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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七夜雪-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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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是的,我还活着。”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你很意外?”

那样漆黑的雪狱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形如鬼魅。

——星圣女娑罗只觉得心惊:瞳执掌修罗场多年,培养了一批心腹,此刻修罗场的杀手精英们,居然都无声无息地集结在了此处?

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瞳和妙空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

“瞳,我帮你把修罗场的人集合起来,也把那些人引过来了——”鼎剑阁七剑即将追随而来,在这短短的空当里,妙空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唇角露出转瞬即逝的冷酷笑意,轻声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知道。”黑夜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各取所需,早点完事!”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

妙空的身影,也在门口一掠而过。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刷!”一步踏入,暗夜里仿佛忽然有无形的光笼罩下来,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朝着光芒来处看去,立刻便看见了黑暗深处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那是妖异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双瞳,深不见底,足以将任何人溺毙其中!

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周行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从地上被飞速拉起,吊向了雪狱高高的顶上。他拼命挣扎,长剑松手落下,双手抓向咽喉里勒着的那条银索,喉里咯咯有声。

“干得好。”妙空轻笑一声,飞身掠出,只是一探手,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然后,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嚓”的一声,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

“第一柄,莫问。”他长声冷笑,将莫问剑掷向屋顶,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

转身过来时,第二、第三人又结伴抵达,双剑乍一看到周行之被吊在屋顶后,不由惊骇地冲入解救,却在黑暗中同样猝不及防地被瞳术迎面击中,动弹不得。随后,被黑暗中的修罗场精英杀手们一起伏击。

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妙空唇角带着冷笑。

“重……华?你……你……”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他,是一名双面间谍?!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重新戴上青铜面具,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而所有的同僚,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如今机会难得,干脆趁机一举扫除!

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举止利落,毫不犹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这个鼎剑阁、这个中原武林,才算是落入了囊中。

“铛铛铛!”转眼间,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

然而,随后进入的夏浅羽毕竟武艺高出前面几位一筹,也机灵得多,虽然被瞳术迎面击中,四肢无法移动,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头避开了套喉银索,发出了一声惊呼:“小心!瞳术!”

瞬间,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上了高空!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果然,那一声惊呼是关键性的提醒,让随后赶到的霍展白和卫风行及时停住了脚步。两人站在门外,警惕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齐齐失声惊呼!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不停地扭曲,痛苦已极。

“别看他眼睛!”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不等视线相接,霍展白失声惊呼,一把拉开卫风行,“是瞳术!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那个坐在黑暗深处的的 青年男子满身伤痕,四肢和咽喉都有铁镣磨过的血痕,似是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苍白而消瘦,然而却抬起了眼睛扬眉一笑。那一笑之下,整个人仿佛焕发出了夺目的光——那种由内而外的光不仅仅通过双瞳发出,甚至连没有盯着他看的人,都感觉室内光芒为之一亮!

“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杀气减弱:药师谷……药师谷。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只是一念及,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

“快!”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救人!”

两人足间加力,闪电般地扑向六位被吊在半空的同僚,双剑如同闪电般地掠出,割向那些套喉的银索。只听铮的一声响,有断裂的声音。一个被吊着的人重重下坠。

“六弟!”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连忙冲过去接住。

然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

“哧”,轻轻一声响,对方的手指无声无息地点中了他胸口的大穴,将他在一瞬间定住。另外一只手同时利落地探出,在他身体僵硬地那一刹那夺去了他手里的长剑,反手一弹,牢牢钉在了横梁上。

“六弟!”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

“六弟?”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冷笑起来,望着霍展白,“谁是你兄弟?”

霍展白停在那里,死死地望着他,眼里有火在燃烧:“徐重华!你——真的叛离?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从不站在哪一边。”徐重华冷笑,“我只忠于我自己。”

“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霍展白握紧了剑,身子微微发抖,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你连问都不问!”

