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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苏旷传奇 飘灯-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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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光从苏旷左手中电般窜出,从当先第一条金鱼口中没入,转眼又从它身上跳出,电光石火间,四五条食人鱼已没了性命,苏旷缓过口气,真力灌于剑刃,水涡在身侧愈转愈急,形成硕大一个漩涡,金鱼被水波搅得团团乱转,偏突不过漩涡中心的水壁,苏旷一步一步,向池边缓缓走来。

金壳线虫,实在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灵蛊,跟苏旷跟了多日,弑杀的本性几乎快要涤荡一尽,但危急关头一跃而出,依旧令旁观众人为之胆寒。

苏旷竭尽全力,跃出水面,坐在石地上,喘气连连。

沈南枝惊喜交加,但又一指莫拂琴——“快!她要逃了!”

莫拂琴的白莲已经快要升到崖顶,崖顶的石门又轧轧打开——也不知这地方究竟有多少扇门,如此机关,耗尽多少匠人心血。

苏旷吸了口气:“做梦!”

莫拂琴却在白莲中嘿嘿冷笑,伸手掷下一枚黑色圆球,圆球一触水面,轰的一声,火油沿着水面蔓延四下,整个碧波池,立即着起火来。

苏旷扭头就要跳下,冷箜篌一把拉住他:“苏旷,你不要命了!”

苏旷摔开她手,低声道:“小金还在里面。”

冷箜篌急道:“那不过是条虫子!”

苏旷没有解释,也没有时间解释,只是一扭头,向火海冲了过去。

金壳线虫并不擅长在水中游泳,更不耐高温,虽然诛杀食人鱼时威风八面,但火焰一起,也乱了方阵——苏旷一把抓起金壳线虫,贴身一放,水面上虽是烈焰熊熊,但火下终究是水,还不是要命的高温。他连游带跑地来到白莲莲茎处,也不管沈东篱的剑是何等珍贵的利器,拼尽全力,一剑接一剑砍了下去。

白莲莲茎乃是精钢打造,但终究不过是手腕粗细,苏旷的真力配上沈东篱的宝剑,十余剑下,还是有了一道裂纹——眼看白莲就要升上崖顶,苏旷抬头,出水,换气,“呀”地一声大喝,抓住莲茎,全身内力灌于右手,用力向断纹一侧狠狠推去。

手腕粗细的一条钢管,支撑起精钢白莲和一个人的重量本来已是不易,哪里还禁得起苏旷这般大力猛推,嘎吱一声响,从半空中缓缓向一边弯折下去。

苏旷此时背部伤口全数迸裂,鲜血染得池水一片通红,好在食人鱼被烈火一烧不剩几条,不然他恐怕也成了鱼口中一顿晚餐。

倒是莫拂琴,实在没有料到这种变故,那白莲花到处都是精钢利刃,无处可以伸手拉扯,她双腿又不能动弹,更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莲茎弯折断裂,整朵莲花,转眼就要没入烈焰之中。

苏旷连滚带爬回到岸上,沈南枝一手将他拖上岸,苏旷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

他擦了擦口角的血渍,恶狠狠道:“妈的,痛快!”

贪嗔痴魇,众生皆苦

什么叫做作茧自缚?莫拂琴好像就是这样的。

越是凶险的机关,越难以控制,一旦倒持太阿,难免会伤及自身。

白莲花大半浸在池水中,莫拂琴用力拍打着机括,但花瓣岿然不动,她竭力想要缩进水中,避免烈焰焚身之苦,偏偏白莲也不甚大,浅浅半朵莲花根本罩不住整个身子,象钢笼中的小鼠,徒劳挣扎,反倒被花瓣钢刃割得伤痕累累——但她没有呼叫,更没有求饶,她痛苦,慌乱,但神情只是默然——好像无论多深的痛楚也不外乎如此——这种眼神苏旷是见过的,那是刑部大牢里拷打到奄奄一息的死囚,希望早已消失殆尽,不仅没有生的勇气,连死的念头也没有,只是一旦对上那空洞深邃的眼珠,却令人没的心寒。

苏旷犹豫,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杀人是一回事,一个女人活生生得在眼前挣扎是另一回事,天人交战——是去救人,还是,给她个痛快算了?

好在冷箜篌已经跳下水,袍袖挥舞,淡红色的水雾落在白莲四周燃烧的火油上,火油上凭空出现一个黑洞,似乎吞噬了一切火焰,苏旷松了口气——几乎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沈南枝出了口粗气的声音。

“师母!”冷箜篌咬牙去扳那机关。

莫拂琴却指着莲茎下的扳机,“那里。”

 

冷箜篌依言一转,沈南枝想要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他们背后的石壁整个陷入地面,大门已经洞开。

昔日骑白驼的少女,已经带着快要急得发疯的信徒们冲了进来。

莫拂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阴冷的仇恨,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景况如何,只是说:“杀了他们。”

沈东篱扶着地面,撑起已经僵硬的小腿,伸手从苏旷手里接过剑。

苏旷惊呼:“东篱,不要硬拼!”

