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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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也配得上你。”
芊芊羞不可抑,站起身就要离去。
张淮深忍住笑赶紧说道:“别生气么,既然你不喜欢辛老四那就不说他了。不过芊芊,你也十七了,是该找个婆家了,假如你对辛老四没什么意思,那你说,你喜欢哪种样子的人,作哥哥的自然会替你留心。”
芊芊羞意未消,更添怨意,微低臻首,略有些惆怅地低声说道:“七郎哥这么希望我出嫁么?可是要是我出嫁了,就不能再来这里了。”
“怎么会呢,这儿你要来就来,谁会拦你不成?”
“可是这儿又不是我娘家,七郎哥也不是我什么人,哪能无缘无故就来这儿呢?”
芊芊话中颇有幽怨之色,张淮深心中清楚是为了什么,满是歉疚,呐呐地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是口拙舌劣地道:“你是我好妹子呀,来看看哥哥又有什么不行的。”
芊芊很是失望,低声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张淮深看了看门外夜色,已是月上半天,确实不早了,于是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芊芊摇头道:“不用了,我家近,七郎哥这几天又很劳累,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张淮深执意道:“不行,这么晚了,还是亲自送你我才放心。”
芊芊默默点头,两人一同离房走去。
夜深沉,寒风徐,明月笼轻纱,天街满霜华。
寂静的街道,只听得到两人那轻轻的脚步,默默无语,各自的心事又有谁能知。
短短的十几步就来到了芊芊的家,铎铎的轻击敲开虚掩的门,当他离开时似乎见到她眼中的晶莹,蓦然回首还能望到她痴情的凝望,素无牵挂的他无由凭添了一份乱心的拌。
清晨,凉风徐徐,尚未升起的太阳散发着曦白柔光,整个大地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中,张淮深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平素练功的院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再将胸中沉积的浊气缓缓吐出,反复再三,颇觉神清气爽。
昨日送芊芊回家后他的心情颇为沉重,没有什么心思做事,连惯例的晚课也草草而过。一夜过后,多少开朗了些,在这宁熙的清晨中,练功的兴致油然而生。
随意八字站开,双膝微弯,举手作环抱状,闭起双目,开始吐呐运气。运功九转,将身体内的浊气凝聚,再用真气把它逼至足底涌泉,一丝丝地向体外散去,与之同时,真气流转之间,从头顶百会处吸纳天地间的清气。
张淮深平素是先将浊气从百会逼出,然后再吸入清气,一先一后自有顺序,此时因为百会涌泉都已经贯通,因此可以同时吐纳。其速无形中可以比平日快上一倍,同样是练半个时辰得到的却是双倍的效果。而且平日因为内力有限,浊气往往不能全数逼出,积累的真气多少有些杂驳,而今日借吸入清气之力,非但将浊气完全排出,而且积累的真气也毫无杂质,这对于对“纯”字要求非常高的丹心流内功来说这种提升更胜于以往多多,今天一日的练功几乎可以抵上昔日两天。
练了半个时辰后,张淮深收了功,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到大堂用了早饭,这时只有他一个人,管家常无咎和芊芊要过些时候才到。饭后他到处走了走,和那些大嫂大妈们打招呼,逗逗他们的小孩,最后来到书房。本来他是该去西市乐荣轩的,只是今日清源公主要来,他不敢随意走开,只好到书房看看书。此时的他因为适才练功成效显著心情很好,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诗经》哦颂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张淮深隐隐听到大门处传来异声,放下书踱着方步走出书房想去看看究竟如何,刚出得院门,常无咎匆匆而来,看到张淮深劈头就道:“公主鸾驾已经到门口了,请七少赶快去迎接吧。”
张淮深愕然道:“公主来了?”
不是他不信常无咎的话,只是事过突然,也不合情理,一时难以相信,怕是听错了。
常无咎肯定地道:“没错,真的来了。”
张淮深不再多说,提起袍子大步向外赶去,只是在路上问他:“常叔,怎么我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常无咎道:“公主没有用仪仗,也没喝道开路,轻车简从而来,连我也是门房送拜帖进来才知道的。”
张淮深感到有些意外,公主刚刚从险境脱身而回,应该是余悸未消之时,为什么今天却又是轻车简从而来,难道她不怕担上再次被绑架的危险吗?
