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林传-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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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寒风透骨,冷气袭人,北京上空乌云密布,大雪飘飘,到处银装素裹,把这座古老的京都变成了银色世界。
在驿道上有十五匹烈马奔驰而来,马蹄踏到厚厚的积雪上,发出闷乎乎的“得得”声,马后扬起长长的雪线。眨眼间马群冲进安定门,速度骤然缓慢下来。
为首的是两匹高大的伊犁马,一白一红,白前红后,只差一马头。在白马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大汉。此人鹰鼻鹞眼,颧骨突出,两耳扇风,八字胡,方海口,满头黄发,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个坚毅、果断、机智而又狡黠的人。他头罩大红缎玄狐帽,身披青缎子羊羔皮袍,腰束锦带,足蹬皮靴,手上套着水獭皮缝制的手笼,胸前揣着镶金珐…暖炉,手执象牙柄嵌宝马鞭,由于天寒马快,须眉和两鬓挂满了霜雪。此人是谁?他就是康熙皇帝的四皇子雍亲王爱新觉罗胤。
骑在大红马上的那人士头土脑,衣着朴素,好像个庄稼汉,紫微微一张大脸,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大耳朵,厚嘴唇上留着两撇浓密密的小黑胡子,头戴普通暖帽,身穿粗蓝布棉袍,腰束土黄褡包,足蹬千层底实纳帮豆包洒鞋,脚背上还蒙着两块羊皮,身后背着一对特殊兵刃——子母鸡爪鸳鸯钺。此人身板笔直,猿背蜂腰,二目如电,一团正气,给人一种印象是忠厚、耿直、老成而又干练。他就是本书的书胆,名噪四海、艺冠武林的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他现在是雍亲王府的总教习,也是雍亲王胤…的贴身保镖和至友。在他身后的十三匹马上坐着童林的爱徒穿云白玉虎刘俊、左臂花刀洪玉尔、霹雳狂风吴霸、多臂神童夏九龄、小火神司马良、坏事包孔秀、虎儿小子大力神甘虎,童林的师弟叱海金牛于宝元,徒侄阮合、阮璧、徐云、邵甫以及人称天下第一坏的病太岁张方。
如今他们从云南可盼着回到北京了,只见雍亲王放松丝僵,长出了一口气。
“海川,咱们到家了。”这是胤…今天第一次讲话。
“是啊!总算到家了。”童林笑着点点头,也长出了一口气。
病太岁张方晃着夹扁脑袋,眨着雌雄眼,抹了一把鼻涕说:“可笑济源、济慈这两头秃驴,煞费苦心布成天罗地网,想把咱们爷们送到极乐世界去,哪知佛祖不收,又把咱们打发回来了。”
坏事包孔秀操着一口福建话,怪声怪调地说:“唔呀!我看并不是佛祖不收,而是咱们福大、命大、造化大,把他们给吓住了。”
雍亲王扭回头,用马鞭一指他俩笑着说:“小猴崽子,顶数你们俩能耍贫嘴,一个小钱买两个瓶子——嘴儿好。”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笑声驱走了寒冷,解除了疲劳,给人们增添了活力。他们到了雍亲王府,不走正门,从夹巷穿过去,来到东侧门。
雍亲王对童林说:“你离家都半年了,快回去看看吧,免得老人惦记。大家都累了,让他们好好歇几天。我要有事,再派人找你。”
“是,那我就告退了。”童林给胤…请了个安,带着十三位小弟兄回府去了。
童林就住在雍亲王府后街的一条背巷里。这里原是王府库房,后经修缮让童林一家居住,有三进院子,十多间房屋,甚是宽敞、幽静。童林众人在门外下马,刘俊上前叩打门环,刚拍了两下,二爷童森就开门接出来了。
童森是童林的胞弟,文质彬彬,活像个秀才,其实他并没读过书,自从搬进北京后,就在雍亲王府当了更夫头,手下管着二十四名更夫。童森老实腼腆、不奸不猾,整天价就知道闷头干活,因此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跟他处得不错。今天一早他就听说胞兄今儿个回来,便一溜烟跑回家里,向父亲、母亲报了喜信儿,之后又提着竹筐到菜市采办吃喝。童老爹烧火,童妈妈煮饭,一家人忙得脚不沾地,就在这个时候,童林到家了。
“大哥!”童森拉着童林的手跪下就拜。
“二弟请起,自家兄弟何须多礼!”童林把童森搀起来,问道:“爹娘可好?”
