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 第一部-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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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听到张淮深的厉声质问,公主的眼中闪现一缕迷茫,脸上旋即出现寂寥的神色,望着面前那暴跳如雷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悲哀,她轻声地说道:“因为……,因为我寂寞。”
“寂寞。”张淮深一怔。
公主这话中透着深深的痛苦,依照张淮深以前的性子本会细细咀嚼回味,但他的胸中此时早就被愤怒填满了,未及思量他就忍不住吼了起来:“就是因为寂寞?你就这么难耐寂寞,我离开只不过两年,难道你这点时候也不愿意等,也等不了!”
“等?”公主似乎也被点燃了怒火,她大声叫了起来:“等你?为什么,凭什么?就凭那次你对我的凶横,就凭你出京前对我的冷淡?”
一连串的责问从公主的口中冲出,张淮深不禁为之一窒,回想自己先前的不该,心中有愧,气势上也不禁软了几分,但眼前之事毕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所无法忍受的,他心只是一软,旋即又是一阵怒气,大声道:“我不是给你写信向你赔罪了么。”
“写信赔罪?你伤了我这么深,就想用这轻飘飘的一封信来抵消你的罪孽么,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哄的。”公主被激怒了,言语之间毫不示弱,她尖声叫道:“这两年来,我只看到那封信,要是你真的悔过,为什么这么两年来你从来也没回来过,为什么不当面向我赔罪?”
“我人在要地,身负重任,不奉圣旨岂能随意回京。你以为我不想回来么,不想见你么,可是我上了几次折子,陛下却总是不应允,这次若不是我先斩后奏,你如今也见不到我了,这岂是我的过错。”张淮深分辩道,却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公主挑起的话题中,也没留意到其中有什么不对。
可公主身后的崔珉听得非常清楚,他此时躲在后面,深怕张淮深将目标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心中虽然非常紧张,却更不敢插上一句话。
“哼,陛下岂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恐怕是你乐不思蜀吧,夏州一地只你唯我独尊,醇酒美人、权势地位应有尽有,哪还记得长安城中还有我。”公主听了张淮深的解释后对此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信。
见公主不信自己的话,张淮深怒道:“什么醇酒美人,夏州苦寒之地,哪有长安舒适,若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去入仕,为什么要在官场受着尔虞我诈,还不是为了谋个能配上你身份的出身,你竟然这么说,岂不是在侮辱我。”
“为了我?哈哈,笑话。你入仕确是我一力相劝的,可你真的只是为了我?算了吧,我劝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哪次你不是再三推阻,要不是你家的驼队被害,你哪会决意为朝廷效命;要不是仇士良步步进逼,你哪会下这决心。若说你入仕是为了我,莫若是说为了对付仇士良。何况你离京之前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情意了,你敢说你去夏州是为了我?再说了,你这番雄心壮志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说出来你也不怕别人笑话,谁信呢。”公主连连冷笑,伶牙俐齿的她将反驳的话说得很是尖刻直接。
张淮深面子上挂不住了,他入仕固然有公主所说的原因,但他先前说的也并非虚构,如今听公主这么说,他只觉得自己的辛苦用心全都被忽视全都被误解了,此时除了怒火外他更觉得痛心,他望着公主,沉痛地说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竟然会变成这样的人,看来我对你付出的心血都是白费了。”
公主神色黯然,低下头,幽幽地说道:“天意弄人,你我有缘无分。”
她说得如此幽怨,张淮深心中愧意大增,怒气稍泄,手上的剑不禁垂了下来,看看公主身后脸色发白的崔珉,他沉默半晌,忽然一咬牙,说道:“先前是我的不对,可那也是阴差阳错的结果,如今我回来了,再过些大概就可以回长安,只要你现在让开,让我杀了这人,你这两年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们忘了前事从头再来。”
听了这话,公主眼中露出一丝喜意,但回头望了崔珉一眼,看着崔珉吓得发白的脸,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脸上浮现无奈的神情,叹息道:“不行,不行。”