未及深思,张淮深已经来到了大门口,公主正站在门外等候。
今日的公主穿得很淡雅,也不是宫装,更没有满头珠翠环佩绕身,而是一身寻常百姓家女子的衣饰,普普通通的打扮,却依然明艳动人,更掩饰不住的那副高贵气质。
张淮深扫视了四周,公主这次果真是轻车简从,非但自己打扮成个民女,连辇车也是最一般的马车,简朴的很。她只带了两名侍女和两名侍卫,他们也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两名侍卫中的一位赫然是在灞上比武场中结识的方安和。
不及考虑为何公主会这么早就到,张淮深赶上两步行礼道:“草民不知公主驾到,迎迓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公主满面春风,笑着道:“张公子太多礼了,我知道你没想到我这么早就来。”
张淮深只得道:“是的,草民本以为今日是降圣节,公主殿下会去宫中朝贺,总该是下午降临寒舍,没想到会这么早,草民实在是失礼之至。”
公主笑道:“本来也该是这样,只是想到今日还要来拜侯你,所以我一清早就赶进宫朝贺,也没回去,换了衣服就直接来了,没有事先和你打招呼,说起来应该是我失礼了。”
张淮深这才明白为何今日是降圣节公主却仍会这么早到,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这么早来,但对她如此重视这事也有些感动,连忙请公主入内,公主点点头,跟随着他进入宅子。
张家的宅子有些和别人不一样,象外墙不是一般的灰砖青瓦,而是用灰白的岩石砌起来的,非常坚固。大门特别宽,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同时经过,也没有门槛。进去了门绕过照影壁后,可以见到一片空旷的场地,横宽足有二十来丈,象公主这样的辇车可以停放上一百多辆,大得简直是一个小小的校军场。
一所宅子会有这样大的庭院已经是令人惊奇了,可是更让人看不懂的是在庭院的尽处竟然已是高墙,没有大堂正屋。
公主一愕,看着张淮深。张淮深明白是为什么,说道:“鄙宅简陋,和他处颇有些不同,草民的住处在那边。”说着向左侧一指。
公主顺着所指方向看去,在这宽敞庭院的左侧墙上一排有四个院门,象是四个独立的小院子,张淮深所指的是最远处的那个。
公主失笑道:“张公子是人中俊彦,处处高人一筹,连贵宅的样式都是这样与众不同,不落俗套。”
这话里已经有一点取笑的意思
了,照理张淮深应该会很不高兴,只是自家宅子布局怪异已经不知被多少人提及过,早就习惯了,加之公主说这话时声音清脆笑魇动人,很难让人动气,自己也颇有肚量,所以张淮深非但没有生气,还接着公主的话自嘲了几句。
公主随着张淮深向庭院深处走去,从前三个院门走过时,张淮深介绍说道,自南至北的四个院子中第一个是马棚、仓库和乐荣轩中那些还是孤家寡人的伙计的住处,第二个院子是在长安有家小但没有房子的伙计们一家子的住处,第三个院子则是历年来为乐荣轩捐躯的伙计他们留下的遗属的住处。最里面的那个院子自然是张淮深的私宅了。至于外面小校军场似的空地则是每次商号驼队出发时的集散地。
从最远处的院门进入张淮深的住处,公主方知这院子从外面看来十分狭小,可其中却是另成天地,有房有屋,有树有花,每所宅子中该有的正堂厢房这院子中都一概齐全,不象是宅中的小院,倒象是一个缩小了一点的民宅。
张淮深引着公主进入了正屋,公主的侍女跟随着进了来,而方安和和另一名侍卫则被常无咎引至他处招待。
这座面南背北的正屋高大宽敞,阳光从大开的门窗中投射而入,使大堂显得非常明亮,连所有的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屋子虽大,摆设却毫不凌乱,打扫得也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公主进入大堂,一眼就注意到了悬挂着的一幅中堂。那是一幅画,画中一位樵夫怀抱着一株松树,站在市集之中,四周有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但没有一人注视于他,天上雪花纷飞,这樵夫站在雪中,虽然衣着褴褛,却昂首挺胸,毫无畏寒之意。目光遥视远方,似有所思,眉头微锁,显然心中郁郁,细细看来是那么的孤傲高洁,那么的飘逸出尘。这幅画落墨不多,用的全是白描的手法,虽不是栩栩如生,但意境却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幅画的左上角题着一首五律:“入市虽求利,怜君意独真。欲将寒涧树,卖与翠楼人。瘦叶几经雪,淡花应少春。长安重桃李,徒染六街尘。”诗题为《赠卖松人》,其字苍劲有力。在画的右下角落款为:愚教弟杜曲于邺。诗和落款这两处字一模一样,显然同一人之手。
“好诗,好画!”公主仔细观赏了后脱口赞道,转头问张淮深道:“七郎,这诗是哪位诗人的高作,托物寓意,意境高远,真是好诗啊。这幅画寥寥几笔,却也尽现诗中深意,也是好画,杜曲于邺,这诗和画就是这位的大作吗?”
