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第4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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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谦也是发觉了,燕凛装睡装得确实很成功。他可以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并且保持舒缓平和的呼吸,如果不是自己灵觉远异常人,夜深人静时,两人相隔如此之近,他甚至可以判断得出燕凛心脏跳动的速度,怕也无法看出真相来。
如此几乎完美的伪装,必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容谦也是凭此才确定了,燕凛的失眠症,其实有非常漫长的历史。
他轻轻叹息:“一直没有人察觉吗?连皇后也不知道?”
燕凛脸色微红,迟疑了一下。毕竟这种夫妻之间的秘事,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出口的。只是,在心间,他却又觉得实实无法拒绝不答容谦的任何问题:“其实,我本来就睡得浅,睡觉时,身边若有什么变动,就更不容易睡着了。刚开始和乐昌在一起时,其实我一直没真的睡过,只是怕她多想,所以总是装睡。但后来,慢慢习惯了她在身边,知道她和靖园,王总管一样,都是待我极好的人,便也能放松许多,在她身旁,也可以略略睡一会了。只是在其他几个妃子处,我尚不能这样放松自在。不过,倒是谁也没有察觉我的病。她们都还是年少的女子,也没与男子亲热相处过,我掩饰得又很小心,哪里就会被看得出来。”
容谦默然。不曾失过眠的人,很难想象得出,那样一夜一夜,永不止息的痛苦。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至,明明每一分肌肉,每一根血脉都喊叫着渴望哪怕只是一瞬的休息,可精神就是不肯放松的滋味,简直能让人痛不欲生。
就是容谦自己,如果不是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受伤痛折磨,日夜不能入眠,怕也无法真正体会这种滋味。
而这个风光辉煌,居于万人之上的少年,年年月月,无数个夜晚,一个人,咬着牙,忍着内心的煎熬,精神的折磨,顶过挨过这样永无止境的痛苦,却还要装做无事人一般,倔强地不肯对天下人示弱,倔强地不愿意有负自己曾经的期望,倔强地不舍得所有爱护他的人为他担忧。
“容相……”身边燕凛在轻轻地喊,容谦却神思恍惚,不能答话。
一直一直,自己身边知道旧事真情的人,总是在说燕凛对他关怀不够,在意不够,所以才会看不出他的身体状况。可是他自己呢?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自以为滴水不漏的保护照料,他不是照样不知道燕凛暗中所受的痛苦吗?
不经历这种事,不会了解这种悔恨,不明悟这分心境,不会明白这份懊痛,对燕凛有多少分心疼,对自己就有更甚十倍的责备。将此心,比汝心,才更加明白,从自己受伤以来,燕凛是怎样对自己进行折磨伤害的。
容谦心中痛得难当,脸色都慢慢苍白下来了。
燕凛看容谦神色不对,心中有些惊忧,伸手去拭他的额头:“容相,可是不舒服……”
容谦伸手,轻轻抓住燕凛的手,只定定睁眼看着他。
内殿里,一片空旷清寂,所有的宫人都因为容谦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而在殿外守着,殿中连烛光也没有,只是床帐四周,吊了许多夜明珠,散发着清幽的光芒,照得这一片方寸之地,犹如神仙幻境。
燕凛只觉容谦的眼睛幽深得看不见底,让他的心神都沉入其间,不能也不愿挣脱,只感觉容谦的手轻轻一拉,虽然手上根本软弱无力,但燕凛半支起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顺势伏了下去。
下一刻,感觉那手臂轻轻地把自己环绕,然后,渐渐开始用力。
燕凛默默地伏在容谦胸前,一手悄悄撑着床,不敢真把上半身的重量压在容谦的身上。只是安静地感觉着,伤病在身的容相,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用那已经使不出大力的手,把他更紧一些地抱在怀中。莫名地,眼眶便热了起来。
他心里有些惶恐。这么大的人了,若是半夜里在容相怀里哭出来,真是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只是,心中的那种温暖激动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多少年之前了,几乎就是在前生,无数个夜晚,也是在这清华宫,也是在这龙榻上,也是这个胸膛,这只手臂,一直护着他,守着他,给他温暖,驱尽冷寂。
只是后来,一点点长大,幼时的天真,便被世情风霜染得尽了。
原以为,那年幼时永远围绕着他的温暖,再也不能尽得,却原来,那份心意,那份关爱,一直,一直就在他的身旁,从来也不曾离开。
燕凛心中一片宁静温柔,真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任凭时间,静静地流淌而去。但是,越来越酸涩温热的眼睛让他有些发慌,为了怕自己真的无用地哭出声来,他不得不想法子说话转移注意力。
“容相,你真的不用为我太担心,我也就是这段日子因着心事重,所以病情严重些。你既然已经宽解了我,我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也就是睡得比普通人略少些,不算是什么大事,身边如果有象靖园,王总管,乐昌这样让我安心的人在,我睡得其实也很快的。”
“那么,我呢?”
