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腥风-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大开方便之门收容香客,但屋少人多,数十里入山大道左右,到处都是人,成千上万的人挤在一条路上,真恐怖。尤其是妇女,情形更狼狈。有些人甚至带了小孩,用箩担挑着走。
尽管他们又辛苦又悲惨,但在他们的内心里却是平安快乐的,对任何灾难皆默默承受,无怨无尤。
从南京一带步行朝山的人,走的是太平府大官道,经过江右最富裕的芜湖,走繁昌已进入山区,到了南陵县一带,已经进入九华北脉了。
大道上众香客络绎于途,扶老携幼形成一条长长的人龙,想急于赶路的入,也不便放开脚程,只有定下心,随着人潮移动,向南又向南。
南陵到青阳,全程一百四十里。腿快的人要两天,扶老携幼的恐怕得加一倍。
近午时分,中途站扬店铺到处都是人。
这里只有二十余户人家,家家都敞开大门方便香客歇息,无条件供应茶水,也卖食物和旅行用品。灯笼(夜间走路照明用)、松明、烛、草鞋、卫生用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路侧的松林内,散布着一丛丛香客,男女老少有些在进食,有些在歇息。
这些都是同乡同镇或同城的人,自然而然组成的进香集团,彼此相互照顾,团结力甚为稳固,自卫力也强。
最外侧的一株苍松下,张文季一个人,坐在树下进食,地下摆放着用荷叶盛着的菜肴,啃着淡而无味、又干又硬的大光饼。
他携有完善的旅行用具,大型的背箩,里面盛有衣物、用具、食物,连盐、姜、蒜都有。
一只大百宝囊,更是行李可丢囊不可丢的随身宝袋。一根罗汉竹问路杖,挂着水葫芦和雨笠。
任何人看到他目前的装扮,绝不可能认为就是威震江湖的太岁张或张太岁。
他目下身上唯一的利器,是一把半月形的打火刀,勉强可兼作切割小物件使用,盛在装有火石与火煤竹管的防水小革袋内。
他远离人群进食,因为他的菜肴有鱼有肉。香客都为了表示虔诚而茹素,他办不到。
不远处,两名也背了背箩的大汉,正离开大路向松林走来,大概也是找荫凉处歇息的人。
他看清了两大汉,淡淡一笑举手喂了一声。
两大汉止步瞥了他一眼,随即急步入林。
“你怎么也来了?”那位粗眉大眼、健壮矫捷的大汉,取下背箩欣然叫,“小心三清祖师爷打你下地狱。”
“打下地狱才能见到地藏王呀!笨蛋,呵呵!先喝口水,水葫芦是满的。”他大笑,“老实说,有大半的人神佛不分,巫蛊一体,就算我拜地藏菩萨,三清祖师爷也不会怪我的,我本来就愚昧呀!愚笨是可以原谅的。你来朝山进香?”
“这……”
“你这家伙从不信神佛,如果世间真的神佛有灵,第一个该被地藏菩萨打下地狱的人,就是你出山虎剑英,错不了,呵呵!这位是……”
“我替你们引见。”大汉拍拍同伴的肩膀,“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出洞蛟牛进,在荆襄一带做过几年保暗镖的镖师,颇有名气。”
“兄弟张龙。”张文季抢着自我介绍,“三年前和剑英兄,在京师涿州,打了锦衣卫十二名贴刑官,打出来的交情。”
“那次的事,实在惭愧。”出山虎取下水葫芦坐下,“冤家路窄,前半年,我和几位朋友,抢了陆都堂一笔贿银,押运的人中,就有一位据说是世袭百户的贴刑官。在涿州酒楼,偏偏就碰上那位仁兄,被他一眼就认出我的面目。如果不是张兄恰好也在酒楼进食,我们几个可能就进大牢上法场了。”
“天下四大奸恶中,陆都堂陆柄是最好的一个。”张文季说,“他主持锦衣卫,不但不陷害正人君子,而且保护正人君子,连严嵩父子也对他有三分忌讳。所以,我不伤害他的人,那几个校尉非常走运。”
他言外之音是说,打倒几个贴刑官算不了什么,他一点也不在乎皇家特务锦衣卫,救出山虎算不了一回事,武功比出山虎高明多多。
“张老弟也许奇怪,咱们两个为何会走在一起?”出洞蛟接过水葫芦喝水。
“是呀!出山虎是强盗,出洞蛟牛兄你是白道保镖的,走在一起的确不伦不类。”张文季快人快语,想到就说,“我救强盗情有可原,因为我也是一个不安分的江湖玩命者。”
“四大奸恶死的死,倒台的倒台,天下各地都没有贿款送上京,强盗和保镖都没得混了,走在一起另谋出路平常得很。”出洞蛟毫不脸红,“他是出山虎,我是出洞蛟,名号差不多,我们是最佳拍挡。”
“找香客发财?他们身上盘缠有限。”
“不,咱们保护一家人。”出山虎指指不远处的扬店铺小街,“他们在店铺进食。”
“普通香客当然油水少,但大户例外。”出洞蛟说,“绑架大户与拐卖漂亮的妙龄少女,是歹徒们的两大目标。我们负责保护的一家,是凤阳的大户豪门,而且有两位标致的大闺女,不敢不请人保护。”
“你呢?”出山虎问,“我知道你练的是玄门先天气功,不会是来拜菩萨吧?”
