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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散花女侠-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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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审,让日本的市舶使来陪你听审,他们既然控告我,那么也得传他们的‘原告’出庭,审判之时,应准台州百姓听审!”知府道:“这,这——”铁镜心道:“这什么?这顾全了朝廷的‘王法’,也顾全了日本使者的面子,让你在日本人面前交代得过去,这还不好么?你若不从,我就一跑了事,千百倭寇尚自拦我不住,你拦得住我么?”越说越气愤,“砰”的一声,一掌击下,将一张檀木茶几,削了一角。

那知府深知铁镜心本领非凡,又曾听到他连杀几个日本武士的故事,见他发怒,心中害怕,忙作揖道:“既然世兄是这个意思,那么我明日和日本的使者说去,还望世兄千万以台州的父老为念啊!”作出一副可怜相蹑手蹑脚地回内室去。

知府一走,于承珠飘身跃下,破窗而入。铁镜心笑道:“你来了许久了,都听见了吗?”

于承珠吃了一惊,心中想道:“我只道是人不知鬼不觉,却原来早已被他看破了。”对铁镜心的本领好生佩服,只听得铁镜心又道:“你既然都听见了,还进来做什么?”于承珠说道:“特来探望你啊。”铁镜心笑道:“那日在长江之上,多承搭渡;如今弟在缧绁之中,又承于兄探望,高谊隆情,小弟在这厢谢过了。”于承珠正自气恼他说话没有礼貌,忽见他又酸溜溜地作揖道谢,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你说我不该进来,我说你也不该留在这里。”铁镜心道:“怎么?”于承珠道:“你的父亲既已释放出去了,你为何还要留在这儿受气?你当真能够忍受倭奴的使者高踞堂上,看你受审么?”铁镜心道:“知府大人说的话你还没有听明白么?”于承珠道:“他害怕倭寇,简直害怕得魂魄不齐,难道你我世害怕倭寇?自主道兵来将挡,水来士掩,倭寇若真的敢来攻城,咱们就不能设法将它打退么?”铁镜心一笑说道:“你我二人当然不惧倭寇,但只你我二人就能打退倭寇么?请问若倭寇大举攻城,吾兄有何破敌良策?”于承珠只是凭着一股少年的冲动,问到她破敌之策,却是没有想过,反问道:“难道你甘愿受审,也没有什么破敌之策么?”铁镜心一笑说道:“弯弓欲射南山虎,磨剑思除北海蛟。射虎除蛟还待弯弓磨剑,何况是要驱逐比猛虎长蛟更凶残的倭寇。”于承珠听他说得好似胸中早有成竹,心道:“难道他的甘心受审,也等于弯弓磨剑一样,是在做准备的功夫么?这倒令人莫测高深了!”但见铁镜心眼光中充满自信,又微笑道:“多谢你来探望我,现在你可以走啦,到我受审那天,你再来看我吧。”于承珠意有不快,道:“铁兄有何嘱托,小弟愿尽绵力。”铁镜心有点奇怪,想道:“这少年倒是性情中人,萍水相逢,便把我当知己看待。”眼光睨去,和于承珠碰个正着,忽见于承珠转头避开,脸上似泛起一片红霞,铁镜心暗笑道:“真是小孩子,刚才还说得那么慷慨激昂,似个大人,现在却又害羞了。”铁镜心可没有想到于承珠竟是个女子。

铁镜心略一沉吟,抬头笑道:“多谢吾兄心意,那么就请吾兄给小弟带一个口信吧。”于承珠道:“带给谁?”铁镜心道:“在离城东郊七八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叫做白沙村,村子西边,靠山的所在,有一家人家,这家门前有三棵白杨树,门首有一对石狮子,最易辨认。你见着这家主人,就把你今晚听到看到的事告诉他吧。”于承珠道:“这家主人是什么人?”铁镜心道:“你见着了自然就知道啦。”说话之间,忍不着微微一笑,笑得颇为神秘。于承珠回到居处,兀是想不明他这一笑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派去和义军联络的人,还没有音讯回报,于承珠便独自一人到白沙村去。

时序正是深秋,郊外田甫金黄,蝉鸣稻熟,一派天然景色,令人心醉,只是路上却冷冷清清的,甚少行人,于承珠心中叹道:“若无倭寇侵扰,这里倒真是无殊世外桃源。”白沙村离城不到十里,于承珠问明道路,不一刻便走到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山村,村中只有十数家人家,东一家,西一家,疏疏落落。于承珠走了一段盘旋曲折的山路,在两山合抱的山坳处,只见一家人家倚山建筑,孤零零的无邻无舍,山披着种满桂花,山风吹来,香气袭人,有说不出的舒服,于承珠心道:“这家主人定然是个风雅之士了。”穿过那一片桂花林子,果然见着一对石狮子在石阶上面,门前三棵垂杨,遮着了红楼一角,于承珠端详了好一会子,心中想道:“这必定是铁镜心所说的那家人家了,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屋中的主人是什么人呢?”

