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帖亡魂令-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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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林不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甘棠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四名黑衣剑手,业已飞扑而至。
“十五妹”回身折转,急声道:“你快走,我来打发他们!”
蓦地——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走吗?来不及了!”
甘棠与“十五妹”同时回顾,只见那曾伴西门嵩饮酒的妖娆妇人从一株树后现出来,粉腮之上,全是恐怖的杀机。
“十五妹”芳容大变,栗声向甘棠道:“她是分坛主黄娇娇,西门嵩姘妇,我挡她一阵,你全力逃生!”
逃,在甘棠来说是个陌生的字眼,出道以来,他不曾怯敌逃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功力只恢复两成,不逃只有死,听“十五妹”口气,她显然不是这妇人之敌,所以才说挡她一阵……
分坛主黄娇娇已逼到身前,冷笑了一声道:“十五妹,好哇!你竟敢做出这等事来,这小子不错,真算得上是小白脸,可是色迷心窍,忘了本门律法!”
“十五妹”一推甘棠,意思是要他快逃,片言不发,扑向了黄娇娇。
“你真敢!”
厉喝声中,双方已搭上了手。
甘棠咬了咬牙,正待弹身纵起,四名黑衣剑手,已分四面把他围住。
剑手之一道:“你是乖乖回去,还是要我们动手?”
甘棠知道脱身相当困难,但岂肯束手受缚,目光注定侧方发话的黑衣剑士,冷冰冰地道:“拦我者死!”
甘棠虽说功力只恢复两成,但威名仍在,对方可测不出他的深线,那黑衣剑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剑一扬,道:“小子,你插翅难逃了!”
那边,“十五妹”与分坛主黄娇娇已打得难解难分,但相形之下,“十五妹”似乎技逊一筹,守多于攻,攻拒之间,厉声高叫道:“甘棠,你还不走!”
显然,“十五妹”的目的是掩护甘棠逃生,否则,她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甘棠焉有不明白的道理,心中难过万分,如果应付得不好,自己一死是应该,连累了“十五妹”可就是饮恨的事了。
心念之中,身形电弹而起,猝然扑向那正面的黑衣剑手。
“哇!”
惨号破空而起,那名剑手,竟然毫无还手的余地,撒剑栽了下去。
甘棠的功力虽然只恢复了两成,但“天绝武学”以奇诡厉辣见称,蓄意全力一击之下,情形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暴喝声中,三支长剑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同时划到。
甘棠不敢还击,一式“追风化影”,脱出剑光之外,但右臂已被划了一剑,登时鲜血涔涔而下。
黑衣剑手,全非庸流,剑术造诣虽比不上锦衣剑手,但在江湖中已可列入一流,甘棠的“追风化影”身法固属奇妙,怎奈功力不足,难以发挥妙用,能脱出三剑夹攻,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可不敢稍停,顺手捡起死者长剑,不顾伤痛,弹身便朝林深处射去。
“哪里走?”
暴喝声中,三名黑衣剑手衔尾疾追。
甘棠亡命疾驰,奔了一程,后面已无追兵,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喘了一口气,暗忖,不知那位“十五妹”能否全身而退,自己只顾逃命,的确有愧武士精神。
但,想到许多等待他去了结的恩怨,只好横心再奔。
他暗自庆幸,西门嵩与那批锦衣剑手,全离开了“漱玉别府”,否则不但逃生无望,恐怕“十五妹”也无法救自己出那地牢。
这片林木不大,约在二里左右,顾盼之间,已到林缘,林外是一条坦荡的黄泥官道,视界开展,一眼可望出数里。
他略一踌躇之后,弹身出林……
身形才现,不由暗道一声:“苦也!”八名黑衣剑士从左右电扑而至,原来的三名也在其中,看来对方是抄了捷径。
脱身不能,只有一战。
幸而,他顺手捡了那支长剑,较之徒手,要好得多。
内力虽然不济,但那些至高无上的决窍,仍在胸中补了短处。
八支长剑,挟撕风剑气,罩身卷来。
“呛啷啷”一片金铁交鸣,八支长剑悉被荡了开去,但臂骨已酸麻如折。
八名剑手,被一招震退,全为之一怔。
两条身影,风驰电掣般从林内先后射出,当先一条人影,从八人圈子掠过。
“哇!哇!”
