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落雨潇潇-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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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义山见西门傲华已然被擒,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上前硬抢,还是与对方好言相商。杜晓月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已知他心中所想,微笑道:“费前辈既然要查问辽东金龙门之事,那就不妨去问。”
费义山见他似乎并无敌意,微微放下心来,将长剑归鞘,亦是笑道:“多谢!”走到西门傲华身畔,厉声道:“说,高奉玉究竟在哪里?”
西门傲华情知今日必死无疑,闭目不答。
杜晓月踏上数步,悠然笑道:“今天晚上倒是没有月亮,好在不是十五,不过离十五也没几天啦,咱们暂且把他关起来,到了十五那天再慢慢问他。”
西门傲华猛听得“十五”两字,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目,瞪视着杜晓月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杜晓月微微一笑,道:“西门护法服下的‘地老天荒丸’,若是在十五这日以‘芙蓉散’引发药性,嘿嘿……”他后面的话故意不说,却侧目瞧着西门傲华有何反应。
要知这“地老天荒丸”是拜月教教主莫孤影的特制秘药,教中两位长老、四大护法、八名堂主均服过此药。这“地老天荒丸”药性极长,若是十五月圆之夜以“芙蓉散”引发,服药之人便会神智狂乱,死得奇惨无比。是以服下此药之人都只能一心一意服从教主,非到地老天荒性命终结之时,均是不得自由。
西门傲华身为四大护法之一,这“地老天荒丸”对此岂有不知之理?不由面色微变,上下打量了杜晓月数眼,忽然冷笑道:“‘芙蓉散’亦是教主不传之秘药,你是何人,手中又如何会有此药?”
杜晓月悠然一笑,探手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玉瓶,在西门傲华眼前晃了晃,道:“这瓶中就是芙蓉散,西门护法若是不信,尽可拖到十五,到时就知在下是否谎言相欺。”
第144章 四十年前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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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傲华面色大变,他曾亲眼目睹教中上一代执法堂堂主被“芙蓉散”引发药性之后的惨状,虽已事隔数年,但回思当时情形,仍是不寒而栗。况且教中自八大堂主以上,人人对“芙蓉散”犹如见蛇蝎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能分辨这玉瓶之中究竟是否当真装有“芙蓉散”?
他平日虽自诩英雄豪杰,但若要说到以身试药,倒还真没这个胆子。
杜晓月见他面色惨白,却依旧强撑着默不作声,冷冷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既然和拜月教结下了梁子,那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西门护法杀了灭口。西门护法若是实言说出高奉玉的下落,倒还能死得痛快些。”
西门傲华瞪视着杜晓月,忽然狞笑道:“好,好!我今日落在你们手里,本也没想活着离开。你们既然这般想找到高奉玉,我就不妨告诉你们!”
费义山大喜过望,沉声道:“高奉玉究竟人在哪里?”他这一年以来踏遍神州,就是为了搜捕西门傲华,找到高奉玉的下落,此时眼见将要有了结果,心神激荡之下,语声竟然微微发颤。
西门傲华森然一笑,道:“费义山,你还为高奉玉活着么?他早已死了!”
费义山面色大变,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道:“当日在虾峙岛上,你已亲口承认高奉玉被你囚禁,如今又说他早已死了,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西门傲华突然哈哈狂笑,他穴道既然被制,内力无从发挥,是以笑声虽响,却是传不太远,但在这漆黑的雪夜之中,听入耳中却觉得有说不出的恐怖。
西门傲华这一阵狂笑连绵不绝,但笑到最后,笑声却转为凄凉,彷佛他遇到了什么伤心欲绝之事一般,旁人听来都禁不住代他伤心。
费义山见西门傲华笑声仍无停歇之意,怒道:“你笑什么?!”
西门傲华笑声陡歇,缓缓地道:“不错,高奉玉的确还活着,不过,他活着和死了原也没什么分别!”
费义山心下一凛,厉声道:“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他现在何处?”
西门傲华惨然一笑,道:“他现在何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高奉玉!费大侠,你不是要找高奉玉么?还等什么?”
费义山一怔,随即勃然大怒,道:“西门傲华,你这是存心消遣费某来着?你若是高奉玉,只怕我就是拜月教教主莫孤影了!”说着长剑出鞘,指向西门傲华的肩头,厉声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先斩下你这条臂膀!”
