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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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拍案道:“便是如此说!不知你相求何事?”
杨逸之本想求他将公主放走,但唯恐此话提出,把汉那吉心生警惕,又再翻悔,于是道:“万一在下侥幸,求王爷将明朝公主所囚之处告诉在下。”
把汉那吉听他并不求自己将公主放走,也觉奇怪。那么这场赌约也没什么好输的,大不了多派兵力,将牢房好好守住就是了。当下冷笑点头道:“本王与你赌了!”
两人一齐出帐,那两只巨大的铜鼓便立在金帐两边,每一只都高一丈多,纯用青铜铸成,上面雕着古朴的兽纹。
杨逸之站在铜鼓之前,就仿佛是站在一座高楼之下。
帐外众军也听到了他们的赌约,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杨逸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淡淡不语。
把汉那吉见他如此沉着,却是有些紧张,手一挥,道:“选一百名敢死军出来。”
片刻功夫,一百名军士站了出来,个个都牛高马大,虎背熊腰,雄纠纠、气昂昂的。每个都高出杨逸之半头,三军见了,更是大笑。
那一百军士齐声咆哮,将上身衣服撕下,露出古铜般的肌肉来。十人持一只尺余粗巨杆,牢牢顶在铜鼓的另一面。
那千斤重的铜鼓,都被这一百人顶得微微震动起来。
杨逸之淡淡一笑,左手伸出,推在铜鼓之上。
第十四章聊持宝剑动星文
三军脸上不由都露出了轻蔑。单凭一只手便想推动百人铜鼓?这人只怕是疯了吧!
杨逸之脸上的笑容虽清明如月,但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他要运用心法,捕捉住铜鼓对面传来的任何一缕力道。
他所用的,其实还是诈术,若是对面没有那一百人,不具真气的杨逸之,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动这么大的铜鼓的。但有了这一百人,就大不相同了。
这百人受了王命,又在三军之前,面对的是看去这么孱弱的对手,那肯失败?
见杨逸之一出手,百人齐声大喝,运劲推巨杆向铜鼓顶去,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
这百名勇士合力当真非同小可,铜鼓发出一阵嗡嗡震响,竟漾起一阵微小而激烈的震动。杨逸之眉头浅浅皱起,心法叠运,微妙恍惚之间,对面百人的力道被他约束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力。铜鼓受这股巨力撞击,轰然向杨逸之倾斜,顿时压得地面一阵咯吱吱响。
那百人之力尚不足以推倒如此沉重的铜鼓,铜鼓向杨逸之倾斜到最大之时,百人力竭,铜鼓向回摆去。那百人感受到铜鼓倒了回来,再度齐声大喝,奋力回推,杨逸之那精微奥妙的腾挪心法此时才真正展了开来。
一缕淡到不可觉察的气息窜入了铜鼓中,刹那间附着在铜鼓中交错迸发的每一道劲力之上。这气息虽然微弱,只能让那些劲力稍稍改变了一点方向,但就是这一点改变,却让百名勇士第二次回推之劲跟铜鼓倒撞之回的力道恰好错开。
那百名勇士奋力推去,却发觉如同推进了一团棉花中,推出去的劲道无影无踪,而那铜鼓却以沛不可挡的声势压了下来,一百勇士哪肯丢失颜面?暴喝声中,第三道劲力狂贯而出!
这乃是他们背水一战的最后力量!
杨逸之等的便是这一瞬间,一颗心明净之极,宛如皓月般探入了铜鼓中,刹那间三道交错不同的劲力在他的心法摧动下融合到一起,汇聚成一道洪涛大河般的狂劲,朝着一百勇士闪电般袭到。那铜鼓哪里经得起这三道巨力齐撞?只听大地一片轰鸣巨响,铜鼓猛然自地上飞起,跃起一尺多高,重重砸向地面!
整座营盘都被这巨力震动,万马齐鸣,宛如天崩地裂一般!那一百勇士虎口齐裂,手中巨杆砰然自中断裂!一百人全都跌坐在地上!
所幸杨逸之心存慈悲,铜鼓甩出之处,特意避开一百勇士,砸向帐前空处,是以声势虽然猛恶,却没有人伤亡。只是这一举实在威猛浩大,满营士兵再望向杨逸之时,已没有一人不满怀敬意!
杨逸之淡淡一笑,他胸中气血翻腾,鲜血随时都要呕出。虽然移动巨鼓之力,乃是借自一百勇士,但仅仅只是将三股力道聚集,便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心神。
《郁轮袍》以天地为心之法,虽妙绝天下,但运用之巧,全在于一心。心能容天下,此法才可所向披靡。而此时的杨逸之承受天人五衰,风月之力被封禁,心中如系千斤巨石,自然每一招出,便先伤己之心。
他努力平复着那道尚在体内横冲直撞的血气,缓缓道:“请王爷告知。”
把汉那吉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杨逸之这一举实在让他心悦诚服,再无半点不敬之心。当下道:“箭来!”
