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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大风歌 第一部-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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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淮深更是惊讶了,他很少见到崔琅会这么心急火燎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出什么大事了?不及细想,赶紧迎了上去。
  崔琅抬眼见到张淮深了,脸上立刻露出如释负重的神色,快步走近,行了一礼道:“你总算回来了。”
  张淮深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额头冒汗,关切地道:“别急,有话慢慢说,先喘口气。”
  崔琅点点头,连着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下,一缓过来后就道:“我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先找个安静的地方。”
  张淮深心中有些不安,因为看这样子,崔琅寻找自己并不是为了他兄长的事情了,不然不会这么紧张和小心,所以他更不说话,立刻把他带进了一间密室。
  进去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崔琅就立刻道:“我有一件事想问,请不要隐瞒,你要是不方便说也不要说谎。”说话间脸色很是凝重。
  张淮深心一沉,知道事情必然小不了,沉着地说道:“你问吧,只要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不会隐瞒。”
  崔琅点点头,就问道:“你和家父是不是同陛下进行了什么极机密的谋划?”
  此言一出张淮深大惊失色,许久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这么要紧的事情,朝中军中只有两三个人知晓,他怎么会知道的?”
  崔琅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心里早已明白了答案,只是想亲耳听到,所以没有作声,依旧在等待。
  张淮深从震惊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不答反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是你崔相哪里么?你到底知道多少?”
  崔琅一样避而不答,只是问道:“是不是同仇士良和神策军有关?”
  张淮深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想了一下道:“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即便是你,有一些事情我还是不能和你说。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因为事情太过于紧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崔琅连连点头道:“这我明白,也不会有什么怨恨之心的,只是能否暗示一下,因为前几天可能有一件和这很有关系事情发生,不把它弄明白我不能安心。”
  张淮深想了一下说道:“你说吧,是什么事情,想必如今你也该明白了。”
  他这话等于是默认先前崔琅说的都是对的,所以什么都明白了,崔琅脸色也为之一变,眉宇之间露出深深的忧色,压低了声音道:“前天,家父和豆卢著见了一面。”
  “什么?”张淮深失声惊呼。
  “豆卢著”,虽然已经两年没有听到了,但这名字的烙印在张淮深的脑海中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在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回鹘大汉的身影。是的,他怎么可能忘记这人呢,乐荣轩的四十七条人命、自己的被迫入仕同参与铲除宦官的大业,甚至于和公主的那段伤心之情,哪一件又能和他分得开呢。
  张淮深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两年之前,往事历历在目,心潮彭湃起伏。
  “大人,大人。”崔琅连叫了数声,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和呼声,这才把他远去的神思召了回来。
  张淮深猛然一醒,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名字的重要性,急忙问道:“说得仔细些,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永不起复了么,你父亲怎么会和他见面。”
  崔琅叹了口气道:“两年前豆卢著革职的时候说是永不起复,但此人是回鹘豆卢家的近支,回鹘乌介可汗特意给朝廷递过话,保证他决不会再和仇士良有关,希望朝廷能再度启用,陛下却不过面子,所以你离开长安不过半年,他就起复了,先在京里神威军任职,后来提升作了监门卫的中郎将。”
  听到这里,张淮深身子一震,脱口而道:“陛下怎么这么胡涂,神威军也就罢了,监门卫何等重要,竟让这人出任中郎将。”
  崔琅摇头道:“陛下本也是不想,只是去年仇士良将监门卫的军卒全都撤换成了神策军的军士,那些骄兵悍将不服原先的将军调遣,几乎抗上作乱,恰好当时豆卢著在,那些人又是他的旧部,这才弹压了下来,陛下本打算赏他些金帛就算了,可是那些军卒全体上书请愿要求将他留下,朝中一些大臣生怕再有这种事也纷纷赞同,陛下不得已才授他监门卫中郎将。那时候打算过上三五个月明升暗降将他调离,只是此人竟然变了性子,行事小心谨慎,也不干预分外之事,陛下怎么也找不出他的毛病,加之他又和仇士良及神策军旧日同僚断绝了来往,所以就这么拖延到了现在。”
  张淮深听了后,沉思了起来,但只觉心中很乱,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想了一会儿,只得道:“接着说。”
  崔琅继续道:“前几日不是回鹘使团来了么,那些人指明要豆卢著陪同,陛下也准了,可后来也不知道那些使者说了什么,反正陛下就让家父去和豆卢著好好聊聊。前日家父请他来敝宅做客,席间摒退了所有人和他单独谈了半天,我那时候恰好有事进去,听了一些。”
  听到这里,张淮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问道:“什么,听到了什么?”
