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剑香车千里花-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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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将近三更,他独自一人奔驰于深林绝涧之中,只觉整个的黄山,就象死去了一般的沉寂,间或林中传来几声夜枭悲鸣,越发显出夜的阴森可怕。
想到明天面临的一场生死搏斗,立刻意识到这片刻的宁静,正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得和几位老辈人物商量,实不能再这般乱跑了,也许符小娟她们寻不见自己,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
于是决定先行回去再说,免得黄龙师伯等得着急。
继光回到大伙儿约定聚会的那个山洞,黄龙道长、万里云烟陆通,四海神偷等都候在洞内,一见他进来不由齐感诧异道:“郡主和符姑娘何以没有同回?”
继光皱着眉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陆通倏然跳起身来道:“照此情形看来,一定又落到金蜈宫主人手里里,我们得赶紧设法法营救才好。”
四海神偷冷冷一笑道:“此刻离天明只有一二个时辰了,找又有什么用呢?依老偷儿看来,还是省点力气,准备应付明天论剑吧,再说大哥已经跑了一夜,明天还得对付金蜈宫主人呢。”
黄龙道长也觉得此刻如果出来寻找她们,不仅无益,而且影响明天的大事,捻着长髯沉吟了一会道:“依贫道推测,她俩都有一身不凡武功,最不济也可全身而退,况且还有赤地千里和百毒尊者二位未回,或许遇上了他们也不一定。”
万里云烟见大家都这般说,心里虽然着急,却不好再说什么,武继光这时脸色十分难看,也深为刚才的事而感到懊丧,如果自己不是急于追赶和他对掌的紫衣人,何致于和符小娟她们失去联络,是以坐在那儿只是发怔。
四海神偷表面看来,似乎怪诞冷傲,其实为人最是热情,对这位“大哥”如今发生了极其深厚的情感,见他那副满腔懊丧之态,立刻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膊安慰道:“天已经快亮啦,还是安心休息一会儿吧,此刻任什么大事你也不用管了。”
继光苦笑摇了摇头,气得四海神偷怪眼一翻道:“难道三哥的话说得不对?”
“对极,但事情千头万绪,叫我如何静得下心去?”
“事已至此,急又有什么用,老偷儿相信那二个丫头死不了。”
继光见他一副体切之情,实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依言把眼闭上,凝神做起坐功来,不久便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等到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睁眼一看,百毒尊者和海天神叟父女都已来到,慌忙跳起身来,向大家一一道过早安,正待谈论赴会之事,凌波仙子突然拿出一个包袱来对他招手道:
“今天天下武林各派的人云集,难道你还穿着那件破叫化衣?”
继光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看,微微一笑道:“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呀?”
凌波仙子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蓝缎衣衫来,送到他手里,道:“衣服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非换不可。”
黄龙道长见时间已经不早了,遂从旁接口道:“武世兄你就快换上吧,我等也该走了。”
继光只得依言接过衣衫,找了个僻静处换上,又用山泉把脸上的易容丹洗去,一切停当,重又走进洞中。
黄龙道长立刻起身道:“我们这就起程去吧!”
于是,三老一道簇拥着继光,一径向始信峰奔去,这次论剑的东道主是少林和武当,于是峰前的—片草坪之上,早已两派派人搭好了一座临时的较技台,东西南三面各有一座用苇草搭成的看台。
继光等一行人到达时,七派来人早已候在南面看台之上,居中坐的是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绿林圣者三人,七派掌门人反倒坐在后一排,再后便是各派同来的子弟们。
黄龙道长和海天神叟等人,都是不喜交游的人,并未向他们打招呼,继光更不愿多此一举,几人径自走到东面看台之上,天龙道长和绿林圣者遥遥望见,连忙立起身来招呼道:
“几位请里面坐吧。”
只有元元大师仍然闭目合睛,不言不动,凌波仙子小嘴一撇道:“那老秃驴好大的架子。”
海天神叟狠狠瞪了她一眼,面向南面把手一拱道:“不必啦,就这里好了。”
几人随即入座,凌波仙子自始至终都紧倚着继光寸步不离,她自幼任性已惯,只知爱其所爱,绝无普通一般少女的扭怩矜持,这时竟又自然而然紧倚着继光坐下,继光此刻却未想到那些,一到峰前,便把四周的环境细细察看了一番。
这座场子是少林、武当两派,经过一番极其周密的设计划所选定,背倚削峰,前面左右都是极其广阔的荒原,目的在防止金蜈宫暗施毒计。
百毒尊者见继光只管四面察看,知他是在察看地形,不禁微微一笑道:“此间业经老偷儿与我仔细勘察过,保证不会发生问题。”
继光点头笑道:“经过二哥和三哥的法眼,自然没有问题了,我是在想着何以到这时为止,还不见有一个看热闹的人来,难道都遭受了金蜈宫的截击?”
