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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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梦白退后一步,灰眉僧人接口道:“让开道路,老衲要送秦施主过去了。”袍袖一拂,自展梦白身侧走过。
黄衣人道:“小兄弟,我们游山玩水,多生什么闲气?”扯起展梦白的衣袖,大步向山上走去。
展梦白心念数转,狠狠一跺脚,正欲转身同去,突听秦瘦翁冷冷道:“老夫终年都在杭州城里,你随时都可前来生事,老夫欢迎得很!”
只见他拂袖而去,再也不望展梦白一眼。
那三个黑衣人呆了半晌,其中一位讷讷道:“展大侠生前素为我等仰慕,但人死不能复生……”
展梦白厉声道:“快走!”
黑衣人长叹一声,相继垂首而去。
黄衣人道:“你可看出他们三人是谁?”
展梦白狠声道:“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
黄衣人道:“这三人都是北派劈豹掌的门下,而且与你家必定甚有渊源,不知你可看得出他们是谁来?”
展梦白道:“前辈一看他们行动,便能看得出他们是哪一派门下么?”
黄衣人道:“不错。”
展梦白长叹道:“我却猜不出他们是谁?”
黄衣人微微笑道:“猜不出也就罢了,且让我带你去看一看那名闻天下的东坡玉带、诸葛铜鼓。”
展梦白满心郁结,随着他上了金山。
只见那金山寺殿宇沉沉,飞檐崇阁,果然是庄严宏丽,气象万千,不愧为江南第一丛林。
绕过香烟缭绕堂皇肃穆的大殿,突见五个灰袍大袖的僧人,一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合十道:“施主们要去哪里?”
黄衣人道:“求见方丈,瞻仰瞻仰那天下闻名的周鼎秦书,以及东坡玉带、诸葛铜鼓。”
那僧人长髯垂胸,地位仿佛甚高,沉声道:“方丈室中正有佳客,请两位施主改日再来。”
展梦白道:“什么佳客,难道我们是恶客不成?”
长髯僧人微微一笑,口喧佛号道:“出家人眼中,众生皆是佳客,但方丈室中的客人,早与方丈有约,还请两位见谅。”
话声方了,突听一个娇脆的语声冷冷道:“什么?逛庙还要先约好的,这倒是奇闻了。”
展梦白转首望去,只见一个妙龄道姑,一个黑衣女子,一个白衣妇人,已并肩来到他身后。
这三人正是“华山三莺”中的“石莺”石灵筠、“铁莺”铁飞琼,以及“银莺”欧阳妙。
展梦白见到她们三人,不觉一呆,她三人见到展梦白,神情亦不禁微微一愣,其中两人立刻转过目光。
只有“银莺”欧阳妙微微一笑,稽首一礼。
展梦白还礼道:“三位……”
语声未了,“华山三莺”却已越过了他,“铁莺”铁飞琼道:“方丈室中有客,我们便看不得铜鼓、玉带了么?”
长髯僧人道:“即使无客,三位女檀越也是不能进去的。”
铁飞琼怒道:“为什么?”
长髯僧人道:“敝寺除了前面的大雄宝殿外,一向没有女子涉足,还请三位女檀越见谅。”
铁飞琼大声道:“为何不许女子涉足?常言道:‘我佛普度众生’,难道女子就不是人了么?”
欧阳妙道:“三妹……”
铁飞琼道:“你不要拦我,我好歹也要看一看那铜鼓、玉带,不许我进去.我偷也要偷出来。”
长髯僧人面色一沉,道:“女檀越说话须得慎重一些……”
“华山三莺”齐地面色一变,展梦白亦是心头大怒,暗忖道:“他说不许女子进去,里面怎地有女子的笑声?”
铁飞琼更是大怒,喝道:“那里面可是女子笑声?”
长髯僧人神色不动,道:“不错。”
铁飞琼、石灵筠一齐勃然作色,就连“银莺”欧阳妙也有些沉不住气,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就进得去的了。”
后面的四个僧人,身形一闪,拦住去路。
石灵筠冷笑道:“久闻金山寺的和尚,人人都有一身世传的武功,但出家人也不能以武欺人呀!”
