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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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是失败我军又如何处理?”李恩追着问道,他这逼问不休的样子其实已经超出了一个部属的本分,连常慕德都皱起了眉头,索勋更是吓了一大跳,生怕主帅因此着恼。
李恩自己岂有不知之理,只是眼看离长安不远了,在这最后关头,实在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误,以他的性子,虽然舍得冒险,但眼看到手的胜利若是因此而鸡飞蛋打,他宁可稳健一些。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唐室的忠臣义士,更不想在曙光来临之际功败垂成,做那最冤枉的忠烈之士,所以他宁可冒惹得张淮深不悦的风险也要争论到底。
幸好他投靠的主帅气度宽宏,尤其是在这种至关紧要的事情上,若是有人提出异议,正好可以检讨计策是否可行,有无漏洞,所以张淮深毫无不悦之意,答道:“若是不成,那只有强攻,别无他策。”
李恩沉默了下来,以他所想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张淮深见状,生怕他心里有了阴影,赶紧又道:“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宁朔的那些偏将校尉,只要把他们送到仇士良手中,马元贽迟早会被除去,对他来说与其将来坐以待毙,不如现在一搏,所以这计策还是很可能成功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就算不行这计策,最后我军还是要强攻华州,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何不试一试呢,右副郎将你说对不对?”
李恩哑然一笑,他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确实如张淮深所说的,用计的最坏结果也不过和原先打算的一样,就算那三百精兵都被诱杀,对鹰扬军来说也无大碍,那又何必为这点风险算计不休,他不禁自嘲道:“小将算计太精了,反而变得不高明,还是禄帅说得有理。”
张淮深很高兴,他一直很欣赏李恩的才智,能说服他赞同,说明自己这计策确实可行,心情不禁为之大好,转头对索勋道:“等会儿你就去牙军中挑三百名最好的兵士,再换上原先缴获的神策军军衣候命。”
索勋领命,起身而去。看着他走出门外,李恩想起了什么,说道:“禄帅,虽然计策可行,但我们还是要小心,最好还是按最坏的结果来准备。”
张淮深点头称是,李恩这才放心。
既然商量妥当,这几人就要各自忙去,李恩要准备退兵的事宜,先下去了。常慕德本来也是要走,但张淮深将他留住,把马元贽送来的那份乐荣轩诸人下落的名单交给了他,常慕德看后也是同张淮深那时一样激动,即悲痛于父亲终于被证实已经遇害,又担忧芊芊的不知下落,至于其他的亲人,因为大多在名单之上,想来还有营救的机会,反而稍微放心。他和张淮深一起猜测芊芊到底会在哪里,为什么会找不到,但探讨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个结果,毕竟两人离京两年多了,不清楚京中的情况。无奈之下也只得算了,常慕德怀着伤痛和忧心退了下去。
要借给马元贽的三百精兵很快预备好了,都换上了神策军的军衣之后,张淮深将领兵的校尉召了去,仔细地吩咐了许久,再将十多只信鸽交给他们藏匿,然后派索勋带着人马护送他们而去。
接下来的消息一切如所希望的一样,那些精兵顺利地和马元贽会合,原本护送的神策军也被下了兵器押送回来,马元贽又派了一名亲信来监看鹰扬军东撤。张淮深既然早有打算乐得大方,也不限制那人的行动,只是所有关于退兵要做的事情都做得很慢,直到傍晚才拔营而起,东撤了二十里就借口天已经黑了,安营下寨,第二日中午才撤入华阴。一路之上毫无阻碍,华州的守军对于鹰扬军忽然撤退感到莫名其妙,生怕是陷阱没敢追击,只是派了斥堠一路尾随,直到看到鹰扬军进了华阴城才退回华州。