“啊……”燕凛一时间竟是脑子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
容谦的声音温和低沉:“在我身边呢?你感觉如何?”
燕凛沉默着不说话。
容谦轻轻地催:“燕凛!”
燕凛闷着头,声音低得几乎连容谦也差点没听到。
“晚上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我又激动又紧张,手指都不敢乱动一下,说话也怕声音稍大一些,别说我的病还没好,就是完全没病,我看也是睡不着的。”
第233章 春日融融
第二天,容谦迫不及待地向风劲节抱怨了。
“喂,劲节,是你说的燕凛的症状更多还是心病,从来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出面治疗的效果,远远胜过你这个神医开什么药方。可是现在他在我身边就特别小心翼翼,紧张得全身都一直绷着,怎么可能睡好?我把他强留在清华宫,本来是想要他不得不好好休息,可现在这样弄法,却是害得他病情更加严重起来了。”
风劲节摇头闷笑良久,方才笑道:“小容,你知道曾经有过最激烈最深刻爱情的人,在天长日久的夫妻生活之后,会怎样相处?”
容谦一阵郁闷,这都打的什么比方啊。
“就算当年爱恋最深时,一看到对方就心跳不已,鼻血横流,多年夫妻做下来,也都淡然了。握着对方的手,就象握着自己的手一样,没了感觉。天天听着枕边人轰隆隆的打呼声,也和没听到一样,照样轻松自在地睡觉。看起来甚是淡漠,可一旦失去了这样长久相伴的人,才会觉得,空荡荡的世界,冷清地出奇,没有人吵自己,晚上却连觉也睡不好了。”
风劲节笑着拍拍容谦:“你的问题就是如何把燕凛从一见到你,就心脏狂跳,鼻血飞流的阶段,引导到细水长流,相濡以沫的阶段。”
容谦顺手抓了桌上的茶杯盖,对准风劲节的鼻子丢过去。
风劲节轻轻松松一手接过,笑道:“有精神打人了啊,不错不错,好现象,都是我辛苦治疗的功劳啊。”
容谦让他气得绝倒,风劲节却已经挥挥衣袖,转身出去,自去寻美丽的宫女聊天联络感情去了。
既然风劲节袖手旁观,容谦就只得自力更生,自己想办法了。
他并没有急急忙忙把燕凛赶出清华宫去睡,反而让燕凛把御书房的公事都一概搬到清华宫了,却也并不是不放心到真把燕凛禁足在身边,万事都要看紧了。
燕凛每天的朝会从来不误,每日都会去陪伴乐昌一阵。并且开始积极接见大臣,会见宗亲,偶尔宫中也会搞些小小宴会,与嫔妃们隔个三四天,也能见一回。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容谦甚至还是力排众议,坚定地支持燕凛多出宫走走看看。只要在安全防卫上做足功夫便是。
燕凛初时也不愿离容谦太久,更觉得这个时候出宫散心,很是没心没肺,然而容谦只是笑着教训他。
“人生在世,谁能不倒霉,谁能不碰上祸事。可是总不能放纵着自己,整天把头埋在灾难里垂头丧气,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我们要做的,是尽力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燕凛默然一会,便点头接受了容谦的意见。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尽力让自己生活得好,就已是对彼此最大的爱护。若是象他们以前那样,凡事都太过关心,太过在意,反倒成为彼此的负担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处理朝政,与大臣沟通,关爱自己的家人。留在清华宫时,也不是整天眼也不眨,全心全意守着容谦,而是要分出一大半的时间精力处理政务国事。
而很多时候,容谦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守着他,等着他。
很喜欢看这少年,灯下凝眸,专心致志,批阅奏章的样子。就是偶尔皱起眉来,郁郁忧思,居然也让人看得很是顺眼。