“为什么?”本觉得自己宽宏大量,公主应该喜不自胜地重回自己怀抱,可最终却得到这个回答,张淮深愤怒欲狂,大吼道,手上的剑也不禁再度扬起。
“你不能杀了他,他有官诰在身又是崔铉的儿子,杀了他,你必然是死罪,就算陛下法外开恩,你的前程你的一辈子就都完了。”公主立刻叫道。
“我不在乎,我不怕,这官爵我不希罕。”张淮深冷笑道。
“不,不,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前程,我还是不能。”似乎勾起了甜蜜的往事,公主迷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淡淡的笑容掠过她的面庞,但她最后还是一咬牙,冷酷地回答道。
“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头,难道他真的比我好?”张淮深大叫道,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自己作出如此大的让步,甘愿忍受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羞辱,什么都不计较了,公主不应该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你什么都比他好,你武功比豆卢着高,他却连豆卢着的手下都胜不过;你已经是一州刺史,一军之主,他却连个像样的官职还没弄到;你在塞外征讨,战功赫赫,他只会在我身边厮混,一事无成。除了相貌比你英俊,他什么都比不上你。”公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缓缓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回头?”张淮深几乎在咆哮了。
“可我还是愿意选他而不是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公主的脸上忽然露出坚毅之色,话声也坚定了许多,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体贴我,他关心我,他无论什么事都顺着我的意思,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陪在我的身边,可是你,你再喜欢我也不会这样。”
“只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他愿意像条狗一样地跟在你的后面,你就愿意选他?”张淮深几乎不敢置信,他真想不到公主宁愿自己的男人像条狗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是个英雄。
“是。”公主回答地非常干脆,她盯着张淮深的眼睛,一瞬不瞬,口中缓缓道:“我是个女人,天生需要男人来陪伴来安慰。什么英雄豪杰,什么王公贵族,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要一个爱我的男人,一个能时时陪伴我身边,能对我千依百顺的男人。你是个英雄,你能兴邦安国征战沙场,可你不能陪在我身边,你也不能对我千依百顺,可是他不同,为了我,他甘愿只在我府中作个侍卫而放弃他的大好前程,为了我,他可以不顾男人的尊严低声下气地讨好我。我知道你比他好,可是我更愿意和他在一起。”
如同大锤猛击自己的心田,张淮深脸上现出痛苦之色,身子摇摇晃晃,无法站稳,最终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剑也无力地垂下,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的精神变得颓废,他抬起头,望着公主身后面露喜色的崔珉,又是一声怒吼,扬起剑就欲上前。
公主见状张开双臂,眼一闭,如母鸡护雏般牢牢地挡在崔珉的身前。
张淮深长长叹息一声,只觉手上的剑是那样的沉重,根本无法挥下。是的,既然公主的心已经变了,那又还能怎么办呢,杀了崔珉又能把公主的心抢回来么。
久久没见动静,公主睁开双眼,见面前的张淮深脸扭曲着,透出深深的痛苦,她的心也在剧烈地疼痛着,终于,她张开口,哽咽着说道:“也许,竭力让你入仕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忘了我吧,你还有你似锦的前程。”
张淮深仰头望着天,苦笑着,他心中有满腹的怨怒,可是无法发泄,他更想大哭一场,可他不愿意向别人泄漏出他心中最深的痛楚,泪水一点点模糊着他的眼,猛然间,他一挥手,手中的碧痕如迅雷般飞出在崔珉的脸颊边擦过,只刮得崔铉面上生痛,吓得他紧闭双目。
只听得一声悲痛的长啸在耳边响起,震人心魄,旋即渐渐远去,崔珉不禁睁开眼看去,门外,张淮深的身影已是隐约不可见了。他长吁一口气,瘫在了地上,忽然转头一望,青色的碧痕正插在他身边的地上,深入地面一半,前后摇摆着。崔珉的脸立刻变得灰白,因为他知道,这正屋的地毯之下全都是坚硬非常的青石。
他惊魂许久,抬眼向身前看去,见公主正跌坐着,抚摸着碧痕,眼中闪烁着晶莹,口中喃喃而道:“剑已弃,情已断,从此萧郎成路人。”她转头望着门口,望着张淮深早就消逝不见的人影怔怔地发呆,许久之后,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心情,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一旁的崔珉看得脸色渐渐由白变青,最终忍不住攒起了拳头,撺得紧紧的。
