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落雨潇潇-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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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锦衣汉子正在废庙中围火而坐,人人衣衫均被雨水淋得透湿,口中一边不住喃喃咒骂这场大雨,一边靠近火堆晾烤衣衫。
离他们不远处,另有一个小小的火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正自倚柱而坐。
一名锦衣汉子走过来躬身道:“主子要不要用晚饭?”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让你们去查扬州城外那座大宅院,有什么消息了?”
那人道:“奴才正要和主子回禀这件事。奴才初时在扬州城内打听时没人肯说,及至花了不少银子,这才打听到原来六年前的九月间,这大宅院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初时火焰色做鲜红,烧了一阵之后却变成了绿色,整个天空被映得碧绿一片,甚是怕人。大伙儿都怕这邪火烧进城来,可谁也没有胆子出城救火,就这般眼睁睁地瞧着大火烧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大火慢慢熄灭,这才有胆子大的人出城去看,那宅院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奴才也按照主子所说的方位去瞧了瞧,果真是如此。”
那女子摆摆手命他走开,盯着闪耀的火光不觉出了神,喃喃地道:六年前的九月间?拜月教的手脚好快!这必是他们得知我逃下武当,生怕事情败露这才放火。可当年在江湖之中,我崔安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他们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便在此时,忽然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夹杂在大雨之中向这里奔来,脚步声愈来愈近,竟是直奔院中。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废庙内外照的一片通明。
在这一片通明之中,恰见一个浑身血迹之人跌跌撞撞穿过院子,走了几步,似乎终于精疲力竭,倒在了殿外的石阶前。
那些锦衣汉子相视一眼,这人素不相识,亦不知是何来路,但在这瓢泼大雨之中倒在外面,若不相救,只怕难以活命,当即有几人上前将那人扶进了大殿之中。
崔安立起身来,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可以见到这人身上伤痕累累,鲜血已将衣衫浸透。一名锦衣汉子将他面向火堆,包扎伤口。崔安只觉得这人眉目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正自凝想间,忽听数里之外一阵尖利的哨声响起,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大雨中由远及近。那包扎伤口的汉子手上一抖,按在了那人臂膀的伤处,那人在昏迷之中感觉疼痛,不由眉头一皱。
看到他的这一皱眉,崔安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低呼道:“是他!”此人正是曾在太白楼上相遇的拜月教明月左使杜晓月!
此时马蹄声已在一里之内,哨音亦是尖利了许多。杜晓月身子一动,睁开双眼,只见一名相貌端庄的锦衣女子站在身旁,不由一怔。
便在这片刻之间,只听哨声尖利已在庙门之外,紧接着步声杂沓,六个人疾步奔入大殿之中。
这六人均是一身白衣,年纪都在四十上下,步履神态中可看出俱是江湖中一流好手。
这时大殿顶上瓦片轻轻响了几下,崔安内力深湛,透过雨声也可分辨出有三人伏在殿脊之上,同时左右院墙便人影一闪,显亦是有人把守。
崔安心下疑惑:看杜晓月的伤势,只怕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壮汉便可将他打倒,这些人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只听殿外一人轻笑道:“好啊,杜左使有了援兵,这可要好好打一架啦!”黑暗之中瞧不清这人面目,只能看到他亦是身穿白色衣衫。,
杜晓月勉强立起身来,冷冷地道:“颜方回,杜某与这些人素昧平生,自也不是什么援兵,你想要倚多为胜,尽管动手便是。”
颜方回缓步走入殿中,借着火光已看见了杜晓月身边立着一名年轻女子,不由色心大动,淫笑道:“杜左使当真是多情种子,敢情是道这里来会情人啦!啧啧,这小妞儿长得不坏,身段也不错,和你死在一处未免暴殄天物。小妞儿,不如乖乖跟了我罢!有你乐的呢!”
那些锦衣汉子闻言都是大怒,“哗啷哗啷”一阵大响,各自拔刀出鞘,喝道:“哪里来的野狗,活得不耐烦了?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杜晓月见颜方回双眉逐渐竖起,立时便要出手杀人,情知这些锦衣汉子只怕片刻之间便会命丧颜方回手下。但他伤处流血过多,周身酸软,根本无力阻止。
崔安微一摆手,止住手下人的呼喝,冷冷一笑道:“原来是颜方回,阁下号称花君,在西域名头是响得紧啊!”