“我跟来等几个人。”
“等什么人?仇人?”
“见面就知道了。”张文季指指林内的人群,“有这些香客在,那几个人一定会来的。”
“哦!要助一臂之力吗?”出山虎热心地问。
“你有责任,刘兄。”张文季一口拒绝,“我应付得了,要不要填饱肚子?”
“咱们吃饱了才出来走动走动的。”出山虎说,“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在左近出没,防着一点稳当些。我们在化城寺订了宿处,有事知会一声好不好?”
“好,可能我需要上山。”张文季又瞥了香客一眼,“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几个人不敢贸然生事,要等山上的人接应,不想付出代价以竟全功。”
化城寺在三天门上方,中间还有一座太白堂,已经快到主要丛林十王殿了,化城寺有街道客店。
“你保护他们?”出山虎指指香客。
“不,他们可以吸引我要找的几个人。”
“你是否跟得太近了?”
“那几个人不认识我。”
“预祝你成功。”出山虎站起抓住背箩,“我们该到街上去了,再见。”
“再见,两位好走。”张文季开始收拾残余食物,“要小心,这两天我在路上,发现了不少牛鬼蛇神,他们都是不敬天地鬼神的人,决不会是来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提高警觉才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哪些牛鬼蛇神?”
“绝剑秀士石玉,铁菩萨道源和尚,赤炼蛇毛芳,大力鬼王崔家兴,都不是好东西。”
出山虎脸色一变,出洞蛟也打一冷战。
“怎么啦?”张文季看出有异,立即追问。
“大力鬼王崔家兴。”出山虎也打一冷战。
“冲你们而来的?”
“可能。”出山虎脸上有恐惧的神色流露,“上月杪,他在凤阳出没。我们保护的大户,曾经在夜间发现屋顶有人飘忽来去。很糟!那狗养的名列江湖十鬼之一,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入。如果……”
“要不要先发制人,先打发他?”
“我哪配?这……”
“我替你打发他走路,如何?”
“你?不要冒险,张老弟?”出山虎苦笑,“我知道你的先天气功火候不差,但那恶鬼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
“让我来担心吧!他还在后面,我在这里等他,打发他滚蛋,才能解除你们的威胁。你们走吧!我想,他会从这里向后转的,希望他还能转。”
“这……如果……请不要冒险,这毕竟是不关你的事,我……”
“牵涉到你,就有关我的事了。”
“这……”
“因为你是一个讲良心,有正义感的强盗,我愿意帮助你,而且曾经帮助过你。好走。”
出山虎默默地向他抱拳一礼,提了背箩怀着不安的心情走了。
到了小街,两人向食店内瞥了一眼。里面有两桌坐了六位男女,两位打扮得朴素的小姑娘,在满厅的食客中,依然秀丽出色与众不同。
“刘兄,这位张老弟到底是什么人?”出洞蛟将背笼放在店侧,脸上仍然有不安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出山虎苦笑,“在涿州酒楼,他穿了一袭像道袍一样宽大青衫,梳了道士髻,有点像修道的年轻羽士,举手投足就把十几个贴刑官打得满楼滚,掩护我们几个人脱身。他跟上来领咱们逃出城,我只知道他自称张龙,说话嘻嘻哈哈百无禁忌,与咱们称兄道弟随和风趣,如此而已。”
“他绰号叫什么?”
