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系列三部曲-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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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杜莎,”韦伯平静地说道,“我想用梅杜莎作诱饵。”
“现在你是彻底疯了,”康克林答话时的声音比韦伯还响,“这个名字和‘杰森·伯恩’一样,也是碰不得的——说实话,它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许多传言,亚历山大,东南亚一带到处都流传着各种故事。它们不胫而走,从中国南海一直传到九龙和香港。那帮混蛋大多都带着钱躲到了这两个地方。梅杜莎并不完全像你想像的那样,是一个秘而不宣的邪恶组织。”
“传言,没错;故事,肯定是会有的,”退休情报官插话道,“在那帮禽兽所谓的‘服役’期间,他们谁没有拿枪或刀子顶住别人的脑袋,干掉十几二十个,甚至是两百多个目标?他们十有八九都是杀手和窃贼,是自成一格的暗杀小队。彼得·霍兰说,他在海豹突击队参加北方行动期间碰到过这帮人,没有一个家伙他不想废掉的。”
“可要是没有他们,越战中美军的伤亡人数可能就不止五万八,而是六万多。对这帮禽兽也要公平一点,亚历山大。他们对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对湄公河三角洲的每一块丛林都了如指掌。把西贡派出的所有侦察分队搜集到的情报加起来,都没有他们——我们——传回的情报管用。”
“大卫,我想说的是:美国政府决不能和梅杜莎扯上任何关系。我们的参与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更不用说得到承认了;连梅杜莎这个名字本身也得尽可能地严格保密。战争罪行是没有追诉时限的;按照官方的说法,梅杜莎就是个私人组织,集合了一帮崇尚暴力的格格不入者,这帮人想让东南亚再次沦落,就像他们以前所熟知并加以利用的堕落状态。如果有人发现华盛顿是梅杜莎的后台,白宫和国务院中某些大人物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尽管二十年前他们只不过是西贡司令部里一帮头脑发热的下级参谋人员,但如今这些大人物却都是在全世界范围内搞权力交易的掮客…在战争时期采取值得商榷的战术,这一点我们可以接受;但我们所不能接受的是充当屠杀非战斗人员的同谋,还转移了总计数百万美元的资金,而为这两项行动埋单的都是不知情的纳税人。梅杜莎就好比那些至今仍未公开的档案——咱们许多金融巨头当年如何为纳粹提供资金,在档案里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们永远也不希望某些事情从不见天日之处泄露出来,梅杜莎就是其中之一。”
韦伯又靠回到了椅背上——可现在他有点紧张,两眼直盯着这位曾一度成为自己死敌的老朋友,“如果我残留的记忆没有错,伯恩就出身于梅杜莎。”
“那是个完全可信的解释,也是一种绝好的掩护,”康克林望着韦伯说,“我们回到淡关后,‘发现’伯恩是个有妄想狂倾向的塔斯马尼亚冒险家,他在北越的丛林中失踪了。伯恩的那份档案做得极有创意,里面根本找不到和华盛顿的丝毫联系。”
“但这一切都是谎言,对不对,亚历山大?以前此事确实跟华盛顿有关,现在仍然有,而这一点‘胡狼’如今也知道了。当年他在香港查到你和莫里斯的时候就知道——他在太平山顶那栋安全屋的废墟中找到了你们的名字,相传那地方就是杰森·伯恩的毙命之所。昨天晚上他的信使在史密森学院找到你们,而且——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的人实在是太醒目’,因此他的想法被证实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十三年来相信的事全都是真相。梅杜莎的三角洲就是杰森·伯恩,而杰森·伯恩则是由美国情报机构一手创造出来的——这个人还活着。他活着,躲了起来,而且处在政府的保护之下。”
康克林一拳砸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是怎么发现我们、发现我的?所有的一切、所有一切都掩盖得严严实实。这是麦卡利斯特和我盯着办的!”
“我能想到消息泄露的几种途径,但这个问题可以先放一放,我们现在没时间管它。我们必须根据我们掌握的一个情况来行动——亚历山大,卡洛斯知道梅杜莎这个组织。”
“什么?这怎么行动啊?”