长髯僧人道:“里面的女客,乃是方丈大师特许,又是来自方丈大师心目中久已仰慕之处……”
铁飞琼怒叱道:“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今日姑娘是看定了那铜鼓、玉带了!”脚步一抬,向前冲了出去。
长髯僧人沉声道:“女檀越既是如此,贫僧便只得无礼了。”袍袖一拂,风声直击铁飞琼面门。
铁飞琼大喝道:“来得好!”刷地一掌,直切僧人右肘,左手两指,急点双目。
那长髯僧人脚下半步不移,一连挡了三招。
黄衣人微微笑道:“金山僧果然身手不凡。”
展梦白道:“只是有些欺人太甚……”
突听一声“阿弥陀佛”自后传来。
佛号之声,清越入云,余音飘荡在殿宇之间。
铁飞琼身手微顿,殿宇中已走出一群人来。
她一眼之下,便看到其中两个女子,一个云鬓华服,容华绝代,一个却仿佛是男儿打扮。
展梦白目光扫处,也看到这两个人了,心头不觉一凛:“原来方丈室中的贵客,竟是萧飞雨姐妹。”
他再也不愿见到这两人了,心念一转之间,人已纵身跃起,飞身而遁,只听人群中仿佛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呼道:“展梦白……”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呼道:“展兄!哪里去?”
黄衣人眼神一扫,目中微露诧异之色,心念转处,袍袖一拂,身子突然轻飘飘飞了起来,刹那间便无人影。
人群一齐大乱,“华山三莺”见到萧飞雨,便悄然而去,但萧飞雨却根本没有见到她们三人。
她眼中只有展梦白,惊呼一声:“展梦白!”便要飞身掠去,却又被她身侧的萧曼风,一把拉住手腕。
萧飞雨道:“我只要见一见他……”
萧曼风娇笑道:“回家去了,还要见他做什么?你看看,别人都在看着你,你也不害臊么?”
萧飞雨无法可施,惟有满心惶急愤怒。
那方自殿后走出的方丈大师,面容亦是一片惊诧之色,望着人影已去的殿脊,低说道:“这是什么人?”
他身后还有一群佳宾,其中一人方才高呼了一声:“展兄!哪里去?”此刻道:“那位便是展梦白,乃是昔年杭州名侠展化雨的公子。”他嘴里说着话,眼中却不住打量萧家姐妹,奇怪展梦白怎会与她们有了纠葛。
方丈大师微笑道:“原来林施主也认得那位少年檀越,但老衲奇怪的却是那黄衣人的一身轻功。”
此人正是“九连环”林软红!除他之外,那一群佳宾,人人俱都是神情明爽的武林人士。
只听方丈大师道:“诸位施主俱都见多识广,必定可看出那黄衣人的轻功之高,委实惊人,只可惜他身法太快,让老衲看不到他的面目。”
暂不提金山寺中众人的惊异,且说展梦白,他一口气奔出金山寺之后,方自喘了口气,突听身后一人道:“小兄弟,你为何见了她们,便要逃走?”
展梦白心头暗惊,这黄衣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丝毫未觉。口中长叹道:“只因我再也不愿见着她们。”
黄衣人目光一转,道:“你不愿见谁?”
展梦白道:“前辈,你可看到人群中的那两个女子?”
黄衣人道:“看到了。”
展梦白道:“说起她两人的来历,前辈想必也知道,她两人乃是武林传说中‘帝王谷’谷主的爱女。”
黄衣人道:“那么你为何不愿见她?‘帝王谷’又不是江湖下五门之地,见见她们有何关系?”
展梦白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黄衣人只见他眉宇间郁结着一种怨愤不平之气,接口道:“莫非是她们欺负了你不成?”
展梦白霍然抬起头,恨声道:“只恨我武功不高,家门不幸,飘零江湖,才会被人如此轻视。”
黄衣人默然半晌,道:“她们怎样轻视于你?”
展梦白道:“那姐妹两人中,一人定要我随她回谷,但另一人却屡屡讪笑于我,说我不配入谷。”
他此刻已将黄衣人视为知己,是以言语毫不隐瞒。
黄衣人突然轻轻一笑,道:“我平生纵游天下,也知道那帝王谷的所在,你不妨随着我去……”
展梦白胸膛一挺,截口道:“我若不能练成惊人的武功,便再也不愿见到帝王谷中的人。前辈,我宁愿别人恨我伤我,甚至砍了我的头去,也不愿受到别人的冷眼轻视。我不能扬眉吐气,又有什么颜面入谷一步?”