很喜欢,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他身旁,就算彼此一句话也不说,但是,他知道,因为有他在,燕凛才会有这样宁定的心神,倾心关注这着片他与他,都深爱的国土。
很喜欢,就这样平静地等待着。通常燕凛批阅了一会儿奏章,便会放下来,歇一歇,站起来,伸展一下肢体,松散一下身子,同他笑着说几句话,有时推他在外头转一圈,回来再继续做事。
整个燕国,最重要的政务,就这么简简单单,堆在案头,容谦从来也不翻看。只是燕凛却偶尔会在工作小憩的时候,推着容谦到窗前,在阳光下,亲手为他泡一杯茶,半靠着他坐下,随手拣一份奏章,慢慢地念给他听。
一般来说,除非燕凛真的取决不下,容谦都不太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大部份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听,听着这片国土上的种种政务,听着燕凛慢慢解释自己的处置决断,有时候,觉得燕凛做得很好,微微一笑,欣然看他一眼。嘴里其实也并不多说什么夸奖的话,然而那样灿然明亮的眼神,便让这偌大殿宇都辉煌灿烂了起来。
有时他觉得燕凛做错,或做得不够好,他也会微微蹙了眉锋,于是,燕凛便也沉了脸色,皱了眉,去苦思自己的不足,若是能够想到,不免会两眼闪亮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地跑去御案那边,重新批示。看起来,象个浮躁冲动的少年,远远胜过一个深沉有为的帝王。
有时,苦思而不得,不免挫败,他也会纠缠着容谦问个不休。容谦被他缠得无法,低笑着提点他几句,燕凛心服时,会笑得眉眼生辉,但也会有不认同不以为然的时候,便也毫无顾忌,绝不给容谦面子地低声与他争执。
大部份争吵,最后多是以容谦的胜利告终,但偶尔也有几回让燕凛争赢了,燕凛便不免得意洋洋,次日定要对着史靖园他们炫耀个七八回。
很多的变化,当事人并不觉得,可旁边的明眼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看燕凛与容谦一起,在阳光下微笑聊天时,总莫名地会让人有种心酸凄凉之感,而现在,远远看他们并坐在花间,身子靠在一处,低着头,很认真地分着吃同一份糕点,却只有一种淡淡的轻松欢快,让人唇边不觉悄然溢起笑颜。
以前,燕凛不管心中有多少烦忧,在容谦面前,都努力微笑,唯恐对容谦有一丝不好的影响。
而现在,有政务委决不下,或在朝中受了闷气,或者就是莫名地发了少年感慨,他都会无所顾忌地对容谦诉说。
有时容谦会劝他几句,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兴灾乐祸,气得燕凛总要跳脚发作一阵。
以前,不管容谦有多少不适,在燕凛面前,都尽量不露出来,纵然身如火焚油煎,依然可以笑得云淡风轻。
然而,现在,他从不刻意强忍痛意,从不用心去克制呻吟。他不介意表现自己的软弱无力,他不介意让燕凛看到他伤痛最甚时的情况。
不隐瞒,不掩饰,不强作欢颜,但是,依然快乐,坚强地活下来,甚至不肯让生活中的乐趣为此减少一分一毫。
他把伤痛完全展现给燕凛看,让那个忧心的少年,真切地知道,他是很伤,很痛,然而,这伤痛并不足以击垮他,事实的真相,并不象想象中,那么恐怖,可怕。有时候,因为好心而做的掩饰,带来的疑虑伤害忧心,也许比伤情本身,更可怕。
他喜欢阳光,喜欢鲜花,喜欢清风,喜欢与人说笑,喜欢一切美好的人与事。
燕凛每回出宫,总会把市井民间听到的新鲜故事细细讲给他听,总会买些新鲜玩意,好吃的果子,回来与他一起享受。
宫中有时举行小宴,只一些最亲近的人聚在一起,容谦也很乐意参予进来,仿若无事一般,与众人说笑。
燕凛也开始放松清华宫的门禁,允许一些当年与容谦情谊甚厚的旧部下属,入宫探望。这些都是真心关心容谦的旧属,与容谦说些当年旧事,彼此都颇多感慨,讲些今日情怀,大家也各有感怀。
乐昌身子越来越重,在宫中四处行走得较少,偶尔也会来看望容谦。
容谦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