西门傲华毫无惧色,冷冷一笑道:“你是高奉玉多年老友,难道看不出我与高奉玉在容貌上有几分相似么?”
费义山心下一凛,借着月光凝神瞧向西门傲华面庞,果觉他眉目之间与高奉玉有几分相似。但因他面上这条伤疤过于狞恶,旁人往往第一眼便首先瞧向这伤疤,继而便不愿再看,反而对他真正的相貌不加注意,是以费义山与他两番相斗,还要到西门傲华出言提醒,这才发觉他与高奉玉在相貌上有六七分相似。
西门傲华见费义山神色惊疑不定,昂首一笑,道:“事到如今,我便将此事的原委说给你听,也好让你知道,你念念不忘的金龙门高家究竟是什么货色!”
崔杜二人听他语声中尽是悲愤之意,隐约觉得西门傲华将要说的定然是金龙门一件惊人的大秘密。费义山亦是心下忐忑,既想从西门傲华口中得知高奉玉的下落,又怕西门傲华忽然说出什么自己并不想知道的秘密。
西门傲华沉声道:“辽东金龙门高家数代以来都是一支单传,到了上一代掌门高守一这一辈,直到四十岁仍是膝下无子。高夫人生怕金龙门高家就此绝后,就为高守一买了一个小妾。”
“高守一纳妾之后,第二年,高夫人和那小妾居然同时有了身孕,高夫人首先产下一子,数日之后那小妾也产下一子。高守一老来得子居然都是男丁,自然是狂喜不已,就给高夫人生下的孩子取名为高奉玉,给小妾生下的孩子取名为高奉云。到了高奉玉满月这天,高守一大摆筵席,请来武林同道喝儿子的满月酒,可谁知道就是在这一天出了事。”
费义山点点头道:“此事我曾听高奉玉说起,是金龙门的仇家趁人多混入贺客之中,抢走了二公子高奉云。”
崔安心下微觉奇怪,忍不住道:“这仇家也是忒笨,大公子是高夫人所生,将来自然是要继承金龙门掌门之位,地位是何等的重要,怎地他放着大公子不抢,偏偏抢了二公子去?”
西门傲华冷笑一声,满面俱是愤恨之色,咬牙切齿地道:“那自然是有缘由的,当日二公子被抢走之后,那小妾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大家都道是她痛失爱子,俱是十分可怜她,谁知她全是假装,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出好戏!留下的孩子是二公子高奉云,被抢走的才是真正的大公子高奉玉!”
此言一出,费义山和崔杜二人都是忍不住低低惊呼:辽东金龙门数十年前的这桩无头案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大秘密!
杜晓月一惊之后随即心头疑云大起,沉声道:“这计策瞒得过旁人,又怎能瞒得过高夫人?莫非高夫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分辨不清?”
西门傲华冷笑道:“高夫人产子之后一直缠mian病榻,孩子便交由乳母照料。两个孩子相差只有几天,又都是高守一的亲生骨肉,如何能分辨得这般清楚?一阵大乱之后,乳母见到留下的婴孩裹着高奉玉的襁褓,自然认定这就是大公子高奉玉。高夫人自孩子生下来也没见过孩子几眼,又如何能分辨清楚?”
费义山骇然道:“那小妾用自己的儿子冒充大公子,岂非是眼睁睁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了高夫人?”
第145章 狸猫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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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傲华狞笑道:“这小贱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响,她让自己的儿子冒充高奉玉,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高家大公子。她只要再略施小计害死高夫人,再将此事原委告诉高奉云。高奉云与她母子天性,自然便会相认,从此之后,这辽东金龙门岂不成了她母子二人的天下?”
崔安听得手心中俱是冷汗,心道:这小妾好阴险的用心!轻轻握住了杜晓月的手。
西门傲华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贱人什么都想到了,可偏偏未曾想到她的亲生儿子自幼在高夫人膝前长大,与高夫人母子情深,满心想做一个行侠仗义之辈,那贱人虽然对他将实情和盘托出,他却不齿于那小贱人的阴毒心计,不愿与她相认。”
“这小贱人机关算计,一世的希望就此落空,懊悔之余竟然发了疯,不出几年便即病死。哼,这此我没能手刃这贱人,也算是她运道好!”
