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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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岳姑娘这句话,我便放心啦。请姑娘随我回府,再与家父安排会面。」
岳盈盈点点头,当先行出浴房,腰肢款摆、长腿交错,背影说不出的好看。劫兆随后跟去,见花婆婆迎面走来,拦下低问:「那丫头呢?卖唱老郑的女儿郑瓶儿?」
花婆婆本要露出心领神会的暧昧表情,听到「郑瓶儿」三字时却不禁微怔:
「四爷说的……是哪个郑瓶儿?」
劫兆气得半死:「兀那虔婆!故意在盈盈面前泄我的底么?」沉声说:「就是打扫浴房的那位。」轻咳两声,面色极不好看。谁知花婆婆硬不开窍,叨叨絮絮:「四爷弄错啦,那位不是什么郑瓶儿,说是城东郑屠户的远房亲戚。」
劫兆怒道:「你缠夹什么?郑屠户几时有个在茶悦坊唱小曲的亲戚?分明是卖唱郑老头的闺女!」斥骂声惊动了院里,仆役们纷纷探头。花婆婆百口莫辩,一名长工看不过,上前连连作揖:「四爷!那位姑娘说自己是城东郑屠户的远亲,进京投靠未果,让您抢救下来,这是大伙儿都听见的。卖唱的郑老头算是我本家,他的闺女郑丫我还见过几回,决计不是您带来的那位。」
劫兆一时愕然。
——如此说来,那个「瓶儿」是冒牌货?
——假冒一个籍籍无名的卖唱贫女,究竟是为了什么?
岳盈盈抱刀冷笑:「怕了么?这等飞来艳福,只怕是白日里撞邪,遇上了吸人阳气的女鬼。」冷哼两声,径自穿出洞门。劫兆百思不得其解,只知其中必有蹊跷,吩咐长工:「去找你本家的那个郑丫,明天一早带来府里见我,我各赏你们五十两纹银。」长工大喜而去。
方才的缠绵快美犹在,连腰眼的酸疼、胯间的虚乏都如此真实,劫兆却彷佛置身梦中,不觉摇了摇脑袋,快步追出门去。
◇◇◇
「郑瓶儿」出了桐花大院,沿着小巷东绕西转,不多时便来到了城中心的朱雀大街。中京有南北大街十一条,东西大街一十四条,将偌大的方城划成了棋盘格子,朱雀大街即是南北向里最中间、也是最长最宽的一条,末端直通城北正中央的大内皇城,又称「承运宫」。
越往北去,两旁多是高墙大院,红墙金瓦的是官署,白墙黑瓦的是爵邸,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少。她远远望见「绥平府」的泥金大匾,扭腰钻入一条小巷,迂回绕到绥平府偏院南门,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飞上墙去,小小的绣鞋尖轻点瓦檐,已然一越而过。
劫家府邸极大,重门深院、廊曲迂回,她却十分熟络,三转两转便来到目的地,无声无息进房,反手掩门,未惊动府中任何人。坐在书桌后头之人讶然抬头,旋即放落书卷,剑眉一挑:
「神珠出世了么?」
瓶儿将一只小锦盒放在桌上,开盒的瞬间流光照人,正是那枚幽蓝珠子。「托您的福,神珠已顺利诞下。从今日起,您可以放心钻研那部禁忌武典,在练成第五重之前不受其害。」
「就像劫震老儿一样。」那人握珠入手,满掌沁凉,不由得喃喃自语。
瓶儿笑了,笑意牵动眼角的小痣,雪白稚嫩的小脸居然妩媚起来。
「就像劫震老儿一样。」她含颦嫣然,顺着那人的话头说,颇有几分戏谑狡黠。
那人瞥了她腴润的小腰一眼,轻轻吞了口津液,将宝珠拿近眼前,故意慢条斯理说:「我听故老传言,孕育这「阴牝珠」须将珠核置入处女的身子里,却又不能坏其贞洁,不知是也不是?」
「您真是见多识广。」瓶儿咯咯娇笑:「这就像沙粒偶入蚌肉,大蚌会慢慢分泌珠液、包覆成珍珠的道理一样。只不过人不是蚌壳,阴牝珠也不是一般的珍珠,光是处子之身还不够,须以本门嫡传的《蘼芜香孕功》炼出女子元阴滋养。我从十岁起便入核养珠,到今天才得以成功,其它几十名精挑细选入核的阴体处女,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既然是用处女养珠,宝珠孕育完成时,却要如何取出?」
瓶儿俏脸微红,唇际抿着一抹荡漾春情,淡淡的说:「珠子长年受女阴浇养,早已与身子合而为一,怎能轻易取出?阴牝珠是至阴之物,须以男子的元阳吸引,利用阴阳相趋的道理,诱它自行脱离,才能取出,这叫「瓜熟蒂落」。」