“如果伯恩是被梅杜莎剔除出来的,那么我们的秘密行动自然就在跟这个组织合作——与这帮人合作。要不是这样,真假伯恩之间的转换又怎么能做得到?‘胡狼’不知道,或者还没有想到的一点,是我们这个政府——尤其是政府中的某些人——会不惜代价地去保护梅杜莎的秘密。如你所说,秘密一旦泄露,白宫和国务院中某些极为重要的人物就有可能遭殃,这些在全世界搞权力交易的掮客——我觉得你用的好像是这个称呼——他们的额头上会被打上许多难看的烙印。”
“突然之间,我们国家就冒出了几个瓦尔德海姆KurtWaldheim(1918—2007),联合国第四任秘书长、奥地利前总统。瓦尔德海姆一生获得过诸多荣誉称号和勋章,但他在二战期间曾为德军效力的历史也屡遭西方媒体指责,可谓毁誉参半。式的人物。”康克林点点头,皱起眉看着地下,显然是在绞尽脑汁。
“NuyDapRanh。”韦伯的声音低得简直如同耳语。听到这几个东方词,康克林猛地又抬起眼看着韦伯,“这就是关键所在,对不对?”韦伯继续说,“NuyDapRanh——蛇发女。”
“你想起来了。”
“今天早上才想起来,”杰森·伯恩答道,他的眼神冷冷的,“玛莉和孩子们升空之后,飞机刚钻进波士顿港上空的雾气中,我就仿佛突然间回到了那里。那是另一架飞机,另一个时间,无线电发出的静电声中劈劈啪啪地传来了话音。‘蛇发女,蛇发女。行动取消…蛇发女,收到没有?取消!’我的回应是把那该死的玩意儿关了,然后环顾着机舱里的人,看样子他们都快给乱流颠得散架了。我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心里似乎在想:这个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那一个呢?我自己呢?我们要是回不来,又会是怎么个死法?…然后我看见两个人卷起袖子,比较着他们前臂上那一小块丑陋的文身,那难看的标记让他们很着迷——”
“NuyDapRanh,”康克林平淡地说,“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头发由一条条蛇结成。蛇发女。你不让他们给你做这个文身——”
“我从来都不认为它是什么荣誉的标志,”韦伯伯恩眨眨眼打断了他,“实际上,我觉得它恰恰代表着相反的东西。”
“起初它只是为了识别身份,而不是用来标榜任何荣誉或恶名的标准,或者说幌子。那是一块纹在前臂内侧的精细文身,图案和色彩全西贡只有一个师傅能做得出来。其他人谁也仿造不了。”
“那/@文@/些年那/@人@/个老头/@书@/可挣了/@屋@/不少钱,他的手艺与众不同。”
“西贡司令部里与梅杜莎有关的每一个军官都有这么一块文身。他们就像是一群在燕麦片盒子里头发现了‘密码指环’的小孩,高兴得直发疯。”
“亚历山大,他们可不是小孩。他们是疯子,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不是小孩。他们染上了一种名为不负责任的可恶病毒,无所不在的西贡指挥部中因此也冒出了好些百万富翁。那些真正的孩子在越南的丛林中死的死,残的残,而南方有许多穿着熨得笔挺的卡其布制服的家伙却派私人信使去瑞士,或是苏黎世班霍夫大道上的各家银行。”
“小心啊,大卫。你说的也许就是我们政府中的大人物。”
“他们都是谁?”韦伯把杯子端在身前,平静地问道。
“当年我知道一些做尽坏事的家伙,西贡失守之后我想方设法把他们搞得不得翻身。但西贡失守几年前我就不干外勤了,那段时间大家对蛇发女谈论的并不多。”
“不过,你肯定还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当然,但没有任何确实的东西,根本谈不上什么证据。只是一些可能性,推断的依据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该拥有的房产、负担不起的消费场所;还有些人在公司中身居要职,或曾经身居要职,能顺理成章地拿到高薪,但从背景来看他们根本就没有坐那些位子的资格。”
“你说的是一个网络。”韦伯说。他的声音现在变得紧张起来,那是杰森·伯恩的声音。
“如果是个网络,那它的组织肯定很严密,”康克林表示同意,“而且很排外。”
“你列个名单出来,亚历山大。”
“这么列名单可是会漏洞遍布的啊。”
“那就先限定在我们政府中与西贡司令部有关联的大人物上。也许还可以扩展一下,纳入那些拥有不该拥有的房产的家伙,还有那些在私人公司占据着高薪职位、其实根本就没资格的人。”
“我再说一遍,这样的名单可能毫无用处。”
“凭你的直觉,不会没用的。”
“大卫,这一切究竟跟卡洛斯能有什么关系?”
