躬下了腰,请我们跟着他走。他带我们来到蓝色的墙上描绘着金色《古兰经》经文的一个很大的房间,告诉我们这就是我的住处。阿赫麦德对此表示满意,并且强调说,他还将详细了解我在这里生活的情况,同时命令总管把我的行李取来。胖黑人离开了。过了一会儿,进来了另一个黑人,把水手替我带来的行李拿了过来。第二个黑人紧接着为我送上了烟斗和咖啡,并坐在我的面前为我服务。东方国家的每一个殷富的家庭,人们都随时备有冲咖啡的开水。这种快捷的服务,使总督的的船长感到他命令的实现得到了保障。他给我留下了通信地址,说我可以通过这个地址得到他的信息,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现在我们要告别了!你在这里将受到很好的庇护,你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由。如果你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你可以提到我,而且对他们要粗鲁一点儿!安拉保佑你,让你再顺利来到我的身边!”
他走了。说实话,我并没有感觉他的话有什么不对。我甚至觉得,马上就会发生什么事情,使我得立即接受他的忠告变得粗暴起来,但我想不出有什么事需要我这样做。我必须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在这里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阿赫麦德采用的推荐我的方式,不会使那个黑人总管对我产生好感。我暗下决心,如果在这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立即离开这座宫殿去找另外的住处。
我在软垫上抽着烟,大约坐了一个小时左右。估计总督的船长已经离开了港口。我想,现在大概会有人来听取我的吩咐了。人确实来了,但他并不是来听我吩咐的。总管走了进来,一直坐在我面前点烟的黑人立即退了出去。黑人总管并没有按规矩坐到我的身边,而是站到了我的对面,用敌视的目光打量我的全身。
“就是说,总督的船长是你的朋友了?看他发号令的样子,人们会以为他就是总督本人。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不久以前。”我善意地回答道。
“这样他就把你带到了帕夏宫殿?你来自德国?”
他的态度使我不想住在这里,于是我放下烟斗,站起身来,按当地习惯给了那个黑人相当丰厚的小费,然后离开了房间,他没有想阻拦我。我来到庭院,突然听到有人在啼哭,接着,左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了,走出两个仆人用担架抬着一个额头伤口流着血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人跟在他们后面,其中一个蒙着面纱的妇女正在哭喊着让人快去找医生。这些人在我跟前走过时,我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大约60岁的男子回答说:“马把他摔到了墙上。现在他的生命已离开了身体。快去,快去,把外伤医生找来!或许他还有救。”
但在混乱中却没有人听从他的喊叫。这个人想立即赶上已经跑远的担架。我拉住了他。
“或许不必去找医生了。我想为伤者检查一下。”
老人站住了。
“你就是外伤医生吗?快走,快走!我们赶上去!如果你能救我的儿子,我会给你十倍的报酬。”
他拉起我向右边奔去,担架已经消失在另一道门里。这道门通往一间客房。从这里老人领我来到旁边一个小室中,人们已经把伤者放到了一张卧榻上。那个妇女跪在伤者前面哭泣着。老人拉起她,匆匆跟她说:“他就是外伤医生。不要哭了,老婆,让他看看我们的儿子!或许安拉是慈祥的,会把生命还给我们的欢乐和依靠者。”
那个妇女原来是伤者的母亲。
“愿安拉还给他生命!”抬担架的人们双手合十祷告着。
我跪在年轻人的身边,检查他的伤口。如果没有内伤,这个伤口并不严重,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伤心,他只是晕了过去。我身上正好带着一小瓶阿莫尼亚药水,是我防治南方常会出现的蚊虫叮咬用的。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