颜方回大笑道:“小妞儿倒也知道得不少。颜某见到漂亮妞儿向来先奸后杀,今天瞧你这般乖觉,倒可以多留你几天活命了!”
杜晓月心道:看今日之势定是万难逃脱,既然如此,又何必牵连萍水相逢的无辜之人?
当下咬紧牙关退后数步,道:“颜堂主,咱们做笔生意如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平伸到火堆上方,沉声道:“这是副教主命你取的东西,你想不想要?”
颜方回阴恻恻地一笑,道:“这个自然。”
杜晓月道:“好!你若放过这位小姐和她的手下,我便将这东西交出,束手就擒,成全你们这场大功劳。否则,我只需烧掉一点,你只怕便难以交差!”
颜方回半信半疑地道:“若她走了之后,杜左使忽然反悔,那又当如何?”
杜晓月冷冷一笑道:“孔副堂主,颜堂主舍不得女人,瞧不上我这笔生意,你们几位意下如何?”
那六名白衣人之中有一名女子走上前来,媚笑道:“颜堂主想必是觉得枯木集还没有杜左使的女人重要,这笔生意也就只有我们几个来接了!”
颜方回面色一变,森然道:“谁说我不打算接这笔生意来着?曾若眉,你仗着副教主的势力,张狂得也忒过了!”
曾若眉冷哼一声,道:“咱们就瞧瞧颜堂主怎样做这笔生意?”
颜方回向着杜晓月又踏上一步,笑道:“杜左使英雄多情,肯为相好的受百日之刑,自是令人佩服。”说着对崔安一努嘴,道:“小妞儿还不快走?不要辜负了杜左使的一片深情!”
杜晓月淡淡地道:“杜某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百日之刑?”
颜方回一竖大指,笑道:“好汉子!待到杜左使受刑之时,咱们一定都去助兴,倒要看看杜左使能不能硬气到底?”
杜晓月对他并不理会,转头对崔安道:“这位姑娘,你赶紧走罢!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受杜某的牵连。”
崔安摇摇头,微笑道:“不忙,我倒想请问,究竟什么是‘百日之刑’?”
第58章 废庙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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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方回阴恻恻地道:“百日之刑就是……”话未说完,杜晓月便打断道:“百日之刑不过就是让人受刑百日,尝遍诸般酷刑,也没什么稀奇。”
崔安听他语声轻松,但颜方回等人每听到“百日之刑”四个字都是神色微变,深知绝非杜晓月所说的如此简单。
向着杜晓月身边踏出一步,冷笑道:“你不必骗我,拜月教中能有什么好事了?这百日之刑定然是残酷无比,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不对?”
杜晓月面色一变,缓缓点了点头。
颜方回冷冷地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八个字,只怕还说得轻了些。小妞儿,杜左使对你这般深情,他死了之后,你可得替他多烧几注香,晚些改嫁才是。”
崔安淡淡地道:“我与这个人本来就素不相识,他死了之后,我为什么要替他烧香?再说,谁说他一定就要死了?”
颜方回一怔。却见崔安对那些锦衣汉子道:“你们留在这里徒然送命,现下都立即离开,一个都不许留下!”那些锦衣汉子齐声躬身应是,为首那人大声道:“主子多加小心!”带领众人出殿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来不但颜方回等人怔在当场,杜晓月更是愕然,道:“姑娘,你这是……?”
崔安正要探查拜月教底细,偏生杜晓月就被拜月教中人追杀送上门来,这等大好机会岂可放过?
当下朝着颜方回踏上一步,长剑缓缓出鞘,淡淡地道:“此事本来与我无关,可你姓颜的偏生出言无礼,那就少不得要好好教训你一下。”
颜方回大笑道:“小妞儿愈来愈对我的胃口啦!我倒要瞧瞧你是何方神圣!”
话音甫落,单刀“唰”地出鞘,疾如旋风般攻上前来,霎时间单刀已搅起漫天的银光。
颜方回虽是有名的采花巨盗,但他在一柄单刀上浸淫了二十余年的苦功,武功端的不可小觑。
崔安冷冷一笑,长剑疾刺而出,正是碧波剑法中的一招“楚峡云归”。
颜方回只觉得剑光一闪,对方长剑竟已刺入了自己的刀圈之内,危急之中硬生生顿住身形,随即飘身后跃。
崔安长剑剑光暴涨,霎时间又将他身形圈住。颜方回心下一沉:这不知名的女子居然有如此武功!