黄龙道长哈哈一笑道:“金蜈宫手段虽然毒辣,谅他一手也难遮尽天下人耳目。”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你们看那边看热闹的人不是来了吗?”
大伙儿抬头一看,果然三三两两,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江湖人,继光暗中叹息道:“那晚谷中死伤了许多人,想不到仍然有人敢来,江湖上人真是奇怪得很。”
不一刻功夫,场中所看热闹的人,至少已有二百人,风尘三友和丐帮帮主岭南蛇神,铁杖叟张超等也都来到,丐帮虽在上次中原武林与金蜈宫决战中,担任了前哨,但他却是独树一帜,并不和七派来往,向南棚中的七派掌门人以及东蓬继光等打过招呼后,既不上南蓬,也不登东蓬,就在空地上盘膝坐下下来。
看看日影已到当中,而金蜈宫并无一人前来,七派中人不禁有些着急起来,这次黄山论剑,原是元元大师和绿林圣者、天龙道长等出的主意,目的在引诱金蜈宫的人前来,并无意真正举办论剑之会,如今金蜈宫的人一个也不见前来,那就得真正举办了,不然这台如何塌得起?
可是这论剑之会有许多手续,参加争夺天下第一剑的人,必须经过好几个层次的比赛才能进入最后决斗,而他们却压根儿没有准备。
时间在期待与焦灼中缓慢溜过,而金蜈宫仍然设有丝毫动静,台下看热闹的人渐渐不耐烦起来,有的高声叫嚣,有的恶语冷嘲,认为元元大师、绿林圣者等简直在寻天下武林人开心,哪有天都快黑了还不开始的道理?
继光等会在东蓬之上,心里也觉焦急异常,他们并不是因为金蜈宫主人不到场而着急,而是赤地千里符风、白衣罗刹符小娟与莫丹凤,直到现在还没有赶来,如果不是遇上了危险,哪会不来之理?
这时台下嘘声和吼声已越来越厉害了,有的人竟立起高声大骂起来,天龙道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了,目视绿林圣者道:“愚见不如你我三人,同去台上交代一番,免得这群人狂呼乱叫的,将来传出江湖毁损你我声名。”
绿林圣者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
元元大师倏然双目睁开,冷冷哼了一声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理他则甚?不如打发他们走吧,如果老衲所料不差,金蜈宫的行动当在黄昏以后。”
他的嗓门极大,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差不多都已听到,于是人群中立起一阵骚动,并有人大声吼道:“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竟说出这种话来,简直等于放屁。天下武林人推举你等几位担任论剑会上的仲裁人,你们意把他视同儿戏,真是岂有此理。”
元元大师等三人,虽在武林巾声名显赫,但此次弄巧成拙,平白受人指责谩骂,竟闹了一个面面相觑,相对苦笑。
海天神叟因他们擅用仲裁会之名,并未与他商量,心里本就不高兴,此刻经大家鼓噪谩骂,愈觉不快,霍地立起身来扬声大喝道:“黄山论剑每十年一次在始信峰举行,这是武林人所公定,本无须通知,此次虽然少林与武当二东道主准备不够充分,那是因为另有原因,大家应该原谅,你们这般对待仲裁会的仲裁人,不嫌太以失礼吗?”
此老内功精湛,声若洪钟,直震在场诸人耳鼓嗡嗡作响,刹那全场雀无声,就这时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起,一群灰袍和尚飞奔到,就在台前停了下来,既未出声,也未向任何人打个招呼。
南面蓬上元元大师不禁诧异道:“咦?那不是‘玄虚’吗?”
敢情来的竟是少林子弟,紫虚上人才待派人询问,呼,呼!
半空飘身又响,宛如朵朵红云飘落,八个身穿大红八卦袍的道士,簇拥着一个脸上少血无肉的老道士,又飞降到了场中。
昆仑广法道长面上倏然变色,高声喝道:“谁叫你们离开昆仑玄武宫的?”