费义山黯然道:“难怪高奉玉有时本来好好的,却忽然间就郁郁不乐,问他缘由,他又似有难言之隐,原来是因为此事!”
西门傲华冷冷一笑,目光中尽是鄙夷嘲讽之色,道:“他舍不得金龙门掌门之位,自然是要守口如瓶,生怕此事一旦败露,便要在江湖中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他心中压着这样一个大秘密,自然要寝食难安了。”
费义山默然半晌,涩然道:“你当日血洗金龙门总坛,把高奉玉的衣衫套在另一人的尸首上,自然是为了把他带走慢慢折磨,他现下究竟怎样了?”
西门傲华狞笑道:“他现在怎样?他既然贪图金龙门掌门的权势,我就偏偏要让他过一过无权无势的日子,我废了他的武功,挑断他双臂筋脉,由他自生自灭去了。哼哼!我这一世受过的罪,他都要一一偿还!”
费义山心下一凛:高奉玉为人心高气傲,如今金龙门被灭,自己又被挑断手筋、武功尽废,他只怕是宁死也不会向江湖同道求助,天地茫茫,不知他此刻流落在何处?
崔安淡淡地道:“如此说来,你必是真正的大公子高奉玉了,你既然自幼被人掳走,这套金龙鞭法却又从何处学来?”
西门傲华狂笑道:“不错,我正是高奉玉!当年那贱人找人假扮仇家将我掳走,那人在我脸上砍了一刀,只道这小小婴孩重伤之后必死无疑,就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扬长而去。可是老天有眼,那贱人在给两个孩子对调襁褓时被高家的一名下人暗地瞧见,他初时不知那贱人有何用意,待到孩子被抢走,这才恍然大悟,情急之下不及禀告高守一,自己远远跟在那人身后,这才把我救起。”
杜晓月奇道:“高家孩子被抢,高守一为何不派人追回,反而是一名下人跟在来人身后,找到了孩子?”
西门傲华咬牙切齿地道:“那贱人的毒计设计得丝丝入扣,这边孩子刚一被抢走,后院马上便是一阵大乱,紧接着便有下人发现一个裹着高奉云襁褓的婴孩被摔得血肉模糊,脸上已是难以分辨。那贱人一见到这孩子,便扑上去哭得死去活来,大家只道这孩子定然是高奉云,哪里还想到要再去寻找?”
杜晓月点点头,道:“那下人既然救回了你,为何不抱着你去找高掌门?”
西门傲华苦笑道:“若你是高守一,有人抱着一个脸上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孩子来,说是你的儿子,你相不相信?”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时我脸上伤势极重,那下人只得先把我寄养在乡下家中,原打算若能将我的伤养好,便趁机禀告高守一。但不知怎的,那贱人居然对他起了疑心,对他百般刁难,眼看金龙门是呆不下去了,他便趁机盗出了《金龙秘要》,抱着我远走他乡。”
“在我十五岁上他生了一场大病,临终前才把我的身世说出,从此,我日思夜想便是要报仇,哈哈,我终于报了大仇!”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崔安长叹了一声,道:“你也是高家之后,与你有仇的不过是高家二夫人,她既然已死,你又何必杀了高家满门?”
西门傲华笑声陡歇,紧紧盯着崔安,冷冷地道:“我是高家之后?金龙门上上下下谁又会认我这个高家之后?他们既全然不以我为念,那就全都该死!我自生下来到现在,全赖养父抚养,高家又何尝对我有半分恩惠?高守一只知溺爱高奉云那西贝货,何曾有半分想起我?哈哈,高守一,你做梦也没有想到金龙门灭在我的手中罢?”
崔安只觉得他的目光犹如野兽一般,面庞也因仇恨而扭曲变形,模样甚是可怖,不觉轻叹一声,道:“这个你就想错了,在高掌门的心里,他疼爱的是你高奉玉,丢失的那个孩子才是高奉云,他对你实在是好得很啊!”
西门傲华本是身世凄惨,这才变得性情偏激,心里一味只记着高家的仇恨,却从未想过,除了高奉云母子之外,高家上上下下无一人知道真相,只道是金龙门的掌门人正是自己高奉玉,而并非是高奉云!
这数十年以来,西门傲华卧薪尝胆,念念不忘报仇,这牛角尖便愈钻愈深,终于难以自拔。此刻被崔安一语点破,不啻是半空中打了个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