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头-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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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高子谦回答会,她就打算马上跳出来表明心迹,譬如他绝不能为她与家庭翻脸,这样她就成了千古罪人云云。
谁知高子谦却避开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回答,沉思半晌之后才缓慢地道:“我有个同学,加拿大人,他的家庭很有意思,从曾祖父开始直到他父亲都是大律师,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律师世家,他自己念的也是法律,但是很奇怪,他死活都不愿意做律师,也不肯去考检察官,而是去了一家环球马戏团做灯光师。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希望过一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跟着团里的同伴们走遍全世界让他觉得很开心。”
兰翘很惊讶,一下从他身上爬起来:“他家里肯么?”
“他家里给了他三年自由,三年之后他就必须回去。”高子谦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唏嘘的样子:“起码……他有三年。其实以前我没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有些羡慕,但是现在我很渴望……我们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不好么?”
他眼里的淡淡落寞和期待让兰翘沉默了,又倒回高子谦的身上,把脸埋到他的肩膀里,心中剩余的理智几乎要灰飞烟灭,原先预备好的说辞竟然一句都用不上。女人的心在爱人面前总是出奇的柔软,几乎像一捏就出水的豆腐,这点不管是女强人还是清洁大妈都一样。
她懒洋洋地在他身上赖了一会,爬起来的时候正好面对他的眼睛,乌黑明亮中又带有一点点狡黠,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被高子谦下了套儿?
兰翘气不过,伸手揪了揪他的鼻子:“诶,老实交代,除开这个,你不回去是不是怕自己抵挡不了诱惑,把我给抛弃了呀?”
高子谦璨然微笑,却又意味深长:“我不会怕,但是我怕你会怕,所以……”他把嘴唇贴到她的颈边,轻声道:“不要再做说客了,我是为着我们的将来好,你还是省点心吧,别把办公室里那套七拐八弯的心思带回来。”
兰翘顿时面上一红,讪讪把脸撇到一边,含含糊糊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高子谦笑嘻嘻地搂着她,亲吻她的脖子和耳后最敏感的那小块肌肤,一点点湿热的气息喷薄在皮肤上,兰翘马上吸了口气,全身像被人点了穴似的酥软下去,忍不住把脚趾都蜷了起来。
第二天兰翘觉得后悔,她同时中了苦肉计和美男计,也真正见识到了高子谦骨子里的那一股子拗劲,高子陌布置下来的任务没能完成,而且话只开了个头就被高子谦堵了回去,估计以后提及的机会更少,只能指望日后吹一点枕边风了。可是再仔细一想,两人每每“坦诚相对”的时候,一向都是自己比高子谦更h更投入,这样看来似乎连枕边风都刮不起来,她有点郁闷了。
再接到高子陌电话的时候,兰翘底气不足,只能硬着头皮说慢慢来。
电话那边的高子陌似乎有些不高兴,语调不悦地催促:“你赶紧的。”
兰翘也不乐意了,心想你家里都拿这个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没办法,凭什么要我赶紧的啊?你家门楣高又怎么样,我又不欠你什么。她的心本来就一直在矛盾中挣扎,现在又有种被人胁迫的感觉,越发不满意,于是存心不肯把对这事放在心上了。
三月底的时候,高子谦手臂上的伤口拆线,为了庆祝,他们两个去了兰翘的母校H大看樱花。与高子谦携手走在那片出了名美丽的樱花林中,兰翘目眩神迷,眼前的景象简直只会在童话中发生,花圃里是整片粉色和白色的樱花,风吹起来,细碎的花瓣与粉蝶齐齐飞舞,花畔就是一座人工湖,碧蓝的天空,浅碧的湖水,水里倒映着学校刚刚建好的一座小型图书馆,白色斜屋顶,剔透的玻璃窗……,这般景致像风景明信片一般。
脚下的泥土略有些湿润松软,兰翘一脚没踩实,崴了一下,高子谦连忙一把拉住她,嘴里说:“看,如果没有我,叫你跌个狗啃泥。”
兰翘一抬头,正看到漫天纷纷扬扬的樱花如雪似的落在他的肩头,他的眼睛带笑,眼尾微微上扬,明亮异常。她心中一窒,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怪不得女人喜欢浪漫温存,这种感觉简直像毒瘾一样,有了一次便戒不掉。
她拉着高子谦在湖边停下来,把头靠到他胸前,轻轻说:“这片樱花林是七十年代日本跟中国建交时赠送的礼物,到现在也有三十年了……我们既然在这里看了花,那也要在一起三十年好不好?”