沈东篱一点硬拼的意思也没有,转身跳进了池水之中。

火燃得快,灭得也快,黑油转眼已经耗尽,观音的水池,无疑是躲避正面围剿的最好场合,苏旷暗骂一声沈东篱不讲义气,横掌当胸,四下寻找可用的家伙。

 

沈东篱的剑,依旧是指向莫拂琴的,这是他的任务,他的使命,他必须完成——冷箜篌吸了口气,立身挡在莫拂琴面前。

沈东篱剑尖一动:“冷箜篌,你究竟是敌是友?”

冷箜篌无惧无愧:“师恩深重,师命难违。”

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

沈南枝频频回顾,又不敢让视线离开逐渐逼近的观音门人,苏旷知她心意,一个是师姐,一个是兄长,无论哪个也不可轻易损伤。沈南枝咬牙:“苏旷,你去,这里我撑着。”

苏旷微笑推了她一把:“止凡人之斗阋,则尧、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诲谕。”

沈南枝怒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翻身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向着池底莲茎摸去。

苏旷却是一头冷汗,这石洞里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源源不绝涌入洞中,个个一身破铜烂铁,全是要命的杀着,沈家兄妹偏在这个时候跑去解决师门恩怨——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沈东篱和沈南枝正在低声争吵些什么,大模大样地将背后空门交给自己守护——此等友情不可谓不厚重,只是,信任是不是太过了点儿?

白驼少女挥手,无数铁莲子已经瞧准苏旷,打将过来。

苏旷足尖挑起适才覆在沈东篱膝盖上的毡毯,手持一角当空一甩,铁莲子裹在毯中,砰然一响,毡毯被炸得四分五裂,细细的羊毛和灰尘与铁莲子中的硝石硫磺一起扬了满天满地,但凡闭气不及的都猛咳起来,眼睛也刺痛刺痒,一时间涕泪横飞,哀鸿遍野。白衣少女不为所动,挥手处第二轮铁莲子又已经打来。

苏旷已摸出门道,扯下上衣,沾饱了水,凌空一抖,衣服卷成一条长龙,或急或缓,在暗器阵中一阵吞吐,好像一条飞龙在鸟群里吞噬飞舞,铁莲子被沾在衣上,掷来的冲力被衣上的粘力化解,不炸不落,但莲子越多,苏旷手上份量也就越重,空当也就越少,只怕第三轮莲子打来,他就要第一个被渡化了去。

这时候只听冷箜篌幽幽一叹:“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苏旷已经急得眼红,眼见白衣少女三次举手,忍不住怒道:“真要逼我下杀手么?”

众女一片哗然,想是这句威胁虽然在江湖中屡试不爽,但到了此间女儿国内,动手就是动手,又哪里有什么真打假打的区别?

苏旷手指轻舒,啪啪啪三粒铁莲子倒飞,打在一名少女莲花座下,他意在立威,不欲杀人,莲座当即翻到,那名少女满脸茫然地翻身坐起,眼里却是骄傲和幸运的微笑:“嘻嘻……邪魔歪道……准头好差。”

只是那领头少女的面容上,却有了一丝不解,只是不解转瞬即逝,她伸手一按莲座,这一回,一梭铁莲子从机括中暴射而出,直对苏旷的小腹。

苏旷一声吼,双腿一分,拔地而起,手里满是铁莲子的破衣向上掷去,卷在在石壁崖顶一块凸出岩石之上,轰得一声炸裂开来,

碎石夹杂粉尘扑倏倏落下,苏旷分腿,飞身,抬手,一串动作分秒不差,那块岩石的角度位置更是精妙,碎石飞舞,伤人有余致死不足,少女们纷纷摧动莲座四下闪避,但机关终究不如双腿,还是不少被打得花容失色,咒骂喊叫一片。

沈东篱却看不下去了,冷冷讽刺:“苏旷,你再婆婆妈妈下去,恐怕就非得脱裤子不可了——冷箜篌,我不管你师父交代过什么,再问你一遍,让开不让开?”

