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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地海奇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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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这种力量。也许柔克的形意师傅能……也许你……」

恬哈弩奋力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她悄声道,「我不像她。我没有翅膀。」

黎白南望向恬娜,仿佛寻求指引。恬娜哀愁地看着女儿。

恬哈弩转过身,面对王。「先生,对不起,」她以低弱粗哑的声音僵硬说道,「我必须独处片刻。我会思考父亲所说的话语,试图回答他的问题。但我必须独处,请你允许。」

黎白南对她鞠躬,瞥向恬娜。恬娜立刻走向女儿,搂抱着她,两人从水池及喷泉旁阳光普照的小径离开。

四名男子再度坐下,数分钟无语。

黎白南道:「黑曜,你是对的。」然后对其余人说:「我告诉黑曜恬哈弩的一些事后,他告诉我龙人伊芮安的故事。我告诉他,恬哈弩还是孩子时,便召唤凯拉辛前去弓忒,以古语对龙说话,而凯拉辛称她为女儿。」

「陛下,这事十分奇异,这是个非常奇异的时代。龙是女子,而未受教导的女孩会说创生语!」黑曜受到深沉且明显的震撼与恐惧,赤杨发现这点,想着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如此恐惧。也许,赤杨想,是因自己所知有限,不知该如何害怕,或该害怕什么。

「但从前就有这些古老的故事,」托斯拉说,「你们在柔克没听说吗?也许你们的围墙把故事挡出去了。这些只是平凡人说的故事,有时甚至是歌谣。有首水手歌叫《贝里洛小妞》,。电子书歌里说有个水手在每个港口都会留下为他哭泣的漂亮女孩,直到一名漂亮女孩以赤铜双翼追向他的船,把他抓出吃掉。」

黑曜极端不耐地看着托斯拉。但黎白南微笑,说:「楷魅之妇……大法师的师傅,艾哈耳,又名欧吉安,告诉恬娜楷魅之妇的故事。她是名老村妇,过着村妇的生活。她邀欧吉安进小屋,请欧吉安喝鱼汤,说人与龙本是同族。她自己是龙,也是女子。欧吉安以法师之身,看到她是龙。

「黑曜,就如你所见到的伊芮安。」黎白南说道。

黑曜语调僵硬,只面对王说:「伊芮安离开柔克后,名字师傅让我们读最古老的智典中,以往一直语意不清的部分,只知道是在说既是人亦是龙的生物。还有两者间发生争吵或极大纷争。我们了解有限,这些内容仍不清楚。」

「我原本希望恬哈弩能解释清楚。」黎白南说,语调平稳,以致赤杨无法分辨,王是否已放弃,或依然希望。

一位头发灰白男子从小径上快步走来,是王的御林侍卫。黎白南转头一看,起身走去。两人低声交谈片刻,士兵踏步走开,王转回面对同伴。「有消息了,」他说,挑战语调再次出现。「黑弗诺岛西方出现大群飞龙,它们放火烧了森林,一艘近海船只的船员说,逃到南港的人告诉他们,瑞司贝城烧起来了。」

当晚,王麾下最迅捷的船舰载着一行人横渡黑弗诺湾,乘着黑曜扬起的法术风向前奔驰。船在拂晓来到欧恩山肩下的欧内法河口。自皇家马厩挑选的十一匹马同时下船,每匹都是腿长体健的良驹。在黑弗诺及偕梅岛之外,马匹难得一见,恬哈弩习于驴子,却从未见过马。在船上整晚,她多半都陪伴马匹与马夫,协助控制、安抚马儿。马匹血统纯正、教养良好,却不习惯海上航行。

众人在欧内法沙滩准备上马。黑曜对骑术一窍不通,马夫必须多方教导、鼓励,但王一上马,恬哈弩随即跟上。她把缰绳握在残疾手中,并未使用,似乎有别的方法与母马沟通。

骑士笔直向西,朝法力恩山脚快速前行。骑马是黎白南所能运用的交通方式中最迅速的,若是航行过南黑弗诺岛,会耗时过久。同行的巫师黑曜负责维持天候,清除道路险阻,保护大家安危——龙火除外。如果遇上龙,除了恬哈弩,他人都无抵抗能力。

前晚,黎白南与顾问及将官讨论后,很快得到结论:他丝毫无法对抗龙群,或保护城镇及田野不受攻击。弓箭无用、盾牌无用,只有最伟大的法师能够打败龙。他麾下并无此等人才,更不知现世有谁做得到。纵然如此,他仍必须尽力保护子民,除了试图与龙族谈和,别无他法。