童森笑着说:“可硬实啦!连头痛脑热都没有过。”
“谢天谢地,这我就放心了。”
“二叔好。”小弟兄们都围拢上来给重森请安。
“多谢,多谢!快起来,快起来!”童森不住地作揖,往里相让。
“爹!娘!我哥他们回来了。”
“是吗?”童老夫妻扶门张望。
童林大踏步走到二老面前,倒身便拜:“不孝儿给爹娘问安了。”
“好哇,好哇,快起来吧!”童老爹乐得胡子直抖,童老妈热泪盈眶。
叱海金牛于宝元忙扑过去,磕了三个响头,瓮声瓮气地说:“爹,娘!牛儿小子也回来了,我可想你们了。”
紧接着小弟兄们都跪下了:
“师爷好!”
“师奶好!”
“我们这给二位老人磕头了!”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童老夫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众人说说笑笑走进厅房。
这里的一切对小弟兄们并不陌生,他们经常在这吃住,因此谁也不拘束,愿吃就吃,愿坐就坐,就像在自己家里那么随便。
刘俊叫夏九龄、司马良、洪玉尔到厨房去帮厨,叫孔秀、吴霸、甘虎去跨院安排住处,又叫阮合、阮璧去铡草喂马,他和张方几个打扫庭院。小弟兄们闻风而动,说笑着,追逐着,干得热火朝天,霎时四合院里充满了生机。
童林和牛儿小子在屋陪着二老说话,当他介绍完这次比武的经过时,童老爹两眼发直,好半天没喘过气来。童妈妈听不太懂,但也听出儿子担了不少风险,差一点没把性命丢了,疼得直抹眼泪,叹口气说:
“孩子,你还是把这份差事辞了吧!跟娘回老家种地去。虽说庄稼人苦点,可是一日三餐,吃也香甜,睡也安然呐。”
童老爹也喘着粗气说:“海川,你娘说的对。北京倒是挺好,我看还不如咱老家好。你干这差事虽说吃喝不愁,可总是叫人提心吊胆的,这个滋味实在难熬。干脆你跟王爷说说,咱就回家种地去得了。”
二爷童森抹抹鼻子也插言说:“哥,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像这种在刀尖上混时光,用鲜血换钱花的日子,实在叫人担心,最好过了年咱们就走。”
童林一语不发,静静地听着,表面上他很镇定,可心里却乱如麻团。早在去年他就对这种环境产生了反感,也想着拔出腿来,过几年安生日子。不过他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对不住雍亲王,当初若不是人家提拔重用,焉有今日?因此才举棋不定。看到一家人这样替自己操心,他真有些进退两难。
“哥,你倒是说话呀!你要是不愿意走,我就陪着爹娘回老家去!”
童林苦笑了一下,安详地说:“二弟,你先沉住气,别耍性子。其实咱们想的都一样,我何尝不愿过太平日子?只是……只是我觉着现在还不是时候。雍亲王正在用人之际,对咱们又恩深似海,我怎忍心说走就走不顾旁人呢?为人处事不能光找自己合适,也应该替对方着想着想呀!”
童森噘着嘴说:“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走喽?”
童林笑笑,转身对二位老人说:“爹,娘!请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会说话的。儿子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对利弊二字也懂得一些,我一定多留神、多注意就是了。请不必替儿子操心。”
这时刘俊走进厅房说:“师父!饭菜好了,什么时候吃?”
童老爹说:“现在就吃。大概你们都饿坏了吧?”
说话间大家一齐动手,调开桌椅,不多时小弟兄全都来了。一共摆了两桌,上席坐的是童家二老、童林、童森、刘俊、牛儿小子、虎儿小子和病太岁张方,下席是吴霸、夏九龄、司马良、孔秀、徐云、邵甫、阮合、阮璧、洪玉尔。
坏小子张方捧着酒壶先给两位老人把酒满上,晃着夹扁头说:“这是我替大伙孝敬师爷、师奶奶的。祝爷爷福如东海,祝奶奶寿比南山!”
