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紫禁城 -吴启泰-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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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回到屋里,立即跟珍妃说了她见到大阿哥的事。
“是不是刚才那个男孩,他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珍妃这才想起刚才有个小男孩趴在 窗口向里张望,他趴在窗上想跟她说话,她没搭理他。
“他……他不是太监。怎么跟您说呢?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了。换皇上不提了,又冒出 来个太子!这男孩是老佛爷立的大阿哥。”吟儿愤愤不平地说。
听吟儿说了有关大阿哥的事,珍妃半天不说话。她认定慈禧为了不让皇上再跟她在一 起,所以才想出这个绝招。其实但凡读过一点儿书的人都知道,按祖宗规矩这是不合法的, 可慈禧偏偏就这么干了。吟儿见珍妃闷着头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话找话地陪她说 了一通。
“主子,当初您跟皇上天天在一块儿,就没想自个儿要个孩子?”吟儿突然问珍妃。
“怎么没想啊,想过,我们还想,有了儿子,不能光让他念四书五经,做八股儿。该上 学了就送他到外头上新学堂,天文地理算学都让他明白明白。”一提起这事儿,珍妃心里说 不出地沮丧。看看平常人家,儿子女儿一生一大串,就是那些王爷,贝勒的,一个个都儿孙 满堂,偏偏她跟光绪天天在一起,硬是没怀上,这能怨谁,怕是命中注定的。
“我知道,其实皇上比谁都想要个自个儿的孩子!”珍妃深深叹口气。
“主子放心,等老佛爷消消气儿,主子跟皇上总还能破镜重圆,不不,你们那镜于压根 儿就没破。”
“还能有那么一天吗?”珍妃抬起脸,两眼盯着吟儿,好像答案就在她脸上。珍妃看了 吟儿半天,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
“能有,主子,你信我,准能有!”
“借你吉言,我就为着这一天活吧。”
吟儿看得出,珍主子再这样关下去,早晚她精神会崩溃的。她要是有她姐姐瑾妃那忍耐 的性于,也许能熬下去。可惜她太硬了,像一块玉石。第二天下午,吟儿再次来到北三所西 侧的井台边提水。她刚到那儿,大阿哥突然从井台边的树丛后面手舞足蹈地跳出来,跟她又 打招呼又做怪脸。
吟儿不理他,提起井水便走。
“姐姐,你当真生气了?”
“不许叫姐姐,也不准你来这儿,早跟你说了,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你是主子还是宫女呀?”大阿哥不服气地问吟儿。
“我像主子吗?”
“我看你比主子还气粗呢,皇上跟我都没这么厉害过!”大阿哥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嘴 巴。吟儿一听大阿哥说他能见到光绪,心里不由得一动,试探地问着对方。
“你真能见着皇上?”
“当然了!见天儿一次。”大阿哥一副牛哄哄的样儿,吹起他上西苑瀛台岛上,乘坐那 两绳拉的小船,显得格外得意。
“你上那儿干吗?”吟儿追问。
“给皇上请安哪。”
“那,那你能不能给皇上捎点什么吗?可不许让别人瞧见。”吟儿心想这男孩是大阿 哥,人们不在意,也不敢管他。要是能让他替珍主子捎个信给皇上,好让皇上知道珍主子情 况,免得两边苦苦想着却没一点儿音信。
“那还不容易,手到擒来呀!”大阿哥不以为然地说。
“要让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吟儿低声问。
“我骂誓!我要露了底,我就是混球儿,这辈子别想当皇上……不信我跟你勾手指 头。”大阿哥边说边伸出小手指。
吟儿见他赌咒发誓,显得非常认真,连忙撂下水桶,伸手和大阿哥勾了手指头。她让他 在这儿等着,说她回屋一趟,马上就回来。
平房离开井台没多远,吟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兴冲冲地对珍妃说,她跟大阿哥说 好了,他答应帮着她们给皇上捎话儿,珍妃瞪着两眼,说他靠的住吗。吟儿说,除了他,还 有谁能上瀛台?