“不好!”高子谦从后面环住她,声音里含着闷闷的笑意:“三十年怎么够,最少也要五十年才行。”
第十七章 17-1
徐志摩曾经深情款款地对林徽音说:徽徽,请许我一个未来吧。那样的浪漫——但其实最后他们一个嫁的是梁思成,一个娶的是陆小曼。
兰翘念大学那阵在学校图书馆借了本书《许我一个未来——徐志摩的生死情爱》,看完过后她没有像其他女同学那样感动的把热泪洒在书的扉页上,而是下定决心:嗯,承诺果然是不能乱许的。可是在看过这本书的十年之后,她的记性显然变差了,H大浪漫的樱花雪让她变得无比感性,脑子里紊乱的飘的都是樱花花瓣,所以她昏头昏脑地对高子谦说:“我们在一起三十年好不好?”
她清醒过来以后倒并不后悔这个承诺,但是她后悔她接下去的另一句话:“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信任你的任何决定!”
这句话就像板上定了钉子,响得掷地做金石之声,让她对高子谦的职业规划再没有质疑的余地。所以当回到北京的高子陌再次致电兰翘时,兰翘不得不清了清嗓子,郑重表明自己的立场。其实她打心眼里不想开罪高子陌,毕竟这位坏脾气的COOL MAN 以后有可能成为她的大伯,因此她事先准备了很多光冕堂皇的理由,但还没来得及开始阐述,高子陌便冷冷说:“哼,很好!”然后啪一声挂了电话。兰翘绞尽脑汁准备好的演讲被扼杀在喉咙里,哽得她难受,只好暗暗冲着发出忙音的听筒想,啊,你个没礼貌的,去你的!
宝慧同样非常不赞成兰翘的决定,她摇着头说:“宝贝儿,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兰翘眨了眨眼睛,不说话,因为面对真心为她着想的至交好友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作为一个专业人力资源顾问,她清楚地知道这样纵容高子谦不见得是好事,高子谦从小一帆风顺,身上的理想主义本身就比一般人要浓厚许多,再加上骨子里的执拗,所以下定某一个决心就义无反顾。而她基本是一个现实功利型的女人,考虑得更多的是投资回报率,单单只算高子谦在英国这些年的学费以及他本身的价值,就这么去开一家蛋糕店无疑是个极为严重的亏损。按理她应该劝阻他,可是作为他的女朋友,她又不忍心,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眼中的那种灿烂的光彩熄灭。
爱情并没有蒙蔽兰翘的眼睛,只是在理智与感情之间,兰翘最终选择臣服于自己的心,她试图安慰自己,高子谦是天才不错,但在天才之前,他首先是一个有独立思维、并且有权决定自己方向的男人,她可以给建议,但是无权干涉。
时间一晃便到了四月,春雨像往年一样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意境虽然美好,但对五行属火的兰翘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月份,这年四月的雨水把她克得死死的,差点就翻不了身。
先是工作。
远图的CASE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并且由原来的27个职位追加到了29,兰翘手下本来就少了个助手,如今更是相形见绌,身为项目经理的她甚至不得不也参与到COLD CALL的工作中,更不用提还要做面试、填写评估表格、向远图提供猎头部门的专业意见等等,总之是忙得起了飞。
周一的时候兰翘接到一个噩耗,已经基本敲定的桥梁工程师被远图退了回来,对方指名要德国工程师沃尔特。格雷任职。
兰翘当场头大如斗,只得打电话给欧阳博:“上次面试的那个工程师不是好好的么?你和工程部当时不是都挺满意的么?他的评估表你也看了,不论是专业资质还是职业素养得分都相当高,虽然他不是外国人,但是他的设计也是在国外得过奖的,不带这样崇洋媚外的啊。”
欧阳博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那人是不错……不过,我们后来又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个职位很重要,还是打算请沃尔特。格雷……兰翘,麻烦你了。”
兰翘一怔,下意识地问:“你们是?”