“以部分的真实作为诱饵,亚历山大。真实得有些危险,这我承认;但这么干简单可靠,而且会让‘胡狼’无法抗拒。”
前任情报官员张口结舌地瞪着自己的朋友,“怎么个无法抗拒法?”
“那就需要你来发挥创意了。如果你想出十五到二十个名字,这其中肯定能碰上三四个我们能通过某种方法证实的家伙。一旦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我们就可以施加压力,用各种办法来逼迫他们,并传递同一个基本信息:有个前任梅杜莎成员发了疯;多年来此人一直处于保护拘留之下,现在他要把蛇发女的脑袋轰掉,而且手里还有所需的弹药——名字、罪行,秘密瑞士银行账户的位置,简直就是一应俱全的整套恺撒色拉CaesarSalad,一种含有面包块、莴苣叶、鸡蛋、柠檬汁、橄榄油、干酪等多种常见配料的色拉,最初由厨师在客人桌旁现场配制而成。因发明者CaesarCardini得名…然后放出话去——对于我们熟悉而敬重的圣人老亚历山大来说,这一步将会考验他的才能——说有个人比他们还想抓到这个心怀不满的危险叛徒。”
“伊里奇·拉米雷斯·桑切斯,”康克林轻声接上话,“‘胡狼’卡洛斯。接下来的事同样也是不可能办到的:不知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天知道——有消息传了出去,这就要求有兴趣的双方举行一次会晤。所谓兴趣,也就是说对联手刺杀有兴趣。在这双方之中,第一方由于官居高位,比较敏感,不能太过招摇地参与刺杀行动,我说的差不多吧?”
“基本就是这些,但还有一点:在华盛顿手握大权的这帮人,能查出刺杀对象的身份和去向。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让此人尸横就地。”
“那是自然喽,”康克林一边说,一边难以置信地点点头,“他们只要挥一挥魔杖,最高密级档案的所有限制措施就将全部解除,信息就会送到他们跟前。”
“正是这样,”韦伯沉声说,“不管是谁去和卡洛斯的信使接触,此人都必须处于极高的地位,身份也是货真价实,‘胡狼’肯定会接受他——或是他们。不能让卡洛斯有任何疑虑;这些人一站出来,卡洛斯就再也不会怀疑这是个陷阱了。”
“你是不是还想叫我在蒙大拿州Montanna,美国西北部的一个州,与加拿大接壤。一月份的暴风雪之中,让玫瑰花蕾开放啊?”
“差不多吧,这一切都必须在一两天之内办好,趁着卡洛斯还在为史密森学院的事情心头作痛。”
“这不可能办到!…唉,见鬼,我试试吧。我要在这里建立行动中心,让兰利把所需的东西送来。得采取‘四○’级别的保密措施,那是当然的…待在五月花酒店的人不知是谁,一想到让这家伙溜了我就恨得要命。”
“也许那人溜不掉,”韦伯说,“不管谁去接头,都不会这么快放弃。留下如此明显的一个漏洞,这可不是‘胡狼’的风格。”
“‘胡狼’?你觉得会是卡洛斯本人?”
“当然不是他,但应该是拿他薪水的什么人。会是个出乎意料的人物——这种人就算在脖子上挂块招牌,写上‘胡狼’的名字招摇过市,我们都不会相信他是胡狼的手下。”
“会是中国人吗?”
“也许吧。他也许会把这出戏做完,也许不会。他就像几何一样精确;他做的任何事都符合逻辑,即便这逻辑看似不合情理。”
“你这话叫我想起以前的一个人,那个从来不曾存在的人。”
“他存在过,亚历山大。他确实存在过。现在他回来了。”
亚历山大·康克林朝公寓的门望去,大卫·韦伯这番话突然又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的箱子呢?”他问道,“你带衣服了吧?”
“没带,等搞到其他衣服,我就把身上这套行头扔到华盛顿的臭水沟里去。不过,我还得先去看看另一位老朋友。那也是个在贫民窟里受憋屈的天才。”
“让我猜猜,”退休的特工说,“是个叫卡克特斯的黑人老头,他的名字可真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