为了稳妥,珍妃让吟儿带大阿哥来这儿,她想亲自问问话,看是否真得靠得住。吟儿出 去后,不一会儿便悄悄领着大阿哥来到窗外。
大阿哥指着珍妃问吟儿,这人是谁呀?吟儿告诉他,关在屋里的女人是珍妃娘娘。吟儿 见大阿哥一脸的困惑,根本闹不清宫中的人物关系,便说:“你不是叫皇上阿玛吗?那她就 是你额娘。”吟儿正说着,珍妃走到窗口,打量着溥隽。
“是他呀?长的倒是挺厚道的。”珍妃笑着说。
趴在窗外的大阿哥抬头一见形容憔悴的珍妃,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吟儿伸手拉住 他,不让他跑。
“她是疯子吧?”大阿哥心里害怕,怯怯地站在那儿,低声问吟儿。
‘你听我说,她不是疯子,她心好着呢。就是现在……穷了。”吟儿哄着大阿哥。
“那皇上怎么不赏她呀?”大阿哥天真地问。
“你去问皇上吧。”吟儿终于说服了大阿哥,将他再次领到窗前,然后对站在窗内的珍 主子说:“主子,您快说呀。”
“得了,别难为他了。”珍妃轻轻叹口气。
“珍主子,”吟儿焦急地,“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
“你真能见着皇上?”珍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着对方。
“我能。”他拍着胸口说。由近处看,大阿哥觉得珍妃挺和气,就是衣服有些旧,头发 也乱些。
“那你替我捎件东西给皇上,行吗?”
“行。捎什么吧?”大阿哥连连点头。珍妃见对方答应得非常爽快,心里说不出地激 动,可一时又找不到可捎的东西。她一着急,从自己内衣扯下一条淡黄色带花边的下摆,然 后将撕下的布条打了一个如意结。按着藏传佛教的规矩,这种如意结是祝对方平安吉祥。她 将如意结递给大阿哥,让他将这个捎给皇上,大阿哥愣在那儿。他心想皇上那边那么多好东 西,这玩意也值得让他跑一趟瀛台?
吟儿在一旁好说歹说,大阿哥终于收下了珍妃临时用布条编的如意结,赶在第二天一大 早,趁着给光绪请安时交到了对方手中。
光绪握着那只如意结,心中说不出地痛楚。也许除了他,再没人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如意结代表着天地万物的轮回。珍儿不止一次跟他说,他和她将像这永无始终的如意结,前 生前世本是夫妻,来生来世也将是夫妻,他们俩就像这如意结一样,生生世世,永远在一 起。此时此刻,别说前生前世和来生来世,就是眼面前,他俩苦苦想思着,却连见上一面的 可能也没有啊!
“皇上,我瞧她也实在太穷了,屋里什么也没有……连张像样儿的椅子都没有,”大阿 哥看得出光绪非常伤感,同时也很看重他带回来珍妃娘娘这个毫不起眼的玩意儿。他觉得自 己做了件重要的事,忍不住提起珍妃那边的情况。
“她精神还好吧?”光绪问。
“外头那个还成,里边儿那个可够呛。”
“她还说了什么?”
“外头的还是里头的?”
“当然是里头的!”
“她什么也没说呀。”
光绪长叹一口气,再次端详着手上的如意结,全然明白了珍妃的意思。夫复何言?此时 说什么也晚了。她唯有等着命运的安排。但有一条,她无论生死,她将永远是他的人。这辈 子下一辈子,都将如此啊。
“皇上,那女疯子怪可怜的。”
“不不,她不是疯子。众人皆醉,唯她独醒。我当初要是听了她的话,也许……”光绪 终于忍住后面的话,在屋里默默地来回踱步,偷偷背着大阿哥拭着湿润的眼窝。
“那您就赏她点银子吧,也好做两件儿新衣裳啊!”