“我和高子陌。”
兰翘前所未有的有骂粗话的冲动,话到了嘴边总算忍了下来,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欧阳博又打过来:“格雷两天后会去杭州参加一个国际桥梁设计的会议,你去跟他联系吧。”
兰翘憋着气,很勉强地说:“欧阳,这个职位的人选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来说服他,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兰翘忽然觉得灰心,她能指望什么呢?就算是高子陌摆明公私不分又怎么样?欧阳博或许有些喜欢她,但决不可能为她去得罪高子陌,她软了下去:“好吧,我申请去杭州一趟,但是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如果实在不成,你们又坚持要这个人的话,我可以跟公司协商退这个职位的预付金给你们。”
欧阳博轻轻吁了口气:“兰翘,你怎么还不明白……格雷,你必须拿下来……否则的话……北京上海的国际猎头公司多如牛毛,我们不一定要用你们。”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兰翘在他温软的声音里陡然觉得委屈:“就算这次过了,也还会有下次,这样不公平!”
欧阳博淡淡说道:“游戏规则本来就是站得高的那方定出来的,没有公平与不公平,你如果不能站得比他更高,可以选择的就只有接受或者弃权……我早就告诉过你,高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
17-2
兰翘顿时语塞,她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跟欧阳博道了声再见便把电话挂了。欧阳博的话让她清楚知道既然已经选择了不和高子陌“合作”,那么往后的事也就轮不到她说什么了,事态接下去的发展无论好坏都必须由自己一力承担,成年人必须对自己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任。
下午填好出差申请表格去财务那里预支出差费用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兰翘灰头土脸的事情。财务看了她的差旅费用单之后,大笔一挥,刷刷把其中几项给改了,然后让她重填。
兰翘莫名其妙:“为什么让我坐火车?还有四星酒店标准为什么改成了三星?”
财务拿下巴努一努挂在墙壁上的工作流程示意图:“公司财务制度,总经理级别可以坐商务舱、住五星;副总经理级别经济舱、住四星。”
兰翘皱了皱眉头,HAPPYHR在未被丁兮的风投公司注资之前,现金流动不宽裕,因此各方面待遇也不如现在,但自从有了那笔庞大的资金之后,员工享受的就一直是外企待遇,经理级别出差都是飞来飞去,虽然还没有明文写入到制度里,但也是目前公司的惯例。
“这规矩不是早改了么?而且这次出差是应客户要求,中间产生的额外费用他会在项目完成后另结。”
财务摊了摊手:“但是现在是预支,那就必须按照公司制度来……”她看了兰翘一眼,放低声音道:“这是老大的意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这段时间对费用控制得特别紧,兰翘,你别为难我。”
兰翘微微有些发愣,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幅醒目的“公司财务业务流程”,伸手接过财务递过来的涂得乌漆麻黑的申请单,转身走出了财务室。
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老板的房门紧闭,只能透过淡绿色阔阔的百叶窗帘缝隙中看到端倪。张豆子老板拧着眉头靠在黑色的真皮大班椅里,对着电脑不知在沉思什么,一脸肃然,平时总是打扮得体的他,今天的一身灰色西装竟然皱巴巴的,手中还夹着一根烟,大概想什么事情太过入神,忘记去吸,已经积了一截长长的烟灰。
她跟了张豆子老板四年,深知他的为人,平素总是面上带笑,又好讲话,几乎就是个活菩萨,其实真要狠起来,一点也不输于旁人。当年公司曾因为业务开展不起来陷入过险境,公司上下都愁眉不展,反而是做老板的一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态度。
“别哭丧着脸啊你们,就算公司倒闭,遣散金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当时他就那么笑嘻嘻地安慰着大家,这样的做派让兰翘不得不心悦诚服。她后来肯在happyhr停留四年,却不生离意,一半因为这个公司,一半也是因为折服于这个老板,可是老大今天怎么会这样?莫非出了什么事?或是将要出什么事?
四月的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