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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九月鹰飞-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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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道:“那只因为我已出下去。”

叶开道:“若有人来拉你一把呢?”

杨天道:“谁肯拉我?”

叶开道:“我。”

他果然伸出了手。

杨天却没有接过去,淡淡道:“出去太冷,还是水里暖和。”

叶开道:“无论多暖和的水,总有冷的时候。”

杨天道:“那么你就该乘早跳出去。”

叶开又笑了笑道:“你是在劝我,还是在赶我走?”

杨天道:“你看呢?”

叶开道:“你是不是嫌水里的人已大多,太挤?”

杨天冷笑,道:“走不走都随便你,只不过我们总算还是朋友,有句话我不能不说。”

叶开道:“你说。”

杨天道:“千万不要去找那个戴草帽的人。”

叶开道:“为什么?”

杨天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叶开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他?”

杨天还是不开口,水很热,热气腾腾,就好像是雾一样。

叶开忽然又笑了笑,道:“你的确还是泡在水里的好,从这么热的水里出来,一定会着凉。”

叶开已走了。

杨天却还是闭着眼睛泡在水里,等到水的热气消散时,才看出他的脸色惨白,就好像真的已没有力气站起来,可是,水已快凉了,他已不能不站起来,水从他的肩头流下,水里竟带着血丝,血是从哪里来的?王寡妇已悄俏地走进来,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怜惜。

杨天站起来时,惨自的脸竞已因痛苦而扭曲,嘎声道:“外面会不会有人闯进来?”

王寡妇摇摇头,忽然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受的伤?为什么怕人看见?”

杨天咬咬牙,没有回答这句话,却从肩头上撕下一层皮。一层和他皮肤同样颜色的薄皮,他撕下来,鲜血就流满了他的胸膛……

一辆大车停在路口,上官小仙倚在轮上等着。她看见叶开走过来时,被阳光晒得发红的笑脸更美如春花。你只要看见她,就会觉得春天已不远了。

叶开心里在叹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别人描述林仙儿的话。

———个仙子般美丽的女人,却专门引诱男人下地狱。

这旬话若用来形容上宫小仙,是不是也同样恰当?

上官小仙在等着问:“你已找到了他们?”

“嗯。”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受伤?”

“没有。”

叶开叹了口气道:“至少我看不出。”

“所以他们都不会是孤峰。”

叶开点点头。他的确没有看出杨天的伤口,贴在杨天肩上的那层皮在水中看来,就跟肉色完全一样,他也想不到一个受了伤的人,还会泡在水里。

上‘言小仙道:“只不过,就算他们没有受伤,也并不能证明他们不是魔教中的人。”

叶开道:“不错。”

上官小仙道:“但你却已不准备再追查下去?”

叶开道:“他们是你的人,要追查下去,也是你的事。”

上官小仙道:“所以你已准备走?”

叶开笑了笑,道:“你岂非也早就替我准备好一辆马车?”

上官小仙也笑了,笑得却有些幽怨:“那只因为我也知道我是留不住你的。”

叶开跳上马车,忽然又道:“杨天刚才劝了我一句话。”

上‘自小仙道:“什么话?”

叶开道:“他劝我千万不要去找那个戴草帽的人。”

上官小仙道:“那么你现在准备到哪里去?”

叶开道:“去找那个戴草帽的人。”

上官小仙叹了口气道:“别人劝你的话,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听?”

叶开闭上车门,却又从窗子里伸出头,微笑道:“因为我这人一向部有种病。”

上官小仙道:“什么病?”

叶开道,“笨病。”

马车扬起了一片沙尘。车已远,上官小仙脸上却还带着甜蜜的微笑。因为叶开的头还伸在窗子外面,看着她。她微笑着,扬起手里的丝中。就在她的手臂抬起时,她的笑容忽然消失,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也突然变得惨白,只可惜这时叶开已转过山拗,看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寒夜黑星

禅院里清静而幽雅,因为院子里有竹。

竹林。

有竹林的院子,总是会令人觉得分外幽雅的。

尤其是在黄昏时,风吹着竹叶,声音听来就仿佛是海浪。

叶开正徘徊在竹林前。

“我若早知道长安城里还有个这么幽静的地方,我也会住在这里的。”

他叹息着道:“这地方的人好像是不大多,”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这句话他是对苦竹说的。

苦竹就是十方竹林寺的知客僧。

他人如其名,清瘦如竹,虽无肉,却不俗,他正在微笑着争辩:“小寺的施主虽不多,也不太少。”

叶开笑了。

从外面到这里,他还没有看见一个进香随喜的人,院子里的禅房山,寂无人声。

苦竹道:“这七间禅房都是客房,本来并不是空的。”

叶开道:“哦?”

