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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赤胆丹心-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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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十九娘略一沉吟,忽然目光四射,又哈哈大笑道:“此事倒也令我真假难分,既如此说,想必我那老友和那小妞儿全在那年小子身边,弄巧了连我们那位老道士也打成一片,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只闻天声那孩子真的不死,话全好说。”

说着,又向堂上众人道:“你们不是打算和人家在岭上黄草坡一拼吗?果真那闻天声确实已经死在年小子之手,我自擒他开膛祭灵决无话说,否则我这为人向不受人愚弄,你们也自估量着便了。”

说罢又向丁氏弟兄和费虎二罗把手一挥道:“是非曲直我自有公论,到时一定还大家一个明白,你们且各自回去,不管奉谁之命而来,全不妨直说,我卢十九娘决不阿其所好,只论是非,却不问亲疏,打算蒙事,那是自讨苦吃,便想以情缚也是枉然。”

丁兴丁旺素知祖母习性,连忙又一扯二罗悄声道:“我奶奶向来一言既出决无反悔,她既如此说,我们还不快走。”说着便又一同叩头告辞一跃上房,和费虎一打招呼,五人同向县衙外面飞纵而去。

这里众人全都做声不得,有的更是一腔怒火,却是敢怒而不敢言,那郁天祥原是此番策划的主谋,一看情形心知不妙,忙向孟三婆婆和闻道玄一使眼色,仍请卢十九娘入席中坐下,却只不见了那位钱知县,大家不禁全都诧异,正疑人已回到后堂,方欲差人邀请,那闻道玄入席之后无意中一脚忽然踹着一物,方觉软绵绵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猛听桌子下面大叫一声:“痛杀我也。”再看时,却正是那位县太爷,缩作一团,像狗一样,兀自伏在桌子底下,浑身抖颤着。郁天祥不由大笑道:“钱老爷你是怎么着咧,那来的不是歹人,乃是这位卢老前辈的孙子,和几个送信的朋友,现在全走咧,您是这里的主人,还不快些入席,劝上大家几杯吗?”

钱星仲这才勉强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但半边脸,已经沾满了泥土,半晌方道:“我闻得雍王门下的剑客全能飞檐走壁,取人脑袋便如探囊取物,这位年学政更是其中顶儿尖儿,这几天本就时刻担心他来杀我,却想不到方才酒吃得正好,忽然房上有了人,因此身不由己挫了下去,并非有意慢客,还望诸位原谅。”

说着一面咧着嘴,揉着方才被踹痛的胳膊,勉强入座,众人一见他纱袍马褂上尘土狼藉,又抹着半边鬼脸儿,不由全有点好笑,幸而旁边有伶俐的二爷,一面送上手巾,一面又拿了一面怀镜送上,又得那边席上两位爱妾相助,擦抹端整,才收拾好了,重陪各人用酒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丁氏弟兄和二罗费虎出了县衙之后,丁兴便向二罗和费虎道:“二位叔叔和费哥回去不妨对年大人和那位谢老前辈说明日只管上路,只要沿途打尖当心饮食,提防那些下三滥的毛贼打不过下毒、放火,其余全不用担心,我爷爷已经说过,那些贼奴如果识相不动手,还可以容他们多活几天,只诛少数首恶以儆其余,如果真的在那岭上打算下手,那便一个不留,全教杀却为民除害,便连那从北京下来的几个走狗奴才也别想囫囵着再回去。”

接着又笑道:“这场热闹大小如何现在还不一定,反正我们再见面便明白了。”

费虎忙道:“你看你们奶奶不至帮着那群淫贼吗?”

丁旺接着道:“你放心,另外有位前辈已经说过,此行我那奶奶不但决不至帮着贼人来打那位年大人,也许还可以和我爷爷言归于好,说不定她那一双铁掌上,又要打死若干贼人咧!”

说着把头一点,和丁兴身子一晃便窜出老远,仿佛两道黑烟,在那民房之上闪了几闪,便不知去向,二罗忙又问费虎道:“你这小鬼和这两位孩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不早说,险些儿不误了大事吗?”