“朕一定赏!你能给她送到吗?”光绪被大阿哥一说,立即回过神,这可是给珍妃一次 传话的好机会。大阿哥仗义地拍着胸口,说那还不容易,包在他身上。
“太好了!那就太好了。”光绪一连声地说,一边寻找着他认为最合适也最能表达自己 心思的东西。他在床上翻了阵子,在古玩架上看了一遍,然后跑到书桌前,想提笔写点什 么,毕竟这男孩年纪大小,万一出什么事连累他说不过去。他在屋里翻了个遍,都觉得不合 适。大阿哥在一旁急得叫起来,要光绪快着点儿,要不教他念书的师傅们又该上老佛爷那儿 告状了。
光绪本来就急得团团转,被大阿哥一催,心里更急。突然看见自己手上的搬指,这是一 只价值连城的祖母绿的戒指,是他大婚之际,他生母送给他的,许多年来一直戴在手上,见 到这只搬指,其中的深情厚意,珍妃自然一见到就会明白。
自吟儿托大阿哥给光绪带去那只如意结,一连几天,再也没见到他。一大早,她去敬事 房领月钱,特意由西长街走回来,心想着不定大阿哥在那儿耍,能让她碰上,她一路慢慢悠 悠,时不时抬头四下张望着。刚迸了西横街,突然看见小回回迎着面匆匆跑来,“小回回! 看你忙得一头一脸的汗,急着去干嘛呀?”吟儿没话找话,故意问起大阿哥,问他是不是又 跟大阿哥在捉迷藏,四处打滚满地爬的。
“他想打滚儿都滚不了啦,屁股肿那么老高,发面饼似的。别说打滚,连炕都下不 了!”小回回告诉吟儿,说他这会儿是去太医院替他取药治大阿哥的伤口。
吟儿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担心会不会是替珍妃传话的事败露了。没等她问,小回回便告 诉她,说他惹着老佛爷了,吟儿问到底惹了什么祸。小回回说大阿哥成天贪玩,不好好念 书,前些天去瀛台那儿玩,功课都耽误了。
“书又背不好。其实,就那么几句,我听‘蹭儿’都听会了。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 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有什么呀?”小回回一脸轻屑地说。
“就为这个?有皇上的事儿吗?”
“我说吟姑娘,您可真够惦记皇上的呀?”
“我问问不行?”吟儿脸红了。
“不对吧?你每次见到我总要打听皇上。别是瞧着皇上身边儿没人儿,想来个乘虚而 入?”吟儿进宫那年,小回回才十二岁出头,跟大阿哥年纪差不多。一转眼,他已经快十 六,心比过去深,嘴也比过去油得多。
“我撕了你的嘴!”吟儿气得追打他。
小回回一边躲,一边怪话一大堆:“要说真的,您比皇后主子顺眼多了!不骗你,趁着 皇上走背字,你准行。”
吟儿气得伸手抓住小回回,她正要捶他,小回回身子一偏,像条鱼似地从吟儿手下滑 过,不料衣袍的下摆却被吟儿紧紧扯住不放。小回回急中生智,指着远处大叫,说李总管来 了,吟儿一听赶紧撒手,小回回趁机跑开。吟儿这才发觉受骗,指着小回回骂道:“你小子 不是人!”
说者无意,听者留心。尽管小回回说的是玩笑话,但吟儿却认了真,心想她本来就觉得 对不住珍主子,所以才主动要求上北三所侍候她,要是小回回这种屁话传出去,别人真的误 以为她居然趁着主子落难干这种事。别说珍主子听了伤心,别人也会戳着她脊梁骨,骂她是 个不仁不义的坏女人啊。
吟儿回到北三所,仍在为小回回那句玩笑话生闷气。珍妃问起她有没有大阿哥的消息, 她无精打采地将大阿哥被打的情况说了一遍。珍妃既失望又焦急,唯恐大阿哥那边出了事。
“别是老佛爷觉出什么了?”
“反正打的不轻。”吟儿头也不抬地说。
“当初我就说不成不成,都是你,非让他传什么信儿。”珍妃心里有些不高兴。
“那您不想传吗?”
“传也别让他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可你火烧心似的,赶着催着,活像逮着了个 大元宝!”
“行行,算我多事了!奴婢给主子赔罪了!”吟儿心里本来就有火,这会儿见珍主子又 埋怨她,莫名的火气突然发作,珍妃一时愣在那儿。吟儿骨子里犟,但脾气好得不能再好, 吟儿跟自己在一块一年多,别说对她这个主子,就是对其他人,甚至比她更贱的下人,也从 没听说过她跟谁红过脸。
“吟儿,你生气了?”珍妃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奴婢不敢。”
“我可没拿你当奴才。”
“主子什么时候也是主子!”
“我还像主子吗?”珍妃反问,心里说不出地凄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骨头架子在那儿呢。”吟儿不咸不淡他说。
“你今儿是怎么了?我刚说一句,你有八句等着我!”
“主子要是看奴婢不顺眼,就让奴婢挪挪地儿吧。”吟儿仍在想着小回回的话,心想自 己不在珍主子身边,也就无需跟皇上打交道,省得给人传话,也免得珍主子误信了传话伤 心。
珍妃半天不语。虽说心里很伤心,舍不得她离开,毕竟她是她唯一的耳朵和眼睛啊,但 想到她早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