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浪子痴情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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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若停下吃午饭,我或许还能赶上。”当下赶到城门口,向路边的卖菜汉子探问;卖菜的说见到一对夫妻带着女儿骑马出城,约莫巳时出发,向着正北去,那娘子带着女儿骑了一匹青花马,非常神骏,脚程恐怕很快。
赵观心想:“我若用走的,怎都赶不上。怎样才能弄到一匹马?是否该回馆里去牵一匹马?”正这时,一辆马车驶出城来,赵观认得是城里潘大少爷的马车。那马夫叫做巩大哥,时常载潘大少爷来情风馆找绣莲,赵观在门房跟他混得熟,心中一喜,奔上去叫道:“巩大哥,请等等!”
巩大哥停下马来,见是赵观,笑道:“赵观,是你!怎麽一个人在城门口晃荡?”赵观道:“我娘差我去办事,得去前面镇上的一个客栈,我想麻烦大哥载我一程,可好?”
巩大哥道:“好罢!我这去城外的王公馆接大少爷,可以载你到那儿,之後你就得自己走了。”赵观喜道:“多谢巩大哥!”便跳上车,坐在巩大哥旁边。一路行去,赵观不断东张西望,盼能见到陈氏夫妇的影踪。如此行出十多里,将近王家,巩大哥让他下车,指着大路道:“从这里行去,再走个三四里,就到了小北城。城里有个悦来客栈,很出名的。你娘多半便是要你去那客栈罢?”赵观谢了,向大路上奔去。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艳阳高照,赵观提气跑去,不多时便满身大汗。好在他练过一些粗浅内功,这段路跑起来虽累,倒还撑得住。不久果然来到一个小镇,他在镇上走了一圈,问人有没见到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儿,都说没见到。他来到镇上的酒馆丶客栈询问,也都说没有。赵观心中又急又悔:“不是我找错方向,就是他们没在这里停下。现在要往前或回头去找,都太迟了。我毕竟找不到他们了麽?”
他抬头望天,见夕阳将沈,天色昏暗,又是一惊:“我回去没有马车可坐,要多少时候才走得回去?娘等不到我,一定不肯出发。她要我在天黑前回去,我这得赶快了。”连忙回头,快步向来路奔去。这段路足有十七八里,他拚命奔跑,直到太阳下山,天色转黑,才到了城外。守门人刚刚关上城门,赵观上前说好说歹,死求活恳,守门的才开门让他进去。他进了城後,气喘吁吁,靠着石墙休息一阵,才缓过气来,向烟水小弄跑去。
这时已是酉戌交界,他来到情风馆门口,却见大门紧闭,门上贴了一张纸,写道:“本馆今日休馆,贵客请改日再来”。赵观心中一凉:“她们已扔下我先走了麽?”又想:“那也没甚麽。娘说要去雁荡山找白师伯,我跟上去便是。”正想离开,忽觉有些不对,又回到门前,心想:“还是该进去看看。娘不知有没有替我带上青花丶青纹?”便推门走了进去。
赵观才踏入家门,便觉一股寒意,门中一片死寂,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他匆忙走入,脚下一绊,却是一人躺在地上。他蹲下去一摸,正摸到那人的脸,但觉他脸蛋冰冷,竟已死去。赵观吸了口气,退到门边桌台旁,在黑暗中摸索着打起火,点了一枝蜡烛,往厅中一望,不由得脸色煞白。却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都是他自幼熟识的馆里伴当和姑娘们。赵观脑中一阵昏眩,定了定神,才惊叫起来:“娘!”快步奔到二楼母亲房中,但见屋内一片混乱,家具倒了一地,母亲心爱的瓷器古董全摔得粉碎。赵观大声唤道:“娘!”心中却隐隐猜知他母亲是不会回答了。他往床上看去,见夜香已死在床上。
他在二楼的厅堂走了一圈,落英丶绣莲丶倩萍丶娇荷等都死在地下,处处血迹殷然,刀痕遍布,显是经过一场大战。他闻到一股暗香,知道母亲曾用香雾对付敌人,忙从怀中掏出解药吃下。他沿着血迹走去,来到自己的房间,却见一人横卧在地,正是自己的母亲。
赵观全身发凉,手一晃,蜡烛跌落,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他伸手去探母亲的鼻息,更无呼吸,觉她肌肤冰凉,想已断气一阵。烛光下但见她脸上满是血污,双目圆睁,赵观知道母亲全身是毒,用布包手,替她阖上了眼睛。
赵观坐在母亲遗体旁,忍不住号啕大哭。哭了好一阵,他才抹泪收声,注意到她身边还躺了一个少年,仰天而卧,显已死去,竟是潇湘小筑的小牛,大约他刚好来情风馆向自己讨债,母亲便假作保护他,让仇家以为他是自己。赵观想起母亲对己的用心爱护,不由得又掉下泪来。泪眼模糊中,忽见母亲身旁地上写着甚麽。他将烛火凑近细看,见母亲死前似乎用指甲在地上写了个字,依稀是个“丰”字,显然没写完便停下了。赵观看不出是甚麽字,便依照形状,将那字画在衣襟上。
他定了定神,查看母亲的尸身,见她胸口中了一掌,肋骨全断,左手掌焦黑,不知被甚麽热物烧灼过,身上多处烧伤,死状甚惨。赵观忍不住又流下眼泪,低声道:“娘,您安心的去,我一定会替您报仇的!”