冷箜篌一脸决绝。

沈家兄妹眼光一对,何其默契?沈南枝早已摸清了机括,伸手一扳,那弯垂下来的莲花被莲茎带着转了半个圈,已经转到苏旷和沈东篱之间,冷箜篌只顾张开双臂死死护住莫拂琴,哪里想到沈南枝水下捣鬼?再出手时,已经来不及,沈东篱一剑斜飞,直向莲花座中的莫拂琴刺去。

白衣少女不顾苏旷,当下抓起一名女子,直向沈东篱剑锋直刺,沈东篱可不是苏旷那等怜香惜玉的人物,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见那女子身上七八条手臂乱舞,也不知哪条真那条假,剑锋立劈华山,将那女子左边数条胳膊一起斩下。

那女孩子也年轻,又痛又怕,一声惨叫:“妈——”

白衣少女左袖飞出虎爪,在头顶岩石一抓一荡,右手长鞭径直向着沈东篱脖颈缠来。

如果不论机关暗器,只凭真实功夫,莫拂琴手下这群女子如何是沈东篱的对手?沈东篱杀气大作,伸臂硬接,在左掌触到长鞭的瞬间改掌为抓,抓住鞭梢一带,右手剑向那女孩儿左腕平削过去。

此时第三条身影飞到,却是苏旷,沈东篱一见苏旷插手就没好气,知道他必然又是一番宏论,只是宏论过后己方是否还有命在就是另外话题,索性剑势更猛,存心令苏旷猝不及挡。

苏旷却单手抓住虎爪细链,内力过处,“崩”的一声响,也辨不清是锁链断裂还是岩石脱滑,三个人一起掉进水中。

沈东篱小腿上裹了观音石乳,行动本来就不便,这仰头栽倒,忍不住就想要破口大骂,却喝进一口池水去——但黑影一闪,不知什么小东西扑面而来。

似乎有许多人一起大叫“小心”,即便这些人不叫,沈东篱也想得出这池水里断然没什么好玩意儿,他被苏旷撞得宝剑脱手,腿脚又不甚方便,情急之下,将刚才喝进的一口水合着内力一起喷出,将那小小黑影激出老远。

他内力何其深厚,本来只道黑影早就毙命,没想到只一转,又重新向他扑来。

沈东篱已经稳住身形,这回看得真切,他斩下的四只手臂上,掌心各自有一只“眼睛”,那眼睛一落水,立即生出头翅,变成知了大小的赤黑毒虫,打眼一看,就是见血封喉噬骨啮筋的东西。

断臂少女在水中沉浮,嘴里发出长长短短的哨声,似乎正指挥着四只小虫列队发起第二次进攻。

冷箜篌惊呼一声:“佛血尸虫!”

沈东篱听不明白,只管持剑严阵以对,沈南枝脸色却刹那变得惨白。尸虫本是南疆行蛊作痈的常见毒虫,但佛血尸虫却必须将活人杀死,然后将尸首养出尸虫,植入活人体内练蛊。三十年前,西南出了个喇嘛,不知怎么耗了半生心血炼出一百零八只这种尸虫,做成念珠,自称“尸佛”,行走江湖竟是百无禁忌,也不知多少绝世高手死在他手下,只是因缘际会,那喇嘛炼成尸虫已至耄耋之年,刚刚横行无忌没几年,阳寿便尽了,尸虫少了行蛊之人,攻击力大减,被无数使毒的高手联手灭去,但“佛血尸虫”的名头,也就此留下。

 

苏旷手里虽然有金壳线虫,但是苏旷差点没把它当儿子养,好吃好喝好玩的,还不肯下手给它分身,金壳线虫虽然是天下第一,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许多——洞里至少有成百的多臂女子,换句话说,竟是有成千只佛血尸虫……莫拂琴一声令下,别说除掉他们几个人,就算是号令天下,也只能莫敢不从。

 

苏旷虽然不明白冷沈二人惊诧什么,但是看她们的神色,就知道那几只黑乎乎的虫子不是善类,他单手扼住白衣少女喉头,“住手!”

少女丝毫不惧:“我说过你们冒犯观音,必受万劫不复之刑……还不速速皈依大士法驾之下,更待何时?”

苏旷心头雪亮,这女孩子实在聪明,正是向他指出一条明路来。

苏旷回头:“莫……观音,你叫那几只虫子走远,我放了你徒儿。”

莫拂琴冷笑:“现在才知道怕了?”

苏旷陪笑:“是是是,怕了怕了。”

他偷偷去看沈南枝,沈南枝用力点头,大意是怕得好,怕得对,此时千万不能硬碰硬。

莫拂琴微笑:“那么,南枝,还不扶我下来?”

 

沈南枝无计可施,只得打开机关,伸手去扶莫拂琴。

 

苏旷将怀中少女向沈南枝一推,道:“我来。”

 

他抢着伸手,扶住了莫拂琴的手臂。

 

莫拂琴缓缓转向冷箜篌:“冷箜篌,沈东篱的腿,你做了什么手脚?”

冷箜篌脸色一变,跪倒在地,不敢多话。

莫拂琴又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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