那人暗吞了口馋涎,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为取此珠,不想却坏了你的贞操,教我怎生过意得去?」故意将珠凑到鼻端一嗅:「也不知是哪个幸运儿能盗你红丸,真是叫人羡慕。军师要取宝珠,怎么不来找我?如何美物,却教他人夺去了。」
瓶儿晕生双颊,以雪腻的手背掩口,露出如新剥鲜橙般的娇嫩掌心,笑得花枝乱颤。明明是天真烂漫的动作,在她身上却硬生生多了股轻撩慢捻的韵致,令人心痒难搔。
「元阳非是元精,可不是射出来就好。」她咯咯笑道:「如果遇到了先天体弱之人,元阳不够珠子吸取,当场便能吸掉一条命;如果是武林高手,最起码要折损一半的内力元功,再难修补。这等美物,您还是不盗为好。」
那人听得心惊:「魔门行事,果然是诡异非常!」忽然灵光一闪,笑着去环她的腴腰:「军师宝珠既出,不知还能不能吸我的元阳?」瓶儿强忍胯间破瓜后的肿痛,咯咯笑着躲开,一撂鬓边乱发,风情更盛。
「您要把握时间练功,这段时间内不能接近女色。」她收了笑声,正色道: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请您务必牢记。主公。」
那人微微一怔,击节赞赏:「说得好!是我胡涂。」整襟回座,又恢复一派从容气度,眸里已无欲焰。瓶儿露出会心微笑,彷佛连眼角的小痣都要笑起来,容色娇艳醉人。忽听那人说:「你师妹来啦!我已见过,看来是投入了九幽寒庭的麾下。同为薜萝门智算奇人「香峰雁荡」揽秀轩的高徒,你二人在秀师座下学艺,并称文武双璧,感情一定很好了,军师要不找机会一叙?」
「郑瓶儿」摇摇头。
「既已出山,便无同门情谊可叙,日后各为其主,也才能放手一搏。」她笑得娇憨,语气里却有种裂土难憾、坚逾金石的冷酷,隐约能嗅出一股争斗杀伐的无情与血腥。「所以说「伐谋者无心」,主公。」
「这,便是军师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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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下折分解)
照日天劫(005) 雲夢之身,幻影劍式
第五折 云梦之身,幻影剑式】
劫兆与岳盈盈行出大院,漫步在午后的京城大街。劫兆携美同游,心情极佳,假装没看见她板着冷面,自顾自的说起沿途诸般京趣:
这里是琉璃塔、那儿是甜水巷。录事巷里全是歌伎,连碰碰手都不行;院街则一律是娼寮,只能上床还不管酒饭。绣巷的师姑们刺得一手精绣,连大内织造局也比不上;潘楼市沿街大小百余家,都在半夜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才开店做生意,又称「鬼市」。大净土寺的八菩萨像灵验无比,画中菩萨手上的小龙还曾破壁飞去,翌日图里的龙嘴便衔了只燕儿,与梁间结巢的一模一样……
「胡说八道!」
不知何时两人已行在一处,岳盈盈还想装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却给逗得杏眸微睁,忍不住一挑眉,笑啐:「天下间哪有这种事情?骗骗无知乡下人还行,京里的人也吃这套么?」劫兆笑道:「吃!怎么不吃?供庙求神,谁不想自己拜的菩萨灵验?要说菩萨夜里去偷汉,画条裤子掉在壁角,只怕都有人赶着来膜拜。」
岳盈盈噗哧掩口:「你这人说话,忒也缺德!连菩萨都敢亵渎。」
劫兆大笑:「我是京里的,又不是无知乡下人,哪里吃这一套?」岳盈盈圆睁杏眼,杀气腾腾:「好啊!你笑我是乡下姑娘!」劫兆慌忙讨饶:「女侠饶命!我这几手见不得人的三脚猫功夫,哪儿有多的胆子?」岳盈盈佯嗔道:「有是没有,剖开一看便知!」
劫兆笑着说:「也是道理。烦请姑娘麻利些,小的有点怕血。」作势要解衣带。
岳盈盈本笑得酣畅,面色忽白,握刀的小手微微颤抖,身子一晃。
劫兆明白她是想起了前日之事,暗忖:「不过是给本少爷开了苞,还爽得你死去活来的,干嘛一副寻死觅活的德行?」话虽如此,心头不知怎的一阵抽紧,生出一股莫名的爱怜;灵光闪现,拉着她的手奔入一条窄巷。
巷里错落的檐荫下有个小午市,往来稀疏,连摆摊的都意兴阑珊,倚柱打盹儿。
劫兆拉着她来到一摊,见地上一张小小胡床(类似近世的行军折迭椅),面儿顶置了个陈旧的红木小箱,遍插竹篾,支着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斑斓物事;箱后一名瘦小的青衣老头和衣打瞌睡,闭起的眼角溢出薄膜似的浓浊白翳,居然是个瞎子。