他想起母亲生前的交代,回到母亲房中,从床头暗柜中取出两本书册,一箱药物和许多金银。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走回自己房间,跪在母亲遗体旁,口中默念:“百花门三代弟子赵观,恭送二代弟子姬火鹤回归百花天界。有情无情,皆归尘土!有情无情,皆归尘土!”他哽着声念了几遍,便将瓶中粉末撒了一些在他母亲的遗体上,向母亲拜倒。那粉末腐蚀性极强,不多时他母亲的身体便融化殆尽。赵观将母亲的残骨灰末用一块油布包起,放入怀中,又找出一个布袋,将两本书册丶药箱丶金银都放入袋中,背在身上。
他呆坐一阵,才又回到二楼厅堂,点起蜡烛,仔细观察打斗的痕迹。他见落英的匕首插在大梁上,显是被人击飞,可见敌人武功甚高。他又查看馆中其他尸首,见大都是以重手震死,一掌毙命,敌人内力显然甚是深厚。地上躺着的这些都是他自幼相处的姑娘们,赵观眼见她们尽数惨死,心中绞痛,强忍住泪,牙齿直咬得嘴唇出血,流过口角,他却半点不觉得痛。
他又在馆中厅堂前後勘察一阵,见馆中除了死人外,并无贵重事物遭窃,敌人显是为杀人而来。他看完一圈,在厅中呆立一阵,才用蜡烛在情风馆各处点起火头,从後门走出。
赵观自幼受母亲严训,熟知江湖风险,因此年纪虽小,做事已甚是精细决绝。他沿着黑暗的小巷走出一阵,回头见情风馆逐渐被吞噬在火海中,心中悲痛难已,咬牙发誓:“血债血还!我百花门岂能让人欺上头来,不思报仇?”
他母亲当年设计情风馆便甚是精巧,独门独户,整间楼宇被烧毁,却不至波及邻居。赵观知道母亲不是普通的娼妓,实是一位风尘中的奇女子,岂知竟会就此不明不白地被杀,连对头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彷徨无主,心想:“来人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娘在房中跟他们对打,使动香雾,竟还奈何不了来人。娘料中了,自那采花贼自杀以後,本门死尽,我竟连对头是谁都无从追查起!连娘都对付不了的人物,我又怎能对付得了?”又想:“我现在对付不了,等我长大了,练成了武功,定要找出仇家,将他千刀万剐,为娘报仇!”
他蹲在街角暗处,整夜望着情风馆在火中燃烧,注意来往行人。天明以後,路上都是些寻常的贩夫走卒,他见到七八个乡下人担着新鲜青菜来城中贩卖,三两个在苏州传教的洋人向着教堂走去,还有几个老头提着鸟笼在街边闲谈,始终没有见到甚麽可疑的武林人物。想来仇家手段狠辣,行事精细谨慎,不会这麽容易便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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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浪子成达
赵观在街头打了个盹,天色渐渐亮起。他压低帽檐,向街上小贩买了几个热包子,走出城门,心中思量:“娘有两位师姐,百花门主白师伯归隐已久,雁荡山也不知怎样走法,我当去桐柏山找萧师伯。”他辨明方向,向西北方走去,但他心神恍惚,也没去想自己这麽徒步行走,得走多久才到得了桐柏山。他心中又是愤恨,又是伤痛,只觉全身空荡荡地,不知身在何处。
走出数十里,忽见一骑迎面奔来,越过自己後,又转回头,来到自己身前,勒马停下。
赵观抬起头,却见马上骑着一个大胡子汉子,面貌甚是威武,约莫四十来岁,倒是从未见过。赵观没好气地道:“大胡子,你拦住老子干麽?”