苦竹道:“昨天晚上之前,还有几位施主住在这里,都是很风雅的人。”

叶开道:“现在呢?”

苦竹叹了口气,道:“现在都已到了大相国寺。”

叶开道:“他们都是昨天晚上走的?”

苦竹点点头,道:“那位戴草帽的白施主一来,别的人就全部走了。”

叶开道:“是他赶走的?”

苦竹苦笑道:“他并没有赶人走,可是他一来,别人就没法子再住下去。”

叶开道:“为什么?”

苦竹又叹了口气,清癯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叶开的话,却沉吟着道:“我带你到他房里去看看,你就会明白。”

禅房里四壁萧然,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桌椅,也没有床。

这么大一间禅房里,只有两根钉子,一根钉在左面的墙上,一根钉在对面。

叶开又不禁在笑。

现在他的确已明白,别人为什么没法子在这里住下去了。

“就连我也一样住不下去。”

他微笑着道:“我不是苍蝇,也不是蜻蜒,总不能睡在一根钉子上。”

苦竹道:“这里有两根钉子。”

叶开道:“两根钉子和一根钉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

苦竹道:“有分别。”

叶开道:“我却看不出分别在哪里?”

苦竹道:“但你却应该想得到的。”

叶开道:“哦?”

苦竹道:“两根钉子,就可以挂条绳子。”

叶开还是不懂:“绳子有什么用?”

苦竹道:“绳子上可以挂衣服,也可以睡人。”

叶开道:“那位戴草帽的白施主,晚上就睡在绳子上?”

苦竹道:“而且是条很细的绳子。”

叶开怔住。

一个人若是喜欢睡在绳了上,那不但脾气古怪,武功也一定很古怪。

苦竹道:“这屋子里本来不是空的。”

叶开道:“哦?”

苦竹道:“这里本来不但有桌有床,还有很多壁虎。”

叶开道:“桌椅是他要搬出去的?”

苦竹道:“不错。”

叶开道:“壁虎呢?”

“苦竹脸上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道:“壁虎全都被他吃了。”

叶开又怔住。

这个人不但喜欢在冬天戴草帽,喜欢睡在绳子上,还喜欢吃壁虎。

这么古怪的人,连叶开都从未看见过。

他脸上也不禁露出和苦竹同样的表情,苦笑道:“看来他的食量好像并不大,吃几条壁虎,居然就能吃炮了。”

苦竹道:“除了壁虎外,他当然还吃别的。”

叶开道:“吃什么?”

苦竹道:“住在这里的施主们,一到晚上,通常都很少出去走动。”

叶开道:“哦?”

苦竹道:“因为外面有蛇,毒蛇。”

叶开愕然道:“蛇也被他吃光了?”苦竹道:“除了蛇之外,还有蜈蚣。”

叶开苦笑道:“原来他的食量并不小。”

苦竹道:“所以我已经开始在担心一件事。”

叶开道:“什么事?”

苦竹叹了口气,道:“这里的壁虎和毒蛇若是全部被他吃光了,那时他吃什么?”

叶开忍不住笑道:“你难道怕他吃你?”

苦竹叹息着,还没有开口,突听一个人冷冷道:“人,有时我也吃,却很少吃和尚。”

风在吹,日已沉,黄昏时的禅院,岂非总是会显得分外寂寞寒冷。

这禅院里非但寒冷,而且还仿佛有种说不出的肃杀诡异之意。

因为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戴草帽的人。

在这种酷寒的天气里,他居然还穿着件很单薄的白葛麻衣,头上的草帽形状更奇怪,看来就像是个捕鱼的竹篓了。

他戴得很低,几乎已将脸全都掩住,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嘴。不说话的时候总是闭得很紧,就像是刀刻成的。

叶开忽然笑了。

越是别人笑不出的时候,他反而是偏偏要笑。

他微笑着道:“你是很少吃和尚?还是从来不吃?”