于承珠正待扣门,忽觉背后微风飒然,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来此窥探?”于承珠身形一闪,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俏丽的小姑娘,穿着短袖的杏黄衫子,头发梳成两个叉角,看来稚气未除,年纪和自己也不相上下,可是却板起面孔,装出一副大人的腔调,于承珠万万料想不到屋中的主人竟是这样的一位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声到人到,石臂一圈,左掌穿出,用的竟是七绝手小擒拿手法,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偷。

本来于承珠只要一说出铁镜心的名字便可以无事,但她一想到铁镜心在缧绁之中,谁都不记挂,只托自己带信给这个小姑娘,不知怎的,突然童心大起,要试试这小姑娘的本事,当下双掌一起,一招“烘云托月”,化解了那小姑娘的擒拿手法。这招“烘云托月”,是左掌托开敌人的肘尖,右掌跟着反抓,左掌是虚,右掌是实。那小姑娘冷不防被她托起手肘,“噫”了一声,双肩一沉,迅即还了一招“七星手”,反击于承珠前胸,于承珠右掌那一抓竟然落空,心中也不禁暗暗佩眼那小姑娘变招的迅速,当下立即双掌一分,左臂如弓,右手五指如箭,从“烘云托月”一变而为“弯弓射雕”,于承珠对于掌法虽非所长,但她师承的“百变玄机剑法”,最讲究身手的快捷,这一下出手如风,左臂拦着了那小姑娘的双掌,右手中食二指倏的点到了那小姑娘胸前的“乳突穴”,那小姑娘杏面飞红,突然伸口一咬。于承珠猛地醒起,自己现在是男子打扮,这一招“弯弓射雕”,大是无礼。

那小女猝然张口一咬,这一下”怪招”大出于承珠意料之外,幸而于承珠缩手得快,要不然两根指头几乎给她咬断。于承珠心中好笑,正想说话,那少女掌法一变,左掌一拍,右掌疾上,一掌接着一掌,竟似狂涛骇浪般地翻翻滚滚而来,绝无半点空隙,于承珠吃了一惊,仗着身法轻灵,腾挪闪展,转瞬之间,躲过了她的七七四十九掌,几乎给她逼得透不过气来,心中暗暗惊奇:这少女的功力显然较自己为浅,但掌法的凌厉迅速却远在自己之上,而且她每次出掌都是双掌相连,形成一个个的圆圈,不住地向前推逼,就如一个波浪接着一个波浪,前浪未逝,后浪又来,当真是见所未见。于承珠的师父张丹枫博识各家武学,平日也常与于承珠谈论,但却从来没有说过这种掌法。

这少女的掌法以七七四十九掌成一段落,循环反复连用,四十九掌一过,稍微一遏。于承珠立刻用“小天星”掌力,将内家真力凝于掌心,轻轻一引,把那少女的双掌封出外门,笑道:“好掌法,咱们不必再打啦。我是给你带信来的。”

那少女用力一挣,没有挣脱,但觉对方的掌心似有一股粘力,将自己手掌吸住,牢不可脱。要知张丹枫自得了彭和尚的遗书——“玄功要诀”之后,经过了十年来的静心参悟,已练成了最上乘的玄宗内功,于承珠虽然年幼,功力未到,但所得的是张丹枫的真传,已是非同小可。

那少女颇感诧异,问道:“带什么信?”于承珠道:“铁镜心的口信。”那小女道:“铁镜心托你带信给我?你在什么地方见着他了?”于承珠道:“在知府的衙门,他明天就要被知府交给日本人呢!”那少女秀眉微蹙,忧形于色,于承珠见了,不知怎的,心中微感酸意。那少女忽道:“当真是铁镜心托你带信?你叫什么名字?”于承珠道:“我姓于名叫承珠。你呢?”那少女道:“于承珠?没听他说过这个名字。”于承珠道:“我们是新认识的好朋友。”那少女忽地一声冷笑,道:“铁镜心怎会有你这样的朋友?轻薄狂徒,冒名骗子,吃我一剑!”于承珠和她一边说话,不免分心,那少女骤出不意地双掌一沉,摆脱了于承珠的掌力,倏然之间就拔出剑来,当真是快如闪电!说到那个“剑”字,剑尖晃动,身形未换,已接连地刺了三剑。