费虎把头一摇笑道:“我也方才认识不久,如非那位谢老太太先告诉我一套话,还几乎把小命儿送掉,这房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且等下去,我慢慢告诉二位如何。”

说着,一同就房上一路窜向西街,直到那客栈后面方才纵落。一说经过,原来费虎自进了县衙之后,便自留神,一路向前张望着,却不料悄没声的,猛觉项上一紧,脖子已被一个黄莺下爪抓个正着,接着胁下又被人点了下,登时做声不得,耳畔微闻一个孩子口音道:

“兴哥且慢动手,这人我在三合兴见过,也许是姓年的派来窥探的。”

接着又听另一个孩子低声道:“本来我也没想宰他,只打算问问他这些贼人把我奶奶骗来安置在什么地方,既是那边派来的,那便更好咧。”

说着又低喝道:“你如实话实说,我决不伤你,弄巧了我们投缘还可以交上一个朋友,只稍有不实不尽,打算骗人,别看我们弟兄年纪小,可照常能收拾你个半死不活,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罢,又觉背上被一只小手拍了一下,气血顿开,月光下看去,那制住自己的却是两个孩子,心中料有八成一定是二罗所遇的两个孩子,也就是谢五娘说的那位旧友的后人,一有把握,转冷笑一声也低声道:“你们年纪小,我岁数也不太大,别看我冷不防被你用闭穴手法制住,我还是杀剐全不在乎,老实说,我现在年大人手下当差,此番到县衙来,是奉了江南谢老太太之命,来寻北天山丁真人的夫人卢老太太送信给她,你待怎样?”

那丁兴忙又低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既是奉命送信,信在哪里,还不取来我看。”

费虎再定睛一看,那小的一个果然是白天所见的孩子,忙道:“我叫费虎,送的是口信,只见着那卢老太太自有交代。”

接着又低声笑道:“你不是白天送信到我们大人那里去的吗?既是一家,又何必白费唇舌,早点让我先把信送到,再为细说,大家交个朋友不好吗?”

那丁旺不禁也笑着低声道:“哥哥,人家已经把话说明,何必再多说,不空耽误时辰吗?”

接着一扯费虎附耳道:“我姓丁叫丁旺,那是我哥哥丁兴,丁真人是我们的爷爷,你要找的卢老太大便是我们的奶奶,我们也要去找她老人家,你既送信,我们不妨同去,不过你先得让我和哥哥磕头请安之后再提,要不然我那奶奶已受贼人之骗,她老人家只一生气,也许一掌就将你活劈了,那我可没法救你。”

费虎忙道:“那我先谢谢你,不过我们还有两位罗爷同来,已经到那前面灯光亮处去了,要去了还得赶快才好。”

丁兴笑道:“那是号称川中双侠的二位姓罗的吗,那也不是外人,为了他两位,我回去还受了爷爷一顿教训,如再让他两位在这里出上点事,那爷爷可决不会轻易再饶我,这还宜快去为是。”

说着更不再说什么,立刻也向灯光亮处,一路飞跃而去,那丁旺也说了一声:“你千万别忘了,无论如何,总得等我见过奶奶再为现身说话,否则那便难说咧。”

说着也似一溜烟追了上去,那丁兴一经赶到上房,一见罗翼已在房上伏下,看着下面在窃听着,便从屋后绕了过去,仗着身体小,功夫又好,不但下面群贼并未惊觉,便连二罗也未看见,等他也伏身下去,那丁旺也自赶到,他在角门之上便张见罗轸在巡风,罗翼却把一颗头,全露在帘际,再一看闻道玄,两只眼睛已经抬回上面,不由说声不好,连忙使了一个紫燕穿帘,斜掠过去,轻轻落在罗翼身后扯了他一把,却好避过那一酒杯,接着便跳了下去与卢十九娘相见,并且向群贼发话,把那一酒杯的帐,硬扯到自己身上,等费虎和卢十九娘答上话,这里丁兴也和二罗把话说明,三人这相互一说,二罗不由更加惭愧,匆匆一同来到上房,羹尧和天雄周再兴兀自未睡秉烛以待,便连中凤小香和谢五娘,也在房中等着消息,闻讯也全走了出来,二罗赞虎忙将情形禀明,羹尧天雄不禁全大惊失色道:“这闻道玄真也歹毒,却想不到他竟借闻天声的事,去将这位老前辈激了出来,如非几位老前辈在京早有安排,岂不又将天山一派卷入漩涡,如今万幸丁真人未受蛊惑,暗中反加助力,又幸谢老前辈也与卢老前辈有旧,否则这场是非却说什么也难分辨了。”

中凤在旁抿嘴一笑道:“你只知道谢老前辈与卢老前辈有旧,却不知道小香姐和丁真人夫妇更有渊源咧,此刻那位卢老前辈也许还不知道她也在这里,否则她老人家早来看这位干女儿咧。”

众人不由全是一怔道:“当真吗?果真如此,那话便更好说咧。”