  “隐约间好像听到家父问豆卢著,要是朝廷出事的话,他是不是对陛下效忠,监门卫能不能听从调遣,还有一些其他的相关话。”崔琅迟疑地说道。
  此话一出,张淮深就觉得脑中一晕,好像全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冲了上来,身子摇晃了一下,竟然跌坐在地,脸色也“唰”得一下子变得苍白,连一丝一毫的血色都看不到。
  崔琅给吓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张淮深脸色会有这么难看,即使是在行军打仗最艰苦最危险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吓得连忙上前摇着张淮深的肩膀叫道:“七哥,你怎么了?”
  张淮深头晕目眩许久,忽然一跃而起,摇晃着崔琅的肩膀大声叫道:“崔琅,立刻给我安排,我马上要进宫陛见。”
  崔琅更害怕了,张淮深这么失态的样子显然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可见它的严重。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来不及了,马上就申时了,宫门马上就要关了,我们就算立刻去也赶不上了。”
  张淮深一怔,颓然坐下。崔琅提心吊胆地问道:“是不是出大事了,你别吓我。”
  张淮深无力地摇摇头,许久之后才开口道:“算了算了,就明天吧,你今天回去后替我安排,无论如何,我明天一定要进宫。”说话间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崔琅应了一声,踌躇了半晌又说道:“七哥,是不是家父犯了什么大错?”
  张淮深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如今我还不能断定,但令尊在冒险这是必定无疑的,你听着,今天回去后什么也别说,马上收拾行装,把该办的事情尽快了结,然后立刻离开长安回夏州去。”沉吟了一下又道:“要是那时候我还没回去,你和仆固说一声,就说我让他开始准备。”
  “好的。”崔琅立刻应了一声。
  “好了,你回去吧,没什么事了。”张淮深挥挥手对他说道,神色很是疲惫。
  崔琅不敢再多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不断地回首望来,脸上尽是忧色。
  在密室中又坐了好长的时候,张淮深这才走了出来,来到大堂,这时索勋已经回来了,见他出现就上前复命。
  张淮深随口问了一下经过,原来他先是去的崔家,但恰好在朱雀门大街遇上崔琅传了话,所以崔琅来得才会那么快。接下来他再去公主府邸,在门上就把东西交了进去,也没见到公主,只是一名管事招呼的,打了个收条就回来了。
  张淮深听后也没说什么,随手把收条放在一边,索勋见没事了,正要退下,张淮深忽然叫住了他,眉头深锁了半晌,忽然道:“你现在就收拾收拾,立刻离京回夏州。”
  索勋愕然了,迟疑地问道:“大人,我做错了什么吗?”