因为此时侍卫已经不在,身边只有两个亲信的侍女,所以公主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径直用更亲近的七郎来和张淮深说话了。
张淮深点头道:“这诗确是我的好友杜曲于邺于武陵的大作。”
公主问道:“这位于武陵是什么样的人,这首诗看来好象是他怀才不遇之叹。”
张淮深叹息道:“确是如此。这位武陵兄非但才学出众,而且胸怀济世救民之心,本欲入世为万民造福,只可惜现今宦官当道,粗鄙暴虐,哪懂什么求贤若渴沙中淘金。武陵兄诗赋皆精,高中进士科本是易如反掌,偏偏当今李党用权,非门第显彰者不用,他又是出身寒门,三举进士不中,不免心灰意冷,甘作隐士,蛰居山中。这首《赠卖松人》就是他在第三次不中后写的。”
公主也是叹息道:“可惜可惜,如此人才却受制于门第不得中试,实在可惜。不过即使不能中试,这位于武陵的才情确是实实在在的,为何在这长安城中声名不彰?”
张淮深冷笑道:“长安重桃李,纵有真才实学却又如何,没有人吹捧抬轿,一样难以出头。红花还要绿叶扶,那些已经成名的文人哪肯那么好心扶持后进,他们难道不怕自己反被压下去吗?”
公主摇头道:“七郎你太偏激了,虽然现在他默默无名,但我想只要是利锥自然会有脱颖而出的那一天,也许不久后他就会名扬四海,这或许也是上天要历练历练他吧。”
张淮深一直为于武陵打抱不平,虽然对这话不以为然,但想到此时公主是在安慰他,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道:“但愿如此。”
公主看到和张淮深之间似乎有些话不投机,有意转个话题,问道:“那这画又是哪位国手所画?”
张淮深露出笑容,得意地道:“不敢当公主谬赞,这画正是在下的信手涂鸦。”
公主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很是高兴地说道:“真没想到七郎竟然文武双全,不但武功如此高强,连作画也这等了得,难怪虽是商贾却毫无铜臭之气。”
虽然公主的话是在赞扬他,可张淮深却一点也不高兴,有些不悦地道:“我们商贾是四民之末,公主是皇室千金、千乘之尊,自然不会把我们看在眼里。”
公主当然是娇惯惯了的,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见到张淮深生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可是还是立刻道歉道:“是我说错了话,七郎你别见怪。”
张淮深没想到公主会这么柔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道:“是我失礼了,公主勿怪,还请上座。”
公主含笑坐下,常芊芊手端茶盘从门外走进来给两人送来了茶。张淮深没想到会是芊芊亲自端茶送水,很是诧异,当她将茶端到自己面前时,连忙微微站起身来接过茶,低声道谢。看到张淮深对一个端茶的侍女如此客气,公主很是奇怪,目不转睛地看着芊芊直到她下去。这才收回目光对张淮深道:“七郎真是谦谦君子,对一个上茶的女婢也这么彬彬有礼。”
张淮深立刻正容道:“我家没有任何家奴,只有领工钱的伙计。芊芊也不是我家的奴婢,她是敝轩管事的千金,只不过是在我家帮忙而已。”
公主看着张淮深,只觉得他家中实在是怪异的很,宅子布局奇异还可以说是喜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