“托福,托福。”二老笑着把酒抿了一口。
童林接过酒壶又给爹娘满上。紧接着大伙轮流给二老敬酒,大厅里笑语欢声好不热闹。
这顿饭直吃到掌灯后才吃完,大伙动手把碗筷收拾了,涮锅洗碗,把厅房收拾干净,又沏了两壶浓茶,这才落座闲谈。童林对徒弟们说:
“王爷有话,叫咱们歇息几天。你们可要听话,谁也不准惹是生非。上半天在家练功,下半天自行安排,掌灯之前必须归宿。哪个不遵规定,我可不客气。”
小弟兄们连连称是,童林又转过脸对刘俊说:“你是大师兄,我可把他们交给你了,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大家又闲谈了一会儿,都感觉有些乏累了,才告辞回屋休息。
童林先把父母送回寝室,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里。原来童森有家口,他们一家住在西院,童林还是独身,故此住在前院。他进屋后把双钺和宝剑挂在墙上,脱掉粗布棉袍,坐在火盆旁取暖。房外的雪还在下,风还在刮。童海川面对炭火想开了心事。一会儿他想怎样做才能把这份差事辞掉,还不至于得罪雍亲王;一会儿又想铁扇寺比武的事,也不知结果怎么样了,那些武侠正干什么?后来又想到雍亲王为什么突然决定退出武林盛会,急匆匆赶回北京。虽然他不清楚胤…这样做是什么目的,但可以断言,决不是一件小事。眼下自己的命运已与雍亲王拴在一起,荣辱与共,唇齿相依,但不知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呢?想到这儿,童林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慢慢合上了眼睛。
胤…急匆匆回到府邸,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内书房。他破例免去了奴仆和下属的参拜,也不急于见到后妃,仰卧在团龙椅上,单独把大总管何春留下问话。何春先把门户关严,而后凑近胤…压低声音问道:
“王爷收到奴才的信没有?”
“废话,不见信我能回来吗?”胤…不耐烦地一皱眉。
“是,奴才该死!”何春吓得急忙跪下了。
胤…一摆手叫他起来,眯着眼睛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详细奏来。”
“…!”何春定定神,一字一板地说,“十一月二十三日寅时,康熙老佛爷突然病倒,虽经几位太医调治,也未见效。入夜时老佛爷的病更加重了,神智昏迷,说话含混不清。皇后见事不妙,急忙传下懿旨,把神力王、睿亲王、德亲王、御前大臣景桂、大学士隆科多、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以及十四阿哥胤…、八阿哥胤…、三阿哥胤祉召进内宫,要安排老佛爷升天后的大事。别的事情都好办,就是立谁为君的事情定不下来,因此直吵了一夜也没个头绪。可喜的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丑时皇上老佛爷的龙体转安了,还喝了半碗人参汤,大伙儿才松了一口气。皇后想抓紧时间,问问皇上立储的事,谁知老佛爷竟怒目而视摇头不答。十一月二十五日大学士隆科多抽空来到咱们王府,把上述经过都对奴才讲了,他叫我立即给您发信,催您赶快回来,奴才才给您发了那封信,派专人日夜兼程送到您手里。奴才惟恐信落到旁人手里走漏了消息,所以只写了“京中有急事,万望见字火速还都”这几个字。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何春见胤…的脸沉下来了,心里有点害怕,忙壮着胆子补充道:“这可是王爷向奴才交待过的。”
胤…突然问道:“现在老佛爷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谢天谢地,他老人家已经康复了。只是,只是御医说,老佛爷这次得的是伤寒病,是从气上得的,必须舒肝理气节劳安神好好地将养一阵子,否则,旧病复发就不好办了。况且皇上年岁已高,就更得注意了。”
“就这些了吗?”
“…,是……不……还有,听说立储的事还没定下来;再就是在老佛爷养病期间,朝中大事暂由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十四阿哥胤…以及大学士隆科多、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等八位王大臣会商决定。”
胤…一听,霍然坐直,双眉紧锁,脑筋蹦起来多高。他紧闭着嘴唇,把牙咬得咯咯直响。何春吓得急忙把嘴一捂,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内书房静得叫人可怕,只有胤…“呼呼”的喘息声和他的咬牙切齿声。他倒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