  张淮深摇摇头道:“不是你做错事,只是有事情让你办。你先去收拾,等会儿到我这儿来,有两封信要你送。”
  索勋还想多问,见张淮深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好满腹疑惑地下去了。等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包袱,备好了马回到大堂上时,张淮深已经封好了两封信等着他。
  见他来了,张淮深将书信交到他手中,说道:“这一封你出城的时候去我家里,交给乐荣轩曹品荣大管事,另外一封等你回夏州后交给仆固长史。”
  索勋接过书信,心知必然出事了,不然张淮深也不会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更不会在黄昏的时候催他出京,让他忍受寒夜的煎熬,所以他不敢多说,挺胸道:“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保证不会误事。”
  “好。”张淮深赞许地道:“辛苦你了,事情要紧,你这就动身吧。”
  “是。”索勋很干脆有劲地答道,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到了庭院中,接过军士牵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一拨马首,再次行了一个军礼,转过马头放开脚力冲出了大宅。
  望着索勋远去的身影,张淮深怔怔地出神,良久之后一声长叹,转身进了屋,眉宇之间尽是担忧和落寞。
  寒冬的季节天黑的早,刚过申时,天色已是全黑。张淮深和众人一起用了饭后吩咐大伙早些歇息,更关照他们晚上多留心并安排了守夜的人。众人从他神色和语气之间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人人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就觉得压抑得很。晚饭过后不久,众人就都睡下了,各房里的灯火逐一而灭,整个宅子慢慢地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深冬的夜寒冷而寂静,张淮深躺在床上只听得到屋外呼呼的北风之声,单调而凛冽,他心中思绪万千,这几日中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即使以他的坚毅天性此刻也不觉有些疲倦,躺在床上想着前途未卜的大业,想着明日进宫要以死进谏的陈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深夜之中,这敲门声是如此地惊心动魄,从大门口直传入了内宅之中,即使是已经熟睡的张淮深也在那一瞬间被惊醒了,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找来了外衣披上,侧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了屋外院中匆匆的脚步之声,从近到远,从厢房来到大门口,紧接着是一声很不情愿的质问,那是被吵醒的军卒刚从被窝中爬起来,半梦半醒的声音听起来慵懒不悦:“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陛下有旨,快开门,叫夏州刺史张淮深接旨。”
  “是是,这就开门,中使大人稍待。”军卒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许多,接着,吱呀呀的开门声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显然是传旨的中使进来了,只听到尖细的声音说道:“快去叫张淮深起来接旨。”
  开门的军卒连声称是,掩上门,急急地向正屋奔来,到了门口低声道:“大人,宫里有人传旨了。”
  张淮深的声音立刻从屋中传出,语气镇定自若,同平时并无二致:“请中使到大堂相候,我这就过来。”
  “是。”那名军卒恭敬地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接着就听到他和传旨的中使的话声,然后声音渐小,脚步声渐远。
  张淮深在屋内慢慢地穿起衣服,脸色平静,看起来一如往常,可是他此时的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惊疑不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陛下怎么会半夜传旨?”
  有唐一代,入夜之后长安就要宵禁,一旦坊门关闭,任何人等都不能出入,此外更有金吾巡夜,只要有人在街上行走,不论原由必然是锁拿问罪,律法极严,虽然自中唐以降,宵禁渐松,但此时已是深夜,没有诏书守兵还是不可以开坊门放人进入的,何况既然是是中使,那还是从宫中而出,深夜开宫门,这可非同小可,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军国大事?张淮深一边穿衣一边胡思乱想着,但一时间却难以找到头绪。
  正衣之后,他拉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震。他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抛却心中如乱麻般的思绪,那久历波折而磨练出来的自信油然而生,从容不迫地从屋中走出,快步向大堂而去。
  此刻的大堂灯火通明,两名内侍面无表情,正站在大堂正中等待着张淮深的到来。
  “二位中使大人,张淮深前来接旨。”一进门,张淮深就立刻说道。
  一名内侍点了点头,从另一名内侍托着的盘子中拿起一份黄色的敕牒,上前一步道:“张淮深接旨。”
  张淮深撩衣跪下恭听。只听那内侍诵读道:“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敕曰:朕有要事,着夏州刺史张淮深即刻进宫,切切。”
  “即刻进宫?”张淮深愕然道。
  已经宣好旨,内侍将敕牒放回盘中,不耐烦地道:“不错,请张刺史立刻随我等进宫。”
  听到这两人这么催促得这么急,张淮深更是起疑,念头一转,起来就说道:“是,二位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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