戴草帽的白衣人冷冷道:“我通常只吃一种人。”

叶开道:“哪种人?”

白衣人道:“该死的人。”

叶开苦笑道:“这世上的确有种人就像毒蛇一样,你若不想披他吃掉,就要先把他吃下去。”

“可是真正该死的人并不多。”

“的确不多。”

叶开道:“那么你为什么不也像别人一样,吃些比较容易找到的东西?”

自衣人道:“你吃什么?”

叶开道:“我吃猪肉,也吃牛肉,尤其是红烧肉,小葱炒牛肉丝也不错。”

白衣人忽道:“张三是个恶毒狡猾的小人,李四是个诚实刻苦的君子,这两人若是一定要你杀一个,你杀谁?”

叶开道:“张三。”

自衣人道:“现在你杀的却是李四。”

叶开道:“我已杀了李四?”

白衣人点点头。

叶开苦笑道:“只可惜我连他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白衣人道,“你应该知道,他就在你的肚子里。”

叶开不懂,这白衣人说的话,实在有点颠三倒四,莫名其妙。

白衣人冷笑道:“毒的是蛇,不是牛,你杀的却是牛,杀了它后,还将它的尸骸葬在肚子里。”

叶开只觉得胃里发酵,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

他肚子里的确还有牛肉,今天中午他吃的牛肉一定还没有完全消化。

可是下次假如再有人请他吃牛肉时,他一定难咽下去了。

白衣人的眼睛在草帽里盯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的话听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白衣人道:“这道理你从来没有听过?”

叶开笑道:“我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把牛的尸骸葬在肚里,这种话真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白衣人道:“看来你虽然不是诚实刻苦的君子,却也不是恶毒卑鄙的小人。”

叶开道:“你看得出?”

白衣人道:“就因为我看得出,所以你现在还活着。”

叶开道:“你呢?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衣人道:“你看不出?”

叶开笑了笑,道:“你当然并不是真的姓白。”白衣人承认。

叶开道:“你是从青城来的。”

白衣人也没有否认。

叶开盯着他,慢慢道:“据说青城山里,有位高人,名字叫墨九星。”

白衣人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知道的事好像还不少。”

叶开微笑道:“虽然不太多,倒也不太少。”

白衣人道:“只可惜应该知道的事,你反而不知道。”

叶开道:“哦?”

白衣人道:“你知不知道多尔甲是谁?”

叶开道:“不知道。”

白衣人道:“你知不知道布达位是谁?”

叶开又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知道的事确实也不算多。”白衣人道:“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叶开道:“我能见得到他们?”

白衣人道:“只要你愿意在这里等,就一定能见得到。”

叶开的眼睛亮了。

他当然愿意在这里等,“就算要我等三天三夜,我也愿意。”

白衣人道:“你用不着等三天三夜,你来得正巧。”

叶开精神一振,道:“难道他们今天也会到这里来?”

白衣人冷冷道:“你既然愿意等,就不必多问,你若不愿等,也没有人留你。”

叶开立刻闭上了嘴,眼睛却张得更大了。

他本来就不是多嘴的人。

白衣人忽然道:“和尚本不该多嘴的。”

苦竹垂下了头。

白衣人道:“你这和尚说的话却太多。”

苦竹也闭上了嘴,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白衣人道:“和尚不但要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闭上嘴,也该懂得在什么时候闭上眼睛。”

苦竹立刻闭上眼睛,摸索着走出去。

叶开忍不住笑道:“看来他的确是个懂事的和尚。”

白衣人道:“真正不懂事的和尚只有一种。”

叶开道:“哪种?”白衣人道:“该死的和尚。”

叶开又笑了,道:“从你眼里看来,天下的人好像一共只有两种。”

白衣人道:“本来就只有两种,一种不该死,一种该死。”

叶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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