惨号栗耳,两名黑衣剑手,适当那人影飞射的正面,登时扑地而亡。
只有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影略略一窒,后面的人影业已迫及,横戳身前,那先来的是“十五妹”,后来的赫然是分坛主黄娇娇,两人再度交上了手。
甘棠不由肝胆皆炸,他明白,“十五妹”若非发现他被围攻,去势不会阻滞,黄娇娇可能就无法迫及,现在,后果已难想象了。
“十五妹”出手全是拼命之着,只重攻而疏于守,看来令人悚目惊心。黄娇娇却沉稳厉辣,绝不犯险,看来足有十成把握克敌。
“上!”
六个黑衣剑手,第二次发动攻击。
精芒错落,剑刃撕风,“铿!铿”之声如连珠密爆。
甘棠双目尽赤,咬牙苦撑,身上剧痛连连,仅半刻光景,身上剑创至少在十处以上,已然成了一个血人。
一股本能的求生力在支持他不倒。
一遍,又一遍,他反复施展同一招式,眼前金星乱迸,已看不出对方出手招式,他明白,死亡已迫在眉睫,一点点真力,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号,划空而起,“十五妹”口血狂喷,栽了下去。
甘棠不用看,从声音已能判断出救命恩人“十五妹”业已不幸。
登时五内如焚,目眦尽裂,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从脱力的边缘振作起来,口中栗吼一声,施出了一指“迸珠碎玉。”
这一招“迸珠碎玉”,是与敌同归于尽的绝招,凌厉狠辣,世无其匹。
惨号再起,残剑横空。
三名黑衣剑手,翻栽血泊之中,另三名身上各中了一剑,暴退两丈之外。
甘棠手中只剩下半截剑柄,身上又加了几处创口,身形连连踉跄,口中鲜血一口接一口地喷了出来,他几番要栽倒,又顽强地稳住身躯。
衣裤已全被血水湿透,创口皮翻肉转,惨厉之状,令人毛骨皆悚。
分坛主黄娇娇一晃而前,切齿道:“甘棠,若非门主有言在先,你还有利用价值,本座现在就把你剁成肉酱。”
甘棠之所以不倒,只是被一股强傲之气支持住,对方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俊面白如金纸。
分坛主黄娇娇大喝一声:“带走!”
三名黑衣剑手,一涌而上。
“慢着!”
一声冷喝,倏告传来,三名黑衣剑手,不期然的止住身形。
两个蒙面女子,无声无息地来到场中,点尘不惊,其中一个,声如出谷乳莺,脆嫩悦耳,向甘棠一指道:“大姐,是他吗?”
另一个冷冷地道:“是他,一点不错!”
分坛主黄娇娇粉面罩霜,目带煞芒,上前三步,冷厉地道:“两位何方高人?”
那身着绛衣,语音冷漠,被唤做大姐的蒙面女子冷声道:“这一点,你不必问了!”
黄娇娇冷哼一声道:“好狂的贱婢!”
“你骂谁?”
“骂你!”
“找死么?”
“凭你还不配,找死的是你两个贱人!”
“住口!”
怒喝声中,绛衣蒙面女出手攻向黄娇娇,一个惊人的场面叠了出来。
三名黑衣剑手,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名欺向甘棠,另两名长剑一领,扑向那语音脆嫩的少女。
寒芒闪处,惨号立传,那少女不知如何出手,两名剑手连半个照面都不到,便横尸当场,妙的是双双死在自己回勒的剑上,就像是自己举剑自戗似的。
那名欺向少女的剑手,一眼瞥见,不由亡魂尽冒,取出一支付哨,狂吹起来。
那少女如幽灵般飘身上前,以翠袖凌虚一拂,那吹哨的剑手,也告倒地气绝,举手投足之间,毁了三名剑手,这种身手,的确惊世骇俗。
绛衣少女与黄娇娇,功力在伯仲之间,打得激烈非凡。
甘棠被惨号声唤回了一丝神志,首先,他看到一个蒙面女子,站在身前咫尺之地,那身形,似乎并不陌生,但他此刻神志恍惚,无法集中意志思想,继而他发现那与黄娇娇交手的绛衣女子,于是,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目光再转,“十五妹”的娇躯,横陈在三丈之外。
于是,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摇摇不稳地挣扎着向“十五妹”身边移去。
那蒙面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十五妹”身前,他力竭地坐了下去,暗哑的唤道:“大嫂!大嫂!”
