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天涯-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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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灯光明亮,所有的门窗皆紧闭得牢牢的,既不可能有灯光外泄,更不可能有声息传出,室门一关,室外完全隔绝,就算有不速之客外侵,保证浪费精力,老半天也模不到密室来,甚至大白天也不易发现密室在何处,所以他们十分放心,决不可能有人侵近密室。
室门方向传出一声轻咳,密室的门正缓缓推开。
“你们将大祸临头。”出现在密室的禹秋田邪笑,态度相当友好:“我已经弄到你们三个眼线,所以我来了。他们相当合作,武功也十分出众,做眼线未免委屈了他们,做牧工更是人才上的最大浪费。”
“什么人?”魏场主大惊失色,戒备着厉声问。
“你要留意的人……”
郑管事悄然抬手,一声崩簧响,追魂夺命的袖箭飞出袖口,有如电光一闪,人也同时随箭后扑上了,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相距不足一丈,声出箭及,按理必定箭出人倒,决难看到箭影,想闪更是不可能。
谁也没看清变化,箭一出应该已成定局。
魏场主却看到了无法看到的异象,看到禹秋田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严格的说:只看到影像乍没乍现而非晃动,目力经匪夷所思了,所以他的绰号叫金眼雕。
据说,大雕在十里的高空中,可以看清地面一只小鼠,在草丛中走动。
袖箭一闪即没,在郑管事的感觉中,箭是透体而过的,禹秋田的腹部必定有一个两面透气的箭孔,已经是半死人了,正好扑上擒人,半死的人是无害的。
“噗!”小腹挨了一举。
“叭叭!”脸上挨了两耳光。
“喔……”郑管事闷声叫,姥缩着一头栽在禹秋田脚下呻吟挣扎。
“禹秋田。”禹秋田继续回答,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你不认识我,现在,你认识了,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该死的……”内场管事大骂,声动人到,左手二龙争球取上盘插双目,下出叶底偷桃摘取心房,右手爪坚硬如铁,真可以插入肌骨把心抓出来。
禹秋田的手也一上一下,分别扣住对方的双手,拉近向外一分,右膝同时抬出,凶狠的撞在对方的耻骨上,双手一松,将人向前推。
“呃……呃……”内场管事双手抱住下裆,痛得张口吸气,上体一屈,牯牛似的倒下了。
魏场主迅速的拔出腰间的精巧防身匕首,脸色大变,两个得力手下一照面就完了,惊恐自在意料之中,密室没存放兵刃,只好闲随身佩带的巴首拼命了。
“你的匕首很可爱。”禹秋田邪笑着说,站得四乎八稳抱肘而立:“不知道能不能比郑管事快三倍或两倍?用手递送如臂使指,应该意到神到,任意宰剖我了,快冲上来呀!等什么?”
魏场主怎敢将匕首用扔飞刀手法发出?决不可能比袖箭快三倍两倍。
一声厉吼,匕首递出了,幻化为一道精芒,射向禹秋田的胸腹交界处。
禹秋田淡淡一笑,不理会电射而来的精芒,拍右手虚空一掌推出。
魏场主的匕首,是虎张声势的助攻,主攻是左手,虚空一爪抓出。
可怕的劲流碰上了神奇的掌力,半途遭遇发出劲道爆炸的呼啸,罡风四散,寒气中可以感觉出热流的存在,这是爪功掌力激荡而发出的异象。
禹秋田的左手,已扣住了魏场主的右手掌背,连手带匕扣得牢牢地,内劲源源不绝控制五指的收缩,要将魏场主的手压缩、爆裂。
“天龙秘爪”,禹秋田冷冷一笑,右手已搭住了魏场主的右肩,扣住了肩并将人向前拉:“我相信机堡主的武功,必定比你高明一倍,剑术更是超尘拔俗,他竟然不敢和我照面拼搏,他的确小看了自己了。你的修为,足以跻身一流高手而有余,天龙秘爪已可伤人于八尺外,在这里隐身做牧人,暗中必定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罪恶勾当,很可能比祝堡主更残毒,我不能饶你。”
魏场主的左肩已被扣死,左手已失去了作用,天龙秘爪功已经瓦解,真气溃散力道全失,那能抗拒强大的压力?成了动弹不得任由宰割的羊。
握匕的右手更糟,禹秋田扣牢他的掌背,将他的手徐徐扭转,匕首光芒四射的锋利巴尖,正徐徐升至喉咙,逐分接近气管,森森冷气已先及肌肤。
“我……我发誓……我从来没……没做过人神共愤的……勾当……”魏场主惊怖的叫:“我不否认是……是隐身大……大盗,但做案时确遵江湖规……规矩,要……要财不……不要命……放……放……我一马……”
锋尖已抵及咽喉肌肤,魏场主快要崩溃了。
“祝堡主……”
“他要财又要命,不……不留活……口……”
“他每年都外出在江湖遨游,结交了不少各方朋友。你是他的早年盗伙,有过命的交情,跟在他的后面暗中做案,他的情形你一清二楚,对不对?”