老道士无表情的冷脸上抽搐了一下,冷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不睬,跟着场中又到了四五批人,就在台前空旷之处雁行排开,好象在等侯迎接什么人来到一般。
南面看台之上的七派掌门人,业已发现来的这些人,都是各派留在山上的门下弟子,但奇怪是何以不向掌门人行礼打招呼?
坐在继光身旁的四海神偷,早已觉出事态已不寻常,转头向继光笑道:“大哥你看出来了吗?武林七派只怕要从窝里反呢!”
继光曾经说过少林玄虚和尚谋叛的消息,一看这情形,更加了然于心,立时点头道:
“三哥说得很对,我们且看他们究竟弄些什么花样?”
就这时刻,一片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八匹骏马旋风一般驰到,马上骑士是八个身佩厚背锯齿刀的锦衣大汉,一到台前,蓦地两下一分,一齐跪下马来,抱刀恭立,跟着远远响起—
阵笙歌之声,二十四个彩衣女郎簇拥着二座彩舆,冉冉而来,其快如风,刹那已到台前。
排列台前空地的七派人士,一齐上前躬身喝诺道:“少林派掌门人玄虚,恭迎主人莲驾。”
“昆仑派掌门人宏法,恭迎主人莲驾。”
就在这些入一片欢呼声中,彩舆幔帘缓慢拉开,走出一个容华绝代,举止高华的紫色宫装少妇来,轻轻一摆玉手道:“诸位远道辛苦,请免去俗礼吧!”
继光一见这宫装妇女,顿觉面容极熟,似在那里见过似的,百毒尊者倏然冷哼一声道:
“原来是她!”
继光不禁诧异地道:“难道二哥认识她?”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宣城暗算你的金雪痕不就是她吗?”
继光不禁恍然道:“是了,无怪乎连声音都那般熟悉。”
这时南蓬上的七派掌门人,再也烦耐不住了,他们万想不到,留在本派的门下弟子,竟都做了金蜈宫门下走狗,尤其他们自称掌门人,使他们又惊又怒,元元大师首先离座而起,飞扑到玄虚面前,沉声唱道:“玄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欺师灭祖。”
玄虚面无表情地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高举过顶道:“师叔辈份虽尊,总该知道少林历代祖传规约吧?”
元元大师一见这串沉香念珠不禁一怔,此珠为历代掌门人信物,见念珠如同见掌门人,任何人均须听从持珠人凋度。
这时紫虚上人和七派掌门人也已到了面前,一见这念珠也是一怔,这念珠就是上次所失窃,虽然继光揭穿了悟空的阴谋,但并未追出念珠,想不到果然到了玄虚手中。
那玄虚见紫虚满面怒容的走了过来,立时又举起念珠高宣一声佛号道:“老僧已蒙祖师恩典,接掌了门户,请师兄率领同来的弟子们暂退一旁听候差遣。”
紫虚上人纵然修为高深,此刻也难遏止心头怒火,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我同门师兄弟,你想掌理门户,尽可对我明言,何须做出这种出卖祖宗之事,难道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玄虚枯瘪的脸上倏涌一重杀机,厉声喝道:“你若再敢多饶舌,我要用门规处置你这叛徒。”
紫虚身为掌门人,鄢有不知法度之理,真个不敢再多语,其会余门下弟子,虽个个都脸含怒容,但却敢怒而不敢言,一转头随着紫虚退到一边。
这时各派掌门人,已都找上了各派的门下,刹那场中一片混乱,毕竟天龙道长较为沉稳,连忙排众而出,高声喝道:“各派请暂停清理门户之事,贫道有话说。”
凌风首先走了过来,跟着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也走了过来,天龙道长面容十分沉穆的道:“各派门规素来严谨,此刻竟同时发生此事,其中必有原因,我们仍应先行对付了金蜈宫主人再说,万勿乱了章法。”
各派掌门人都点头称是,回头一看,宫装妇人已由那群彩衣女郎簇拥着上了四面看台,居中坐下,各派来人就和仆从一般分列站在两旁。
东西两蓬遥遥看对,宫装妇人遥望着武继光点头微微一笑道:“武兄此来是争夺天下第一高手呢?抑是另有他图?”
语音虽低,却如银铃一般散布空中,入耳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