“别和我提那个贱女人,”徐重华不屑地笑,憎恶,“她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

他说什么?他说秋水是什么?

“她嫁为我只不过为了赌气——就如我娶她只不过为了打击你一样。”徐重华冷漠地回答,“八年来,难道你还没明白这一点?”

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这些年,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以为她遭到胁迫,或者是变了心——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

“就为那个女人,我也有杀你的理由。”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拔起了剑。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他刚死了你知道吗?”

戴着面具的人猛然一震,冷笑从嘴边收敛了。

“我有儿子?”他看着手里的剑,喃喃——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直到夭折,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

“死了也好!”然而,只是微一沉默,他复又冷笑起来,“鬼知道是谁的孽种?”

“闭嘴!”愤怒的火终于从心底完全燃透,直冒出来。霍展白再也不多言语,飞身扑过去:“徐重华,你无药可治!”

“扔掉墨魂剑!”徐重华却根本不去隔挡那一剑,手指扣住了地上卫风行的咽喉,眼里露出杀气,“别再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信不信我杀了卫五?”

剑势到了中途陡然一弱,停在了半空。

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纵声大笑,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立刻弃剑!我现在数六声,一声杀一个!”

“一……”

“刷!”声音未落,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

哈。”抬起头看着七柄剑齐齐地钉在那里,徐重华在面具后发出了再也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声。他封住了卫风行的穴道,缓步向手无寸铁的霍展白走来,手里的利剑闪着雪亮的光。

“霍七,你还真是重情义。”徐重华讽刺地笑,眼神复杂,“对秋水音如此,对兄弟也是如此——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不等对方反驳,他举起了手里的剑,“手里没了剑,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今天,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瞳一直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此刻才惊觉过来,没有多话,只是微微拍了拍手——瞬间,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

另外,有六柄匕首,贴在了鼎剑阁六剑的咽喉上。

“你尽管动手。”瞳击掌,面无表情地发话,眼神低垂,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那,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留给他的最后纪念。

“好!”徐重华大笑起来,“联手灭掉七剑,从此中原西域,便是你我之天下!”

他再也不容情,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分尸裂体。那么多年了,无论在哪一方面,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让他如何不恨?

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却不敢还手。

因为,只要他一还手,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

徐重华有些愕然——剑气!虽然手中无剑,可霍展白每一出手,就有无形的剑气破空而来,将他的佩剑白虹隔开!这个人的剑术,在八年后居然精进到了这样的化境?

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而只是缓缓地、一步步地逼近,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嚓!”那一剑刺向眉心,霍展白闪避不及,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

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切出长长的伤口。

“哈哈哈哈……”血腥味的刺激,让徐重华再也难以克制地狂笑起来,“霍七,当年你废我一臂,今日我要断了你的双手双脚!就是药师谷的神医也救不了你!”

药师谷……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他却忽然微微一怔。

“等我回来,再和你划拳比酒!”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此念一生,一股求生的力量忽然注满了他全身。霍展白脚下步法一变,身形转守为攻,指间上剑气吞吐凌厉,断然反击。徐重华始料不及,一时间乱了攻击的节奏。

奇怪的是,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

霍展白手中虽然无剑,可剑由心生、吞吐纵横,竟是比持有墨魂剑之时更为凌厉。转眼过了百招,他觑了一个空当,右手电光一样点出,居然直接弹在了白洪剑上。

“铮”的一声,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

“瞳!”眼看到对方手指随即疾刺自己的咽喉,徐重华心知无法抵挡,脱口喊道,“帮我!”

“好。”黑夜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

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只是短短一瞬,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而在下一个刹那,他出现在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暗红色的剑,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刺穿了他的心脏。

——沥血剑!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

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失惊,迅疾地倒退一步。

“为什么……”青铜面具从脸上铮然落下,露出痛苦而扭曲的脸,徐重华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剑尖,喃喃着,“瞳,我们说好了……说好了……”

他无论如何想不出,以瞳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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