黄衣人大笑道:“好!好!有志气!待我传授你几手功夫,再加上你自天锤老道处学得的拳路,包你到‘帝王谷’去,能扬眉吐气,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教我听了,心里也舒服舒服。”
展梦白心头一动,道:“前辈与帝王谷有什么过节不成?弟子我日后必定为你出气。”
黄衣人笑道:“好!好!帝王谷中那般奴才,我早已看不惯了,只是不好自己动手,有你代我出气,当真再好不过。”
他心中似是十分欢愉,大笑数声,又道:“半年后我便可带你入谷,此刻先让你我领略一番金山风景。”
那金山山形虽不大,但万石奇列,削壁千仞,处处俱有奇丽的岩洞,清澈的流水,名花异木,更是遍布全山。
慈云塔高入云雾,四角铁马,随风而荡,音韵锵然。门首悬挂着一副长联,字迹古拙,写的是:
但使此心无所住
虽有绝顶谁能穷
此刻夕阳已落,满山苍茫。
转上慈云塔,便是高出群峰,独立霄汉中的留云亭。
黄衣人、展梦白缓步而登,但觉天风吹襟,烟云入袖,心神为之大畅。展梦白抬目望处,只见亭中一碑,写着:
“江天一览”四个擘窠大字。
突听黄衣人惊喟一声,道:“亭中有人!”
语声未了,亭中已有两条人影飞起,飕地两声,掠入留云亭后,身法之轻灵迅急,令人吃惊。
展梦白轻叱一声:“什么人?”
他身形一长,方待追去,却被黄衣人扯住手腕。
展梦白道:“见人惊起,必非善类,前辈何不一查?”
黄衣人微笑道:“高山绝顶,必多异人,查什么?”
语声未了,突又惊“咦”了一声。
展梦白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那“江天一览”碑后,竟还有一条盘膝端坐的人影,寂然不动,仿佛入定。
山风劲急,吹得这人影长髯衣袂,四下飘舞,仔细一看,赫然竟是方才送秦瘦翁下山的灰眉僧人。
黄衣人道:“大师独览江山,心中有何感慨?”
那灰眉僧人动也不动,生像未闻他的言语。
展梦白怒道:“这种人何必与他多话……”突见黄衣人目光中露出了诧异之色,一步步走到灰眉僧人面前。
展梦白随之而去,目光扫处,身子突地一震,惊呼道:
“情人箭!”
这盘膝端坐的灰眉僧人,身上虽一无伤痕,但却早已气绝,只因他当胸之中,已并排插入一红一黑两根短箭。
他面容如生,双目却睁得滚圆,目中犹带着临死前的惊怖之色,仿佛他直到临死前那一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危险。
呼啸的山风中,展梦白身子已不住颤抖起来。
这僧人送客之后,为何到了这里?
他匆匆赶到这里,显见是与人有约,而约他的人,却身怀“情人箭”,与他所谈不合,便下了毒手。
黄衣人心念一闪,判定了此事发生的情形,大致必是如此。
但约他的人是谁?所约的是何事?
黄衣人百思不解,暗叹一声,目光四扫,只见这留云亭中,除了两根情人箭外,便再无任何线索可寻。
展梦白呆了半晌,突地大喝一声,翻身掠去。
黄衣人袍袖一拂,挡住了他,道:“你要做什么?”
展梦白道:“方才掠出的两人,必定就是‘情人箭’主人,我与他仇深似海,上天入地,也要寻着他们。”
黄衣人叹道:“那两人轻功之高,在武林中可谓绝顶高手,便是我此刻也追不到了,何况你呢?”
展梦白狠狠一跺足,道:“又迟了一步。”
就在这刹那之间,突听满山钟声大震。
嘹亮的钟声,自金山寺中响起,直上霄汉。
黄衣人沉声道:“此山必定已生巨变,我们犯不着在此多事,只要你信心不移,何愁寻不着仇人的下落?”
他拉起展梦白,直下山亭。
钟声不绝,突见一缕火箭,自慈云塔上冲天而起。
接着,四条人影,急如飞鸟,自第三层塔上飞坠而下,这四人衣袂凌风,猎猎作响,俱是灰袍大袖的金山寺僧人。
展梦白脚步骤顿,这四人已落到他身侧,前后左右各据一方,将展梦白与黄衣人团团围住。
黄衣人目光闪处,沉声道:“大师有何见教?”
四个僧人面色沉凝,目光炯炯,眉宇间俱都带着一种肃杀之意,只是凝望着他两人,却不答话。
满山钟声更急。
展梦白轩眉道:“我等游山而来,并未冒犯贵寺,更未对佛不敬,大师们为何又拦住我们的去路?”
一个高大僧人,突地冷笑一声,厉声道:“既然如此,便请两位随贫僧到寺中一走。”
展梦白怒道:“我为什么要随你回寺?”
高大僧人道:“不去也得去。”
展梦白怒叱一声,一拳向这僧人当胸击去。
黄衣人朗声笑道:“我正苦你没有练武的对手,不易练成武功,此刻这四人正好给你练武。”
笑声中他身子突然飘飞而起,落到第一层塔檐上。
那四个僧人本待分出两人,追踪于他,哪知展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