※※※※※
事已不可为,张淮深心中万念俱灰,抛去手中的碧痕,一声长啸,转身就向门外冲去。他的啸声满含悲痛,高亢入云,惊动了公主府中的上上下下,那些下人、侍卫纷纷从屋中奔了出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见到公主屋中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冲出来不禁都大惊失色,自知失职,惶恐之余赶紧上前想将来人擒住,也好将功补过。
张淮深此时正是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见这些人不知死活地冲上来,不禁将怒气撒在了他们的头上。虽然手中没有了碧痕,但他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有一名卫士第一个冲了过来,一拳挥出,大喝一声:“哪来的狂徒,竟敢擅自公主府邸。”可话音未落,此人只觉眼前一黑,一个斗大的拳头已经来到了面前,他连回神的功夫都没有,就只觉得身子飞了出去,旋即面上剧痛,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立刻晕了过去。
那卫士虽然不是什么高人但手底下也还是有些功夫的,他一个照面就打飞的结局让其他人都是大骇,眼尖的人甚至连那卫士满脸鲜血的样子都看得清楚,这些人不由得心生怯意,可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一名大汉硬着头皮大吼一声挥拳而上,张淮深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腿就是一下直中此人小腹,那大汉连逃跑的念头都来不及转就已经软倒在雪地之上。
连着打倒两人之后,张淮深脚下不停直往前冲。在他身前围堵的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撤开了包围。此时众人已经看清楚来人的相貌了,有一些公主府中的老人脱口叫出张淮深的名字。他人一听更是胆怯,因为这些人早就听说过张淮深的大名,知道他功夫了得,更何况与公主关系密切,于是迟疑着不敢再次围上。张淮深冷笑一声,也不理睬他们,既然已经没人敢阻拦了,他也就甩甩袖子,大刺刺地从正门扬长而去。
出了府门,天地顿时变得宽广了起来,但对张淮深来说却觉得更寂落,一颗心在空荡荡的胸中似乎找不到着落。那股郁闷让他难受地忍不住扯开嗓子悲愤地怒吼。好不容易发泄出了一点,却惊动了骊山的宿卫军。张淮深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就不假思索地钻进了山道边的树林之中。
山林中没有路,那些挡道的树木成了张淮深撒气的目标,轻的断枝重的折腰,一路行来留在他身后的只有满地的狼藉。他在林中行走本无目的,只是想躲避宿卫军,离公主的别墅越远越好,所以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天色也渐渐地黑了,北风刮得越发的紧,张淮深不敢在这么冷的天露宿,勉强辩明了方向向山下走去。当天色已然全黑时他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了山脚下的官道。
仔细观察了身边的地形景物后,张淮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骊山的后山脚,他心下一定,快步向山右走去,左转右转,走了不到两里路,远处已可见星星的灯火,而于武陵所住的茅屋已然在望。
“铎、铎。”来到了茅屋门外,张淮深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屋内卢九娘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五嫂,是我,七郎。”张淮深朗声道。
“啊,武陵,快来,七郎来了。”只听到卢九娘喜悦的声音,而脚步声也变得杂乱和轻快了起来。很快,屋门就打开了,在昏暗的油灯之下,于武陵和卢九娘满面笑容地欢迎着张淮深的到来。
见到了平素极尊敬的兄长,张淮深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进了屋脱去了靴子坐下来,于武陵已经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两年不见了,可真挂念得紧。”
“刚回来的,今天来骊山有事,不想天色晚了,只好来打扰五哥五嫂了。”张淮深答道,他此时的心情虽然依旧消沉,但还是强自作出轻松的样子。
“这是什么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来我们求之不得呢。对了,吃过饭了没有。”于武陵笑着答道,但脸上的笑容旋逝去,因为细心的他此时已经看出张淮深脸上那股遮不住的疲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还没有。”摇摇头,张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