黎白南前往恬娜及恬哈弩所住房间时,总管震惊万分:王应该召唤想见的人,命其到来。「王有所求时,另当别论。」黎白南道。

黎白南告诉前来应门、十足惊讶的女佣,前去询问是否能与雪白女士及弓忒之女谈话——王宫及城里人们都如此称呼两人。两人跟王一样真名公开,但这种行为如此少见,更违背规律、传统、安全与仪节。电子书,以致人们虽然可能知晓两人真名,却不愿直称,宁可绕个弯。

进房后,他简短报告新消息,说道:「恬哈弩,在整个王国中,或许只有你能协助我。如果你能呼唤这些龙,如同你呼唤凯拉辛;如果你有控制它们的力量,若你能与它们交谈,询问为何要攻击我的子民,你愿意吗?」

年轻女子一听这话,便向后退缩,转向母亲。

但恬娜不肯庇护她,静立不动。一会儿后,恬娜道:「恬哈弩,很久以前我便对你说过:王对你说话时,你要回答。你当时还是个孩子,所以没回话。你如今已不是孩子了。」

恬哈弩自两人身边退开,像孩子般低垂着头。「我无法呼唤他们,」她以低弱、粗糙的声音说,「我不认识他们。」

「你能呼唤凯拉辛吗?」黎白南问。

恬哈弩摇摇头。「太远了,」她悄言,「我不知道该朝哪里。」

「但你是凯拉辛的女儿,」恬娜说,「难道你无法与这些龙沟通吗?」

恬哈弩悲惨地回答:「我不知道。」

黎白南说:「恬哈弩,如果有任何一丝机会,它们愿与你交谈,或你能与它们交谈,我恳求你把握这个机会。因为我无法对抗,也不通晓其语,我该怎么向只需一口气、一个眼神就能摧毁我的巨兽询问它们的要求?你愿不愿为我、为我们开口?」

恬哈弩沉默,然后以低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愿意。」

「请准备与我同行。我们午后第四小时出发,我的人会带你上船。我感谢你。恬娜,我也感谢你!」黎白南说,握住恬娜的手须臾,没很久,因为出发前,他有许多事务必须处理。

黎白南匆忙赶到码头已稍迟,以斗篷遮头的纤细身影站在码头上。最后一匹马正喷着气,僵着四腿,抵死不愿上船板。恬哈弩似乎在与马夫讨论,之后,她握着马勒,对马说了几个字,便一同安静上船。

船像又小又挤的房子。近午夜时,黎白南听到两名马夫在后甲板上小声交谈。「她是天生好手。」一人说,声音较年轻的另一人道:「她的确是,但她长得真可怕,不是吗?」第一人道:「如果马不在意,你有什么好在意的?」而另一人回:「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在意。」

此时,一行人从欧内法沙滩骑到山脚,道路略为宽广,托斯拉便策马与黎白南并行。「她要为我们翻译,对不对?」托斯拉问。

「如果她可以。」

「那她比我想得还勇敢。如果她初次与龙交谈就发生这种事,那很可能再发生。」

「此话怎讲?」

「她被烧个半死。」

「不是龙烧的。」

「那是谁?」

「她出生时和她在一起的人。」

「怎么有这种事?」托斯拉面孔扭曲。

「流浪汉,小偷。她那时只有五、六岁。不管她或他们做了什么,最后就是她被打得昏迷不醒,然后被推到营火中。我想他们以为,只要她死了或濒死,整件事就会当成意外。他们逃掉。村民找到她,恬娜收留她。」

托斯拉抓抓耳朵。「这故事真显出人性善良的一面。所以她也不是老大法师的女儿?但他们说她是龙一窝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黎白南跟托斯拉共同航行过,多年前更在索拉一役并肩作战,知道托斯拉勇敢敏锐、冷静沉着。托斯拉的粗俗刮到他时,他只责怪自己皮薄。「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黎白南和缓答道,「我只知道,龙叫她女儿。」

「你那个柔克巫师,那个黑曜,急着说他在这事儿上毫无用处。但他不是会说古语?」

「是的,只要几个字,就能把你烧成灰烬。我想他还没这么做,是因为尊重我,不是你。」

托斯拉点点头:「我明白。」

他们整天以马匹能保持的最快速度奔跑,晚上来到小山镇,好喂食马匹,让马休息,骑士也能在各样不舒适的床上睡一觉。不惯骑马的人发现自己连路都走不了。那里的居民未曾听说龙,只知道一群富有陌生人突然出现,以金银换取燕麦及床铺,整件事的灿烂及惊恐令他们难以负荷。