岳盈盈被他拉得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也分不清是厌憎或羞耻,本要一把甩开他的握持,目光忽为红箱所攫,「哇」的一声轻呼,竟是又惊又喜。
那箱顶竹篾插的,正是一支支活灵活现、七彩缤纷的捏面小人儿,衣裳须眉纤毫毕现,有浴起的才人、升帐的元帅,平原走马、巾帼将相,竹篾虽自不动,面人儿却彷佛绕着红箱戏台唱做起来,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台好戏。
岳盈盈五岁拜入太阴阁主古玉寒门下,日夜钻研精深刀法,须臾不懈,童年全是辛苦锻炼的血泪记忆,几曾见过如此精巧的玩意儿?她幼时除了一柄绝不离身的小巧眉刀,唯一的玩具就是两只绘满人体经络、旋紧机簧便能对拆一套「太阴手」的男女玩偶。「太阴手」是冷月刀法的入门武功,以岳盈盈的资赋,不出月余便练出火候,这对精巧的泥偶从此无用,就算贴身收藏,却连拿出来把玩的借口也没有。
劫兆拿起一支宫装美女给她,指着打盹儿的瞎眼老叟:「南瓦巷街的吴瞎子,京里的奇人。入中京没买他一支面人儿,就算白来啦。」老人醒来一笑,干瘪的嘴里缺了几颗牙:「四爷哪儿的话?老瞎子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岳盈盈可怜他年纪一大把了没人奉养,又瞎了眼,见面人精巧细致,忽然闪过一念:「这般技艺,世间有几个明眼人能做来?」不觉收起怜悯,微笑道:「老伯伯,您做的面人儿真是好,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喜欢的玩意儿。」语气虽柔,却满是敬意。老人呵呵大笑,冲着劫兆竖起大拇指:「四爷!您这位姑娘好。心肠好,品貌肯定是好的。」
劫兆得意起来:「吴瞎子,你这就叫眼盲心不盲啦。」对岳盈盈眨眨眼:「光这几支面人儿不算本事,让你瞧瞧咱们吴大爷的看家本领。」吴瞎子打开斑剥的木箱,摸索着拿起一根竹篾,眯眼凝神:「我准备好啦!四爷。您给说一说,姑娘生得什么模样?」
劫兆故作沉吟,拉着她的手小退半步,上下左右直打量,瞧得岳盈盈脸颊发烫,嗔道:「贼眼溜溜的看什么?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随手一挣,这回居然轻而易举的甩开了掌握,指尖犹温、骤离热掌,胸口忽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你听好了,」劫兆背转身去,径对吴瞎子说:「姑娘身如斜柳、腰如约素,眉黛如画,英气凌于娇美;眸盈似雪,飒烈不掩温柔。秋水为神玉为骨,夏胜荷茎冬胜梅。风吹薄命,举世红颜皆蔺草;不畏横逆,唯有此花向天飞!还有……姑娘爱穿红衣,宁为俗红留清艳,你别忘了。」
岳盈盈听得有些痴,身子微颤,忽见吴瞎子双手在箱后飞快动起,右手的指缝间隐约夹了枚削尖的竹片,连捏带抹,不消片刻便含笑递出一支面人儿,绛红衫子裹着高挑曼妙的身段,双腿修长,作奔月形状;眉目宛然,竟与岳盈盈有几分肖似,凝眸望远的神情既飘逸又高洁,直如仙子出尘。
她伸手要接,又觉不可思议:「老伯伯,您怎知我的模样?」
「我是不知。四爷说了,我便照着做。」吴瞎子摇头微笑:
「这是四爷眼中的姑娘。」
(他……眼中的我?)
劫兆见她呆呆出神,径自接过面人儿,轻轻握入她手里,笑着说:「怎么样,他很厉害吧?」岳盈盈拿着捏面人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忽尔回过神来,双颊晕红,眸里却隐有水光。劫兆不知怎的尴尬起来,抓了抓头,故意嘻皮笑脸:「光听形容便能捏出神韵,这是南瓦巷街吴瞎子的绝技,普天之下再无第二家。你要不试试,也让他给我捏一个?」
岳盈盈破涕为笑,嗔道:「那还不容易?老伯伯,请帮我捏一支好色又不要脸的癞皮狗,拖了一口袋金银财宝,满街乱跑。」劫兆大喊冤枉,吴瞎子却说:「四爷,姑娘算是看透你啦。」劫兆哭笑不得:
「他妈的,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旁人都笑起来。
岳盈盈将那支面人用手绢包好,小心收入行囊,告别了吴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