“我……”
“他有哪些朋友可以投奔,有多少不义之财秘藏在何处,也逃不过你的耳目,对不对?”
“他……他事实上早有狡免三窟的打算,不……不像我死守在这里生根……”
“我要知道他的藏匿处。”
“我……我怎能确……确定?”
“你最好能确定,因为我如果找不到他,就会回来找你,连根拔掉你的根基。”
“天哪……”
“不要叫天,天保护不了你。别以为你能胡乱愚弄我,走遍天下跑断腿,你可以从容扔下根基,像他一样溜之大吉找地方躲祸逃灾,休想如意,阁下。”
“我……只能猜……猜想……”
“我相信你一定猜得很淮,不然麻烦大了,我会用天下无双的诡异手法,制你的奇经百脉,直到我找到他,才会来替你解禁制。我有众多的人手,有人在你附近潜伏,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只要你的溜走计策一付诸行动,就是你的死期到了。那时,你连一个村夫也对付不了。”
“我……我猜……”
“我在听。”
“他可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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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江左,虽然没有醉人的江南风光绮丽,但另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情趣。炎阳并不酷烈,遍地桑麻,民风淳朴,生活在这一带是一种享受,既没有江南的醉生梦死繁荣城市,也没有边地苍凉贫苦的寂寞荒原,举目千里,全是和平安乐的鱼米之乡。
庐州府,就是这种可爱的城市。
这是一座醉人的大城,比周径甘四里的太原府还要大一两里。七座城门,东西两座水关更是壮观,横跨在贯城的金斗河上,城中有河,真有点像苏州水都。
这里有许多大户人家,地方上的士绅多如牛毛,
并非所有的土豪乡绅,都是多行不义的恶霸,至少拥有城西乡两座大农庄,城内有一座大院的本城财主郎大爷郎世贤,就不能算是恶霸。虽则他交通官府,有时也巧取豪夺,但他在西水关外金斗河的上游,距城五里的河南岸,建了一座颇获市民祟敬的安稳园。
那是一座安养病苦的半救济性质,容纳富豪也容纳无依者的养老院。有钱的人,须缴纳巨额的费用;贫苦无依者,完全免费。所以,郎大爷可以算是善人而当之无愧。
安福园有十余栋主要建筑,分为四区,每区有不少连厢跨院的房舍,规模不小,甚至有自己的炼药坊,各式药材皆备。
困内有卅余名合格的、经过考试及格领有医土执照的名医,六七十名男女佣人,和一些专门对付神经错乱病患的打手型男仆。
卅余位名医,包括了十一科,甚至有两位是合格的祝由科,集稀奇古怪的医土之大成,因为这些从南京以重金雇来的名医,似乎只有负责大方脉小方脉两科的人,具有令病人心服的风度,其他都是阴阳怪气的郎中。
那时,行医必须经过考试,领有行医执照方能悬壶济世,官方文书称为医士,以表示尊敬,但民间一律称为郎中,多少减掉一些敬意,社会地位并不高,仍被民间列为医卜星相行业。
园里收容的老弱病人,也千奇百怪,有些是被子女遗弃的富豪,有些是破落户的残余,有些是倒霉了的没落的王公大员,有些是外地流落异乡的可怜虫。
而那些人所患的疾病,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是神经错乱的疯子,有些则是动弹不得的瘫痪。
当然,另一区安置了一些安养天年的男女,有点像别墅区,亭园花木布置得像乐园。
园后建有自设的义山,那就是这些人最后的归宿处,可知安福园设备之完善,以及占地之广规模之大。
郎大爷自己很少管安福国的事,他自己是本府的豪绅,不但是有田庄的大户,更在廿年前一度考取了秀才身份,所以被人尊称为士绅。
至于是否真具有秀才身份,恐怕得找廿年前的学政大人查底案才知道了。而甘年来,学政大人已经数度更易,那一任的学政大人恐怕早就墓木已拱啦!