“他没说。”
“他胆敢夸海口,可以打发大力鬼王,他多大年纪,练武练了多久?我看靠不住。”
“不管他是否靠得住,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咱们两个人禁不起大力鬼王两个指头一击,罢了!尽人事听天命。”
“对,尽人事听天命,等动身时,咱们把刀剑取出来备用。”
“对,有此必要。”
张文季收拾妥当,坐在树下倚树假寐。
他无意帮强盗的忙,即使这强盗已经改邪归正了。
主要原因是,出山虎一批强盗抢了锦衣卫指挥使陆柄,勒索河南几个知府知州得来的万余两金银,而那笔金银,是他黑吃黑扮贼偷走的,出山虎那群强盗白忙一场。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所以,他从锦衣卫的贴刑官手中,救了出山虎几个强盗首脑。
现在又碰上了,他打算再替出山虎尽一次力。
他并不急于跟踪这些香客,情势并不紧急,因此,香客们动身了,他仍在树下假寐,暗中留意大道上络绎不绝的香客,泰然等候大力鬼王经过。
不久,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息。
地面的松针甚厚,人踩在上面像软席,除非下雨松针润湿,不然一定会发出声音。
他是高手行家,天眼通,天耳通,学有专精,一听便知有人蹑手蹑脚缓慢地从他身后接近,轻微的声息难逃过他的听觉。
片刻,声息寂然。
“伸手勒住脖子,在肋下来上一剑、保证可以得手。”
他安坐不动,假寐如故,闭着眼睛说梦话。
“投鼠忌器,我不敢冒险。”身后传来阴森森的语音,“刚才你告诉两个小辈的话……”
“是说给你听的。”他仍然丝纹下动,闭着眼睛说话似乎睡意仍浓。
“我不信。”
“你信,因为你是绝剑秀士石玉,一个剑下绝情,心狠手辣,好色如命的无耻秀士。”他语利如刀,“你比我先到,躺在右后方三十步外的松树下。所以,我第一个提起你这个人,就是有意让你听的。”
“小辈,你在说大话。”
“是吗?”他仍然倚坐得十分写意,仍然丝纹不动,“你已经默运神功,穿云指力已蓄满全劲。有树阻挡你不愿乱发,只要横跨两步,就可以一指点穿我的右背肋或左背肋了。你的穿云指力,虚空可伤人于一丈左右,能修至你这种境界的人不多,所以你名列一流高手中的高手。试试啦!我等你右跨两步,或者左跨两步,等你点穿我的背肋,送我进鬼门关。”
任何一个自命不凡的高手,听了这番话都会心中懔懔,信心大打折扣,不敢冒险。
“小辈,你了解本秀士很多。”
“不多不多。至少,我就不知道你绝剑秀士会强忍怒火,小心翼翼从背后欺近,像蹑鼠的猫,这不是你绝剑秀士的习惯。”
“小辈,站起来说话。”绝剑秀士沉叱,徐徐绕树干踱至右侧。
是一个穿青衫,佩了剑,胁下挂了包裹,人才一表,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真像一个傲慢的书生,脸上强忍怒火的表情,增添了几分威严气概。
他双手上伸,打个呵欠,张开双目,伸伸懒腰才懒洋洋站起,神情轻松地拍拍下身抖落沾裤的松针,这才好整以暇转身抬头面向绝剑秀士。
这期间,绝剑秀士一反常态,不曾出手袭击,穿云指竟然能隐忍不发。
“你真是为了出山虎两个人所保护的两个闺女而来?”他泰然自若发问,脸上甚至留有令人莫测高深的微笑,丝毫不像一个面对强敌的人。
“是又怎样?”绝剑秀士反问。
“大力鬼王肯吗?”
“那是我的问题。”
“也是我的问题。”
“小辈,你配管在下的事?”
“天下事天下人管,我已经管了,不是吗?”
“可恶!你是什么该死的东西?你叫张龙?亮你的真名号。”绝剑秀士火爆地怒吼。
“你只要知道我姓张就够了,我也不是什么吓死人的名家高手,你用不着害怕。”
“该死的小辈,我要你生死两难。”绝剑秀士话说得凶狠,却不敢立即付诸行动。
“不要光说不练,证明给我看看。”
一步步逼对方往绝路上走,一句句逼对方往动武方向发展。
“你死吧!”绝剑秀士终于被逼走上了动武的不归路,唯力是尚是武林人的通病。
声出手发,指力破空发出咻咻异啸,一道劲流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