华阴城前两日才经过大战,城中只有几百老弱残兵毫无抵抗之力,鹰扬军进驻非常顺利,而东边潼关的那些守军因为那场大战后只剩下了两三千人,鹰扬军不来攻打潼关他们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还有胆子敢来骚扰华阴,所以自进驻之后一直太平无事,鹰扬军乘机休整,喘一喘前些时日连着两场大战还没能全部缓过来的气。
兵士们可以躺着睡大觉,可怜张淮深却无法那样惬意,除了平时要处理的军务和打探大槃山那里的消息以及京畿附近藩镇的动向以外,他还要焦急地等待来自长安的动静,虽然从表面上看好像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但心中的那份紧张和担心带来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会昌六年二月十九日的夜晚,华阴城内一处院落中,在黑沉沉的天空中噼啪地传来十几声翅膀击空的声音,紧接着四五只鸽子从天而降,咕咕叫着落到院中,厢房的门立刻打开了,几名军士蹑手蹑脚地掩了上来将那些鸽子围住。那些鸽子也不怕人,自顾自地在院子的地上走来走去。那些军士悄悄贴近了,一人对付一个,轻柔地将鸽子都抓入掌中,待得全都捉住之后,一名军士大笑了起来:“太好了,总算来了,快,给大帅送去。”
片刻之后,这些鸽子都到了张淮深的面前。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张淮深心情激动,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将那些信鸽一个个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鸽子的脚。上面有的挂着信筒,有的没有,但不管有没有他都对着鸽子的脚认认真真看过,等全都看完之后,他忽得仰天狂笑不已。
门外传来声音:“禄帅这么高兴,可是那些信鸽带来了好消息?”
随着这话声,常慕德和李恩走了进来。张淮深招呼了两人一声道:“是,马元贽终于动手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李恩脸上一喜,但看着那几只鸽子,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肯定可信么?有没有可能信鸽传来的消息是马元贽布下的陷阱?”
“这倒不用担心,这次领那些兵士去的校尉是原先我们乐荣轩的人,绝对可信。”没等张淮深回答,常慕德先说了话。
李恩眉头一皱,他知道面前这两位的出身,但还是轻声道:“凡事有个万一……”
“这次不会有万一。”这却是张淮深在回答,只听得他说道:“这些信鸽怎么放,脚上做什么记号,带什么消息回来我都是单独吩咐的,没人知道到底有几只信鸽,各自该做什么标记,我看过,回来的信鸽上的标记都没问题,说是伪造的不太可能,除非马元贽能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话,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李恩这才放心,道:“禄帅既然早就考虑到,那小将也放心了。”
张淮深点点头,脸色一肃,朗声道:“右郎将、右副郎将,你二人立刻下去准备,明日清晨我军就出发,向华州进兵。”
常慕德和李恩大声应是,行礼退下。
会昌六年三月二十日的清晨,鹰扬军全军出发,离开华阴,一路马不停蹄直扑华州。到达华州附近之时已近中午,大军停下埋锅造饭,这时华州城中已经得知消息,全城骚动,守军立刻紧闭城门,所有军卒都上城备战,城中的百姓也被征发去挑抬城用的巨木土石。
华州城紧张得乱作一团,但城外的罪魁祸首们却当没事一样,待得全军用了午饭,乘机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大军起程,绕着华州城向西而去。这一来大大出乎了城中守军的意料,城上赶紧向守将枢密使杨钦义送信。这时依照计划被纵走的那些神策军的兵士也回到了华州,来到了杨钦义的面前。
第一部夕阳春雷第四十九章 中计
“哐啷!”一只砚台被狠狠地砸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扔出这只砚台的正是华州神策军主将,枢密使杨钦义,他此刻正满面怒容地望着眼前数名神策军军士,厉声道:“你们说的可是属实?”