郎大爷城内金斗河旁的大院,也大得令人眼红,里面有上百间大小房舍,闯进去难分东西南北。
郎大爷有两子两女,都是府城人士头疼的人物。男的号称庐州双太岁,大太岁郎德厚,二太岁郎德馨,都是府城纨绔子弟们的头头,风花雪月门门精通。
郎大小姐已经有了婆家,夫婿曹德更是府城的浪荡子弟魁首,每天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与那些浪荡子弟勾勾搭搭,曹德一点也不介意。
郎二小姐郎秀英,今年已经是双十年华的大闺女,早已超过适婚龄。她一点也不着急,快快乐乐招蜂引蝶,与城内城外的风流子弟四出结伴招摇,城内城外那些大户人家的别墅园林,经常有她郎二小姐的芳踪。
府城的正道人土,几乎人人皆为郎大爷慨叹惋惜,怎么一个有名的大善人,居然生养了这么四个顽劣无行的儿女?真是老天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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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时分,从凤阳南下的长程客车,载来了一位丰科绝世,风流倜傥的险学书生,带了一位眉清目秀相当俊俏的十四岁书童,住进了府城东关外,金斗驿对面的豫州老店。
这里在五代时(梁)称为豫州。
豫州老店的旅客流水簿上,登载了书生合法路引资料。
秋五岳,京师人氏,甘四岁,国子监生员。游学,目的地四川成都府。期限半年。随行书童秋明,十五岁,奴籍。
他一口凤阳腔的京师官话,如假包换的京师佳子弟。路引上盖了城关渡头必须查验的旅行关防,方印(文职)长印(武职)都有,如假包换,身份毫无疑问。
南都(南京)的侄子弟也很多,也经常光临本府游览,但京都的贵公子,可就很少荏境了。
够资格就读因子监的,应该具有举人以上的身份,比秀才高一级,地位当然也高级,在平民百姓间足以称爷了,所以店家就称他为公子爷。
他就是禹秋田。这次他改了姓。
在江湖玩了五六年命,十八岁就出道闯剑海刀山。这段时日里,他不求闻达,不出风头,不露真姓名。今天他是禹四海,明天可能就变成禹九州,或者禹春山禹秋田。这次,他必须改姓,他有必须改姓的理由。
有人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尤其视改姓为耻辱。
他说过,他不是大丈夫,改姓无关宏旨。
假使任何人扮演他复仇者的行业身份,就不会鄙视改姓了。仇人满天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日子难过。
这时的秋五岳,与山西道上纠纠武夫,江湖浪人,武林猎食者的粗犷形象完全不同。
千幻夜叉以易容秘技传给他,作为救命的回报酬谢礼;可知这位江湖女强人,也是一个恩怨分明,有用必报的女英雌,不愿欠债的女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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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他一袭绸质青衫,手摇折扇,带了书童光临府衙东面的府学舍,作一番礼貌上的拜望,打听何时有大圣大贤前来讲学,逗留了一个时辰,这才施施然登上东门的宏丽五凤楼,流览城内城外的风景。
连三天,他的足迹遍及各地名胜,包括重建了的镇淮楼、教弩台、沿逍遥津访古,在飞骑桥(追避桥西津桥),大吟有关吴大帝孙权逃命飞骑过律的古诗词。
早已引起府城人士的注意,他的人才本来就出众。
这天,他出现在城东大街的拮古斋。
这是府城名气最大,信誉卓著的古玩店。那时,派至天下各地的税监矿监,以钦差的名义长驻各府州搜括天下财富,巡视时大掘古坟与大户人家的墓穴,获得的陪葬珍宝古玩极多。结果珍宝价格普遍低落,各地的古玩店货物普遍滞销,因为数量流出太多了。
拮古斋店面大,货柜上,珍玩琳琅满目,上起春秋战国的青铜器,下迄本朗的来自西域各式宝石;应有尽有,真让人有时光倒流,回到远古以前的感觉。
两位伙计一位老朝奉,谦虚的巴结陪他浏览一番,最后他看上一具通体碧绿,高有四寸的大型雕螭镇纸,光芒四射,玲珑透凸古意盎然,似是汉代后期的宝物,但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