但此时无论他想什么都是为时已晚,只觉得颈中一窒,眼前突然飞起了一片血雨。
颜方回这一世杀人无算,欣赏别人鲜血喷溅的景象早已不知有多少次,每一次他都瞧得津津有味。可当得此际,瞧着自己的颈血喷出时,才发觉这的确是一件很悲惨很无趣之事。
只可惜他瞧不到自己死状,否则他定会发现,原来他死之后竟然和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毫无分别。
崔安一招得手,毫不理会颜方回在面前软软倒下,立即后跃退到杜晓月身边。
杜晓月心下感动,低声道;“这些人都是拜月教中的好手,姑娘武功虽高,但也不必为了在下与他们硬拼,还是及早离开此地为上。”
崔安微笑道:“不必担心,左右我也不是第一次救你,只是这次我再问你什么话,你不要横刀自刎便是了。”
杜晓月吃了一惊,吃吃地道:“姑娘……是……”他在太白楼上并未见过崔安黑纱面幕下的真面目,而崔安此次出京之后便已易容,语声经过“易音之术”后更和当日大不相同,是以全未认出。
崔安见他一副将信将疑之态,点点头道:“太白楼头。”杜晓月再无怀疑,心下陡然一宽,道:“姑娘小心在意。”
话音甫落,只听曾若眉轻笑道:“杜左使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为你保驾,这当口居然还有心思说情话。”
言笑之间,一丛乌黑的钢针疾射而出!
曾若眉心思细密,见到颜方回一招之内命丧崔安剑下,心知自己暗算未必便能得手,故意以笑声掩盖住钢针破空之声。在这火光昏暗的大殿之内,委实令人难以防备。
崔安冷笑道:“好高明的功夫!”左掌疾拍而出,一股掌风带得火堆忽地一亮。
便在此时,曾若眉突然清清楚楚地瞧见自己的钢针竟自悄无声息地倒飞而回,一怔之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
蓦地里钢针陡然加速呼啸而至,倘若贸然去接,手掌定会被钢针穿透。曾若眉大惊之下伏身相避,只听风声飒然,一大丛钢针从鬓发边疾掠而过直飞入雨幕之中。
隐隐听到“铮铮”数声,钢针竟然并未被大雨打落,尽数钉在了墙上。
曾若眉这一次不啻是死里逃生,惊得面色惨白,盯着崔安说不出话来。
颜方回毙命、曾若眉遇险,可其余的四名白衣人却似无动于衷,依旧立在当地,紧紧盯着杜晓月手中的那本书。
崔安心道:不知这姓杜的拿了拜月教的什么宝贝书,这等要紧?既然如此,倒不必寸步不离地护着他了。
踏上半步,嫣然一笑道:“还没请教五位尊姓大名?”
这五人见了崔安的武功,都是各自凝神戒备,默不作声。
杜晓月微笑道:“大家都不开口,就只有我来说了,孔副堂主不介意罢?”
右首一个瘦子森然道:“不必!在下孔铸,是教中执法堂副堂主,余下四位均是本教执法堂追魂使。”
第59章 四大追魂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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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向余下四人逐一看去,只见孔铸左首那人手持一对判官笔,额上有块红记。他身旁是个高鼻深目的西域人,腰中缠了一条珠光宝气的软鞭。西域人身边的老者手中却无兵刃,多半是以掌法擅长。
孔铸道:“请教姑娘芳名?”
崔安出京之前早就和康熙商量好了掩人耳目的假身份,淡淡地道:“我叫纳兰云珠,先父乃已故正白旗旗主嘉坤。”
孔铸等人相视一眼,都是一副不信之色。那西域人冷笑道:“胡说八道!你若是旗人,又怎会使汉人的功夫?”发音纯正流利,倒似是中原人一般。
崔安亦是笑道:“你自己是西域人,又怎会使汉人的长鞭?”
那西域人怒道:“好啊,你敢在我阿特拉罕面前无礼,活的不耐烦了么?”解下腰间长鞭抖手一甩,他这一甩之劲力透鞭梢,长鞭便如同一条长棍般竖得笔直。
崔安冷笑道:“瞧瞧是谁活得不耐烦了?”话音甫落,阿特拉罕的长鞭便如一条光怪陆离的毒蛇一般噬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