被对面主帅暴怒的样子和刚刚粉身碎骨的砚台给吓坏了,那几名神策军军士心惊胆战地连连点头,颤声道:“小人们愿发誓,我等确是被马大人亲手交给鹰扬军关押,而且马大人谋反之事也是小人在那边军中亲耳听到的,绝无半点虚言。”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杨钦义像是泄了气的毡球,无力地摆摆手:“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兵士们如得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肃穆的华州州衙大堂随即安静了下来,大堂中此时只剩下了杨钦义和一直挺着笔直的腰板站在他身边的一员武将。
“元实,你觉得如何?”沉寂了许久,杨钦义的声音软弱地响起。
大堂之中并无他人,他这话必然是和身边的那武将所说的。
那被唤作元实的武将看起来有三十左右,黝黑的脸膛显得阳刚气十足,嘴唇上有着微髯,只见他躬身道:“回大人,卑职以为此事颇有蹊跷,马大人若是真和张逆合谋,这等要紧的事情怎会让那些兵士得知,或许这是反间之计也未可知,大人不可不察。”
“未必,未必。”杨钦义摇摇头,叹沉声:“马元贽素性沉鸷,这次离京之前仇公还嘱咐我要防着他一点,这次确是作乱的良机,若是同张逆合谋也不足为奇。”
那武将沉吟一下道:“若是真的,那倒也奇了,马大人在此地也有些亲信人马,若是里应外合,那华州一陷,长安危在旦夕,岂不远胜过回长安亲身犯险。依小将看,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大人还需更细想些。”
杨钦义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忽得猛力击案,高声道:“我明白了。”向那武将看去,他道:“马元贽谋反那是必定无疑,若不然也不会将那些军士交给张逆,自己带着敌军回京,但他未必和张逆是同谋,或许是假借外力欲趁此良机篡夺大权,他不动华州分毫为的是借我手中的兵力挡住张逆,而张逆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故而今日不顾身后还有我军可能截断归路,一心直扑长安。”
那武将闻得此言,面露惊讶之色,一时没说出话来。
杨钦义一笑,道:“你是不是不信我这庸碌之辈也能看得出他二人的心思?”
那武将一惊,赶紧道:“小人怎敢,大人多心了。”
杨钦义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仇公担心我太过无能,所以将你这亲信的左军兵马副使派到华州来帮我,而之前华州防务上的事情也确是由你一人处理,或许你以为我只是个尸位素餐之人,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能坐上这枢密使位子的人或许贪婪,或许骄横,或许有种种不是,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个蠢材,蠢材是无法在这官场中混的,更不要说可以扶摇直上成为朝中四贵之一。”
那武将直愣愣地看着杨钦义,脸上稍微有了点惊慌之色。
此人名叫做兀元实,乃是神策左军的兵马副使,这是一个要职,非是仇士良的亲信不能担当。因为此人确实有些才干,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以领命来华州之后,杨钦义是无为而治,城防几乎都由他接管了,所以平素间颇有些瞧不起这位上官,但此刻忽然听到眼中本是庸碌之人说出这样语带双关的话,他不觉一惊,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走了眼,想到平日的自傲,身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但仗着有仇士良撑腰,所以尽管心里有点惊〖云霄阁论坛 bbs。yunx 。。〗慌,却也并没有太过担心。但无论如何,面子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所以他赶紧躬身道:“大人这么说岂不要愧杀卑职了。大人是本军主将,小将只有听命的份,岂敢视大人为那……”
说到这里,他不敢说下去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好像自己也曾在背后这么评价过这位枢密使,心下有些惶然,暗道:“难道他要在这时候找我麻烦?”
杨钦义不理会别的,摆摆手道:“之前种种无需计较,只要你现在明白,仇公将这支人马交给我,那作主的就不该是别人,即便你是仇公的亲信也是一样。”
兀元实赶紧道:“大人这话小将怎承受得起,大人的吩咐,小将岂敢不遵从。”
“好。”不等兀元实继续说下去,杨钦义道:“那你立刻去将人马点齐,然后马上出城,追击张逆人马。”
“啊~”兀元实大惊失色,高声道:“大人,大人,此时情况不明,我军只宜静观待变,不宜贸然出击。何况我军大多新兵,守城尚且吃力,敌兵又是长于野战,贸然出击,恐怕凶多吉少。”
“本官知道。”杨钦义这时脸板了起来,连说话也官派十足,只听他威严地说道:“但军令如山,本官既然下令,你只有听从。不从者,立斩无赦。”
兀元实满头是汗,都是给这近乎于自杀的军令给急得,他顾不得官场礼数,抗声道:“大人,仇公命小将来此辅佐大人,为的就是在必要时候劝阻大人,大人这样的乱命,请恕小将难以遵从。”
杨钦义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冷声道:“虽然你军务颇为娴熟,但还是看不清眼下的形势,仇公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