一名士兵递上把汉那吉专用的金背弓、雕翎箭,把汉那吉弯弓搭箭,一射百尺,正中一座营帐。
杨逸之躬身行了一礼。
把汉那吉道:“本王只答应告诉你关押公主之处,可没有答应将公主放走。
是以还要列兵阻止你,你可要小心了。“
杨逸之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行礼罢,长剑一摆,窜入了人群之中。立时号角响起,旌旗挥张,营帐中的千军万马立时奔动,将杨逸之团团围住。
把汉那吉眼见杨逸之在万人阵中冲杀,忽然长叹一声,道:“升白旗。”
蒙古崇尚白色,战中若升白旗,便是要活捉敌将。
那些士兵见金帐之前升起了白旗,知道把汉那吉起了爱才之心,便不敢再下杀手,只团团围住杨逸之,鼓噪呼喝。
杨逸之眉头微微皱起,他自然不知道白旗的意义,他远远望着那座囚禁之帐,却与那小小的帐隔着千山万水。
山为刀,水为剑。山水迢遥,而杨逸之飞天所藉的厚毡帐顶早已除去,让他无借力之处。他必须一步步跨越这无边的凶险,守护那朵莲花的清婉与温柔。
杨逸之伸指在清鹤剑身上一弹,剑音清啸,昂首向前行去。
猛地两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一股沉沉的杀气宛如实质般逼了过来。
杨逸之眉头轻皱,脚步顿住,只见两个相貌粗豪之极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那两个男子身形都极为魁梧,满脸络腮胡子,也看不出是汉人还是蒙人,满头长发披散着,面目几不可辨。他们身上披着镔铁重甲,一股浓重的牛羊膻气扑面而来,显见已在北地居住长久了。两人一提着两只连环重锤,另一人手握两柄金戈。那锤怕不有百余斤,金戈七尺多长,镔铁做柄,粗如儿臂,也是极为沉重。
这两般兵器拿在手中,配着两人高大的身形,简直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
手握金戈之人哈哈大笑道:“咱家叫做赵全,这是咱家的兄弟,叫做李自馨,久闻杨盟主大名,特来领教者。”
说着,摆了摆手中的金戈,那两柄金戈极为长大,单施展一支都极为艰难,他竟然左右双手各执着一支,看上去轻松写意,有如无物。杨逸之盯着那两支金戈,沉吟不答。
赵全又是一声长笑,道:“盟主这是默许了。咱们兄弟向来联手出击,对付一人是如此,对付千人万人也是如此。盟主剑试天下,想必不在乎多一个对手、少一个对手。咱们就不客气,一齐上阵了!兄弟,开始吧!”
那执锤的李自馨轰然答应一声,大踏步跨了出去。才一两步,便跨到了那巨大的铜鼓旁边,猛地一声大喝,青电巨锤抡起,一锤砸向铜鼓!
刹时宛如铜山崩倒,霜柱轰鸣,一股浩茫之音震天动地而来,猛然激发,猝然成震,挟着雷车风暴之势,向杨逸之猛压而下!这一鼓之威竟在营帐之中掀起了一阵狂风,尘砂卷舞,将杨逸之裹在中间。
杨逸之双耳之间被那凌厉之极的鼓音塞满,一时别的声音全都听不见,满天尘砂疾旋,化成两道毒龙般的龙卷,霍然贯到了他身前。却是赵全的两只金戈出手!
铜鼓轰天之音,竟也挡不住这金戈破风之声!
赵全一出手,两柄金戈立即舞成了两团黄光,直撞杨逸之!
两柄金戈各长七尺,两团黄光也径长七尺,却全然不碰撞,金戈卷进铜鼓震起的龙卷中,竟将龙卷猛恶之力尽皆吸到黄光中,那已不再是风暴凝成的龙卷,而化成两头莽然嘶吼的上古恶兽,厉扑杨逸之!
鼓音金戈,配合得丝丝入扣,一招飞夺,已占尽先机,封锁住了杨逸之所有的去路!
杨逸之并没有看那两团黄光,他的目光,穿透这无形的上古恶兽,盯在隐在金戈后的赵全脸上。
满头杂乱的长发被金戈狂舞的疾风激起,赵全威猛一如怒目金刚,但杨逸之的目光却如诸天禅唱,让他莫名地有些心虚。他情不自禁地想:这样的招数能杀得了武林盟主么?
这样的招数能胜得了风月之剑么?
赵全忽然全没了信心!