拂晓前,骑士离开。欧内法沙滩距瑞司贝约近百哩。第二天,要爬上法力恩山脉的低矮垭口,从西边下山。叶耐为黎白南最信任的军官之一,他骑在众人前方,托斯拉殿后,黎白南则带领几位主要成员。清晨前的沉闷静默令他半睡半醒地以小跑步速度策马前进,之后被迎面一阵马蹄惊醒。叶耐返回,黎白南抬头望着叶耐手指的方向。

一行人正走出开阔山坡顶上的树林,透过清晰半亮天光,可一路看到垭口,两侧暗黑高山堆挤多云日出清晨的暗红光芒。

但他们正面向西方。

「那比瑞司贝还近,」叶耐道,「大约十五哩。」

恬哈弩的母马虽娇小,却是最好的马,坚持应该领导众人,恬哈弩若不制止,马会一直推挤超前,直到队伍前头。黎白南拉停大马,母马立刻上前,恬哈弩因而在黎白南身侧,看着所望方向。

「森林烧起来了。」黎白南对她说道。

黎白南只看得见有疤痕的半边脸,因此她似乎盲目凝视,但恬哈弩看见了,握着缰绳的爪手颤抖。烧伤的孩子害怕火焰,他心想。

什么样的残忍、懦弱的愚蠢念头,让他对这女孩说:「来跟龙说话,解救我的危机!」将女孩直直带入火里?

「我们回头。」黎白南道。

恬哈弩抬起完好的手,指着。「你看,你看!」

火堆中的一点火星、一点余烬,从黑线般垭口上升,鹰形火焰翱翔,一头龙笔直飞来。

恬哈弩直直从马磴上站起,发出尖锐、沙哑的呼喊,仿佛海鸟或鹰隼尖叫。但她喊的是:「玫迪幽!」

巨兽以可怕的速度贴近,修长细薄的双翼几乎慵懒地拍击,失去火光的映照,在渐亮天光中看来仿佛是黑或铜色。

「拉好你们的马。」恬哈弩才以黯哑的声音说完,黎白南的灰色阉马便看到龙,激烈震动,挥摆着头向后倒退。黎白南控制住马,但身后另一匹马发出惊恐嘶叫,他听到一阵杂沓及马夫声响。巫师黑曜跑上前来,站在黎白南马边。一群人在马上,或在地上,驻足看着龙来临。

恬哈弩再度喊出那词。龙飞转个弯,减缓速度,在约五十呎外空中打住、悬停。

「玫迪幽!」恬哈弩呼唤,而回应像延长的回声传来:「玫—迪—幽!」

「那是什么意思?」黎白南俯身向黑曜问。

「姐妹,兄弟。」巫师悄声道。

恬哈弩下马,把缰绳往叶耐一丢,朝龙悬停的小坡走去,龙的修长双翼如鹰隼快速短促拍击,但那对翅膀合计有五十呎宽,拍打时发出大鼓或铜器撞击的喀啦声响。她靠近时,一小卷火从龙细长、利牙大张的嘴冒出。

她伸出手。不是纤细的褐色手,而是烧伤的那支爪手。手臂及肩膀上的疤痕令她无法完全举起,仅能与头同高。

龙在空中微微降低,俯下头,以干瘦、开展、覆有鳞片的长鼻碰触恬哈弩的手。像支狗,或是支动物在欢迎、吸嗅,黎白南心想,也像老鹰飞降手腕,像王对女王致敬。

恬哈弩与龙各以铙钹般的声音短暂说了几句。又一阵交谈,静默,龙继续发话。黑曜专注听着。再次交谈。一抹烟从龙的鼻孔冒出,女子残疾、萎缩的手僵硬、尊贵地一比,很清晰地说了两个词。

「带她来。」巫师悄声翻译。

龙用力拍击翅膀,低下长长的头,嘶了一声,再度说话,然后跃入空中,高掠过恬哈弩,转身,盘旋,飞箭般笔直朝西飞去。

「龙称她为至寿者之女。」恬哈弩静止站立,看龙离去时,巫师悄声道。

恬哈弩转身,在灰色的晨光下,在辽阔山林前,看来渺小脆弱。黎白南翻身下马,急行到她面前,以为她会精疲力竭、惊恐万分,因而伸出要协助她行走,但她微笑。她的脸庞,半恐怖半美丽,带着尚未升起的太阳红光亮起。

「它们不会攻击了,会在山里等待。」恬哈弩说道。

她终于环顾四周,仿佛不知身在何处,黎白南扶住她手臂,她允许,火焰及微笑在脸上徘徊不去,步伐更是轻盈。

马夫拉着马匹,马已开始嚼食满滴露珠的青草,黑曜、托斯拉及叶耐围绕恬哈弩身旁,尊敬地保持距离。黑曜说:「恬哈弩女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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