于承珠心中生气,想道:“你剑法虽然厉害,难道我会怕你不成?”正想拔剑抵敌,忽听得山背后一阵追逐喊叫之声,那少女突然收剑,叫道:“是成二哥吗?”于承珠与她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山坳已转出两个人来,一个军官挺着长剑正在追逐一个少年汉子。

那少年汉子生得浓眉大眼,穿着一件打开钮扣的开胸短衣,一张面孔晒得黑里泛红,完全是滨海渔民的打扮,样子朴实无华,功夫却颇有根底,只见他手使一根缠头金丝杆棒,被那军官追得急了,时不时地突然回头就是一棒,那军官使的是一炳月牙弯刀,招数精奇之极,少年汉子的突袭每每被他轻描淡写地化开,但那汉子惯于行走山路,他的轻功不及对方,就用突袭来阻止对方的追击,只要阻得一阻,便立即跳到地形崎岖、荆棘尖石密布之处,那军官往往要绕路来追,因此竟给他逃到了石屋的面前。

这时于承珠和那少女已经罢斗,不约而同地往前迎上,那军官见了于承珠,似乎颇为吃惊,嚷道:“哼,你这小子也在这里,你是石老头的什么人?”于承珠这时已认出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御林军的副统领东方洛,于承珠在京城偷父亲的首级时,曾与他交过手,深知他的厉害,她虽然不知“石老头”是什么人,料想东方洛来此必无好事,当下立即挥动青冥宝剑,便待与那少女联手夹攻强敌。

却不料那少女已抢快一步,唰唰两剑,刺到了东方洛胸前,与东方洛先交上了手,同时大声叫道:“成师哥,你给我对付这个小子,这小子胆敢来欺侮我,他不是好人!”口中说话,手底毫不放松,一口青钢剑紧紧地缠上了东方洛的月牙刀,叮叮当当地打得好不激烈。

于承珠怔了一怔,那少年汉子非常听他的师妹的话,竟然抛开了当前的强敌,杆棒一压,就将于承珠的青冥宝剑压着,于承珠怒道:“你们怎么这祥不识好坏!我是来帮你的!”宝剑一揉,化解了杆棒的压力,那少年颇出意外,但仍是不敢放松,追上两步,杆棒一横,遮住门户,睁大眼睛,喝道:“你是什么人?”那少女叫道:“成师哥不要听这小子的花言巧语,他刚才还胆敢对我无礼呢,你给我先将他打走。”那少年汉子一听说于承珠曾对他的师妹“无礼”,勃然大怒,冷不防又是当头一棒,于承珠大为生气,施展出移形换步的上乘身法,在棒底一钻,滑似游龟地一闪闪开,反手一剑,唰的一声,将那少年衣服的两颗钮扣挑开,冷气森森,直沁肌肉,那少年吃了一惊,却见于承珠突然地将宝剑抽回,冷笑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看在铁镜心面上,我这一剑就将你刺了个透明的窟窿!”那少年汉子心头一震,急忙问道:“哪个铁镜心?”于承珠冷笑道:“还有哪个铁镜心?还不就是现在正被监禁在知府衙门的那个铁镜心!”

那少女一面挥剑抵挡着东方洛的攻势,一面却仍在留神地听他们谈话,这时又叫道:“不要听他胡说,铁师哥哪有这样的朋友。”忽听得嚓的一声,原来是东方洛趁那少女说话分神之际,猛斫一刀,几乎把那少女手中的青钢剑震得脱手飞去。

那少年吃了一惊,金丝杆棒转了一个方向,那少女又问道:“不必管我,我对付得了,你替我打发那个小子。”她竟然十分好胜,不愿要师兄相助。那少年稍一踌躇,结果还是听了师妹的话,霍地一捧,又向于承珠的下三路卷来,于承珠大怒,腾身一跃,一招“金针度线”,想索性把那少年的钮扣全都挑开,教他知难而退。那少年的功夫远不如铁镜心,亦不如他的师妹,但究竟是曾得名师传授,刚才吃了于承珠的亏,这次已有了防备,他轻功稍逊,臂力却是极为雄浑,杆棒一个盘旋,将全身遮得风雨不透,于承珠的室剑竟然刺不进去,那少年居然还乘隙进攻,于承珠剑走轻灵,和他拆了十多招,忽地用了一招绝妙的剑法,将他的杆棒迫住,宝剑一个回环反削,呜的一声,将他的杆棒削去了一截。于承珠叫道:“你不信我,也该信你的师兄铁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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