激烈旋转的黄光陡然黯淡了下来,因为支撑这一招的心,已开始乱了!
雷鼓轰鸣,李自馨全力两锤,宛如雷神降世,轰击在铜鼓上。千军万马一齐仓惶后退,鼓音宛如雪崩海啸般怒沓而来,又宛如狂奔的火山熔岩,席卷过苍茫大地,烈烈涌向拥剑危立的杨逸之。
清鹤剑被激得阵阵长吟,杨逸之的眉头轻轻挑起。
赵全精神一震,又是一声大吼。
狂旋的金戈忽然消失了一切声音,变得寂静无比。狂烈威猛的一击,立即变得宛如鬼魅般诡秘飘忽,混杂在漫天风尘中,宛如不存在一般。而那两点由金戈锋芒凝成的尖锐,已潜化成暗淡的光,一闪就飙射到了杨逸之面前!
杨逸之轻轻叹了口气,脚步流云般滑了出去。
他的叹息声在漫天雷霆暴响中,竟是那么清晰可闻,而他这萧然一滑,赵全那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就落了空!
赵全呆了呆,他毕竟修为高深,金戈化为横扫!
杨逸之身子宛如一片云般,被金戈带动,飞了出去。清鹤剑斜斜飙出,电光石火之间,赵全两手脉门只觉一痛,同时被清鹤剑点中。
杨逸之身随风飞,落到了另一座铜鼓之上。
哐当两声巨响,金戈自赵全手中疾飞而出,轰然落在地上。赵全忍不住一惊,身子疾退!
无论他退得多快,都无法避开杨逸之的眼睛。
杨逸之双目中有淡淡的悲哀:“为什么不用剑?若是用剑,你们至少有一半的胜机。”
这实在是很高的评价。
杨逸之自是神仙中人,虽然风月之剑被封住,只要一剑在手,天下鲜有人能败得了他。
哪知此话一出,赵全跟李自馨脸色立即大变!
赵全狂吼一声,赤手空拳攻了上来!他绝不能让杨逸之多说一个字!
哧的一声轻响,清鹤剑点了出去。这一招乃是峨嵋派的平野剑法,杨逸之于嵩山顶上见花如意施展过,便已记住,此时随手施展出来,加上他妙绝天下的用剑心法,竟然后发先至,赵全的拳头离他的胸口还有一尺多远,他的剑尖已然点在了赵全胸前。
赵全拳头立即顿住,刹那之间,已将前冲的劲力全都消解,耳听铜鼓轰然一声巨震,赵全左掌推出,合着铜鼓巨声,声势猛增一倍,向杨逸之手腕疾扫而来。
清鹤剑一转,剑尖斜指,恰恰是赵全臂弯之处。赵全若是不收势,固然能击中杨逸之,但他的左臂,势必会被长剑刺中,从此便是废了。赵全目中闪过一丝惊惧,右拳迅捷无伦地冲出,竟抢在左掌之前,向剑脊上抓去。
杨逸之长剑微微一侧,剑脊立变为剑锋,赵全右拳宛如送上来被他宰割一般,待要再收手,却哪里还来得及?
长空中宛如雷霆闪过,一道剑光直劈而下!这道剑光狠辣凌厉,纵然是杨逸之也不愿直撄其锋,何况他本就不愿伤此两人,清鹤剑一收,身子飘然后退。
剑光如电,顾不得伤杨逸之,挡在了赵全身前。赵全左掌右拳一齐击空,身子踉跄稳住,脸色已变得一片煞白!
他明白,若非杨逸之手下留情,他的双手便废在了清鹤剑下!
长发萧萧中,李自馨的脸色一片阴沉,冷冷盯住杨逸之,道:“我兄弟二人本不想动杀机,但你居然逼得我们出剑,那就休怪得罪了!”
铮然声响中,赵全也是长剑出鞘,与李自馨并肩站立,两柄长剑遥遥对着杨逸之。一剑在手,他们的气度立即大不相同,再无先前那种草莽粗豪之态,隐然竟有剑术大家之风采。
两人眼睛中迸射出凌厉的寒光,凛然对着杨逸之。
杨逸之缓缓收回清鹤剑,叹道:“谁没有错过的时候?其实,你们不必这样隐姓埋名,窜身北地的。”
李自馨冷笑道:“不必?若非如此,我们早死了几十次了!你们这帮自命名门正道的人士,什么时候给别人留过活路?”
这无疑是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但也许,只不过是因为这句话憋在他心里实在太久太久,他只想将它倾吐出来。
杨逸之沉默着,他抬头,看着赵全李自馨的眼睛,缓缓道:“其实那件事并不能全怪你们,当时他们捉住的若是我,说不定我跟你们的选择一模一样!”
他眸子中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