这称呼并不妥当,但他根本无法用其他称呼,他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姓氏,“十五妹”三个字当然不是他能叫的,而对方是已婚少妇,所以,他用了这个称呼。
“十五妹”气息奄奄,双目微睁,又闭上。
蒙面少女脆生生地道:“她是你的大嫂?”
甘棠不答所问,继续地嘶唤着。
蒙面少女俯下娇躯,用一只纤纤玉指,抵住“十五妹”的“脉根穴”上。
“十五妹”终于睁开了失神的眸子。
甘棠疾自怀中取出“万应丹”……
“十五妹”声细如蚊地道:“甘少侠……请葬我在‘大佛窟’对面墓中,西门……嵩是……”
甘棠手捻药丸,伸了过去。
“十五妹”双眸一闭,喉头咕的一响,头一偏,死了。
甘棠全身发麻,药丸掉在地上,痴痴地望着“十五妹”的尸身,她死了,为他而死,然而现在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舍命救他?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泪水,终于滚落在苍白的腮边。
他梦呓地道:“十五妹!大嫂!我发誓为你报仇!”
另一边,黄娇娇已被绛衣蒙面女迫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援手迟迟未到,虚晃一招,闪电般朝向身侧林中遁去。
绛衣蒙面女不予追击,弹身朝甘棠这边来。
“十五妹”最后半句话:“……西门嵩是……”是什么?可惜她没有说完便断了气,留下了一个令人莫测的谜。
她遗言要求葬在“大佛窟”对面荒林之内,她不久前掘的墓中,这又是一个难猜的谜,她死了,此谜也许永远无法揭晓了。
甘棠感到全身脱力,眼皮沉重得直往下垂,神志逐渐模糊,他意识到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但欲振无力,手指“十五妹”的尸身,含糊的道:“请……请……带走她。”
声落仰首截倒。
蒙面少女惊呼一声道:“大姐,怎么办?”
绛衣女子摸了摸甘棠的脉息:“先带他离开此地吧!”
“这女尸呢?”
“就地埋了吧!”
“可是他说要带走,这当中不无蹊跷……”
“公主,有了,把您那扇坠‘天龙珠’含在她口内,可保尸体不腐。”
“好主意!听,有人来了。”
“公主,他伤势严重,如不立即救治,后果堪虞,依我之见,先离为上!”
“好!可是他哪能行动……”
“公主,这女尸由我带!”
说着,一把挟起“十五妹”的尸体。
破空之声挟着穿枝拂叶之声,震耳而来,看来“漱玉别府”已大举出动。
蒙面女子似乎很不情愿地抱起昏迷不醒,遍身血污的甘棠,甘棠的身躯,比她大了一倍,这一抱在手中,的确十分扎眼。
“走!”
两人双影,弹身电闪而去。
数十人影,蜂涌而现,两个蒙面女子在坦荡的黄泥大道上只剩下两点黑影。
分坛主黄娇娇一跺脚,道:“吕堂主,请率二|Qī|shu|ωang|十名弟子追下去!”
一个黑衫老者,恭应了一声,率手下疾追而去。
“赵堂主!”
另一个同是黑衫的中年武士一躬身道:“卑座在!”
“飞讯本门弟子,注意追探这两个蒙面女子的下落!”
“遵令谕!”
且说,甘棠苏醒之时,发觉自己置身在一张锦帐低垂的绣榻之上,衾柔被暖,枕衾之间,散发着阵阵幽香。
这分明是女子的闺阁。
他登时心如鹿撞,想翻身坐起,才一用力,周身剧痛难当,骨头仿佛全散了似的,“啊哟”一声,又躺了下去。
帐外,床边,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别动,你伤势不轻!”
第二十一章镂心之情
甘棠在“漱玉别府”之外的斗场中,业已看出两个蒙面少女的身份,身着宫装的是“东海派”掌门之女孙琼瑶,着绛衣的,是司徒霜。
现在,在床边发话的,正是被尊称为公主的孙琼瑶。
一种异样的感觉,立时流通了甘棠的全身,使得他惊惶不安,但下意识中却又感到无比的慰贴。
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殊恩,最令人荡气回肠。
孙琼瑶是他所见美人中的美人,称之天仙化人,并非过誉,贴切极了。
隔着薄如蝉翼的柔丝纱帐,幽香微闻,那极美的轮廓,隐隐在目,像雾里看花,朦胧中带着美的神秘,又像云雾中的仙子,充满了勾人绮念的诱惑。
心跳自然地加速,面上有些热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