费虎又将卢十九娘的话详细说了。小香凄然道:“我也万想不到,还能看见她老人家一面,不过事隔十多年,如非恩师因为那两个孩子,辗转联想到她,便让老人家站在一处,彼此也未必便能相识。”

谢五娘慨然道:“我也因她和丁真人原来就是一对欢喜冤家,虽属夫妇,却往往因为一件小事也各走极端,才想到她身上,起初还以为受惑是丁真人,才命这孩子投书给她,却没想到,正好倒了过来。”

说着,便向费虎取回那只戒指道:“所好这一件东西乃是他夫妇当年合赠的信物,否则还几误事咧。”

说罢又长叹一声道:“说来她还是我盟姐,只是她这个火燥的脾气,和小性儿始终不改,却很令人难说,别看她说是只论是非曲直,不论亲疏远近,她这善善恶恶,一味固执己见的毛病,如非证据确实,却恐还须大费周章咧。”

中凤不由愕然道:“难道她对谢老前辈和丁真人的话全不能置信吗?小香姐是她老人家干女儿,那沙老前辈和他夫妇更是昔年刎颈之交,终不成不信我们,倒相信那些贼人吗?”

谢五娘摇头道:“这话很难说,如果是丁真人有所误会,那我是一言可解,她这人虽则热肠已极,哪怕为了别人一件小事,全可以性命相搏,但一经误会,也极难解释,那只好到时再说了。不过丁真人既着我们明日动身,不必担心,也许他已有成算亦未可知,否则他不是不知道他这位老伴的习性,决不会如此托大,这倒是可以略放宽心的,如依鄙见,还是照他的话说,等见面之后再做道理,这却不必再延迟咧。”

羹尧点头,忙命众人准备赶路,一面又将各方公文私函写好,分别专人发出。等诸事停当已是四鼓以后,各人全是一夜未睡,即便登程,这次上路,均力加戒备,是会两手功夫的,一律乘马,带上兵刃,结束停当准备随时动手,仍由天雄当先,二罗断后,周再兴费虎往来报讯,羹尧与中凤并马而行,谢五娘和小香前后策应,那孙三奶奶和剑奴侍琴,各提兵刃在后面簇拥,只各位老夫子,仍在驼轿之中,由得力家丁护持着。一路出城,天才五鼓,只见月淡星稀,晓露兀自未干,这一队人马车仗赶出十来里,太阳方才升起,这一段路上虽并无异状,但山行崎岖,渐趋险峻,天气又当初夏,又走了一程,到了晌午,人马全已饥渴,翻过一条岗子以后,忽见官道旁边,一座松棚下面,挂着一个卖酒幌子,棚中放着七八张白木板桌,天雄一看,那松棚乃系新近搭成,便桌椅炉灶也无一不是新的,虽然急思饮食,却不免心下怙辍,不敢下马,正在迟疑,那棚中已经出来两个伙计,拦着马头笑道:“我们这个小买卖,虽然开张不久,却茶酒饭菜,一应俱全,便马的草料,也备有绿豆细料,爷台如须打尖,便请歇马,一过此地,便不见得有我们干净齐备咧。”

天雄一见那两个伙计,虽然全是蓝布褂裤,头上扎着白巾,看去也像村店伙计打扮,却都生得精悍异常,便那一起步一抬手,也全是练家子动作,一望而知便是江湖朋友,正在沉吟着,忽见那松棚后走出一个孩子来,一手提着一条长鞭,看着山坡上笑道:“这地方是特为替你们预备的,你们要不吃,那前面的东西便吃不得咧。”

再一细看只见那孩子上身裸赤着,下身只着一条短裤,头上戴着一顶宽边遮阳大草帽,分明是个牧羊童子,却不见那羊在什么地方,但听那话却又分明是对自己而发,心中更加奇怪,那孩子走得较近,蓦然将那草帽微掀,露出小脸来,天雄一看分明是昨日所见,那戏弄二罗的丁兴,这才恍然大悟,正待招呼,丁兴又将草帽放下,擦身而过,只低声说了一句:

“快请后面的人吃饱了好赶路。”便提鞭而去。接着那两个伙计笑了一笑,又上来拦着马头道:“爷台,您是镖行的达官老爷吧,快请坐下来,也替后面的镖头老客们留下坐儿,要不然,这里是南来北往的官道,要教别个客人占去,我们便无法伺侯咧。”

天雄闻言,连忙翻身下马,进棚坐下,那两个伙计,一个牵过马,在棚外老松树上拴好,一个高唱道:“后面灶上快预备三五十位的伙食,大帮客人把坐儿全定了咧。”

正说着,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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