那大胡子低头看他,说道:“说话忒地粗鲁,你是婊子养的麽?”
赵观大怒,抓起地上一把沙石,向他扔去,骂道:“老子就是婊子养的,去你妈!”
大胡子在马上往左一让,避过了沙石,随即跳下马来,伸手抓住赵观的手腕,说道:“小子,我问你话,你就乖乖回答!”
赵观用力挣扎,却怎样也挣不开,怒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干你屁事?”
大胡子道:“当然干我的事。你若是婊子养的,说不定便是我的儿子。”
赵观大笑道:“你要老子叫你爹,再也休想!”
大胡子却一本正经,说道:“你自称老子,若叫我爹,岂不又是我老子,又是我儿子?但我搞不好真是你爹,你不叫也得叫。小子,你是从苏州来的麽?你可听过情风馆的刘七娘?”
赵观哼了一声,向那大胡子凝望,心中思量:“这人大清早从远处骑马奔来,或许真不知道昨夜的血案。不知他是敌人还是朋友?”当下问道:“你是谁?”
大胡子道:“我叫成达,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浪子。”
赵观一怔,他曾听母亲和馆中姑娘们谈及浪子这号人物,都说是青楼女子眼中的大英雄丶真好汉。刘七娘还时常说起那年浪子来到苏州,在情风馆喝下十碗烈酒丶出门杀死百名土匪丶回来睡了七个姑娘的壮举,津津乐道。赵观心想:“浪子成达,这人当是娘的朋友。”当下道:“老子正是从苏州来的。你问我娘做甚麽?”
成达一呆,脱口道:“你便是刘七娘的儿子?你叫甚麽名字?”
赵观道:“我叫赵观。”成达喜道:“是了!”随即皱眉道:“你姓赵?”赵观道:“是啊,怎样?”成达道:“这奇怪了。你没跟你娘姓姬麽?”
赵观听他说出母亲的本姓,奇道:“你跟我娘很熟麽?”成达道:“废话,不然我怎会来找儿子?你娘曾否告诉你你爹是谁?”赵观摇头道:“我娘从来没跟我说我爹是谁,就叫我赵观。”
成达侧头沈思,说道:“这很奇怪了。十多年前,你娘让人传话给我,说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我一直没敢来认,没想到这一拖就过了这麽多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赵观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成达喃喃骂道:“你娘那骚狐狸,心计真多!说不定天下男人都以为你是他们的儿子,那我也不用淌这浑水了。”说着放下赵观的手臂,回身就走。
赵观看出他武功甚高,心中一动,叫道:“喂,你既认识我娘,怎不为她报仇?”
成达一呆,回过头道:“报仇?她怎麽了?”赵观咬牙道:“就是昨夜,她被人害死了。”成达怔然站在当地,流下泪来,喃喃道:“火鹤,你对我恩情深重,我竟没见到你最後一面!”问道:“是谁杀了她?”
赵观悲愤无已,摇头道:“仇家很厉害,甚麽线索都没有留下。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成达叹道:“你娘素来行侠仗义,做旁人不敢做的事,竟遭此横祸!孩子,你打算怎样为你娘报仇?”
赵观道:“我要去北山找我师伯,请她助我。”
成达摇头道:“你不用去了,你师伯的山寨已被人挑了。”赵观大惊,失声道:“当真?”成达皱眉道:“我昨日才听到这消息,应是不假。我瞧你现在只能去一个地方求助了。”赵观道:“甚麽地方?”
成达道:“虎啸山庄。”赵观道:“虎啸山庄?那是甚麽地方?”
成达摇头道:“你这小子没半点见识。虎啸山庄以医术武功雄镇武林,庄主便是鼎鼎大名的医侠凌霄。他以前曾救过白水仙的命,跟你娘也有些交情。”
赵观问道:“他是我娘的客人麽?”成达呸一声道:“你胡说甚麽?凌庄主跟你娘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这人对他妻子一往情深,专情得很,怎会是你娘的客人?他妻子秦燕龙乃是天下绝色,更是一位女中豪杰。我跟她倒是有点交情的。”
赵观也没听过秦燕龙的名头,不怀好意地笑道:“甚麽样的交情?”
成达瞪了他一眼,说道:“朋友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