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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涅盘传-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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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过来一看,装冰蟾的玉匣打开着落在如君胸口上,里面的冰蟾没有了。只见如君从头到脚全身都被一层冰包裹着,脸上、手上、胸口……只要是露在外面看得见的肌肤都变得雪一样白,白得仿佛连经脉、连脏腑都能看得透了。先时,如君鼻口间先还有一丝热气冒出,眨眼就气息全无了。结在身上的冰层越来越厚……如君整个身体都被厚厚的冰层包裹住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中分明看得出他微微张开的嘴和睁得大大的眼睛,那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如君哥——如君哥——”文凤猛的扑在如君的冰身上,隔着厚厚的冰块抱着如君哭喊道:“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她用力的把头在冰块上撞得“咚咚”的响,一股气血直冲顶门儿,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那玉盒从文凤手中跌落在如君胸口上被跌开了,盒里的冰蟾跳出来适逢如君张口要呼喊,这一跳正巧跳入了如君张大的口中。如君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口中的冰蟾受不得他体内的热气,一哧溜便钻入了喉咙滑入了肚腹内。如君虽是被铁水的纯阳真气灼伤了内腑,全身火热如炭,却也经受不得这冰蟾发出的阴寒之气,只眨眼间就被冻得全身凝固,结成了坚冰。

文凤悠悠醒转,看自己正躺在石洞里,第一个想及的就是如君。“如君哥……”话一出口,业已想起如君误吞冰蟾被冻成冰人的情形。文凤不自觉地想:居然最后是自己害死了如君,是自己亲手害死了他,这是多么不堪的事情啊——然而是真的发生了。这难道就是自己从来都不相信的命运么——原来命运是真的不可抗拒的,似早已注定的一的样。命运早已注定了自己要受这么多苦,命运早已注定了自己会亲手害死自己最心爱宝贵的人,命运是注定要来捉弄世人的,来拿那些苦命人寻开心的!文凤似乎觉到了命运对自己的嘲弄:哦!瞧瞧!这就是命运!是你从来都不相信的命运的!你不是以为你能同命运抗挣么?怎么你不作声了?这下你总是信服了吧!

文凤以为自己对命运信服了,但却没料到这“信服”却让自己付出了如此大代价——这将是自己毕生也无法再挽回的代价!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什么呢?

——文凤若真是向命运屈服了,就不会天天围着如君的冰身发呆发愣了——这是不死心!不心甘!也许连文凤自己也都没觉得出来,自己只是在异想天开,异想有一天这冰中的人儿会突然破冰而出,会突然活过来——明知是不可能的,却还要强存一丝希望,也正是这一丝强存的希望却让那些在困苦当中挣扎无助的人们坚持活了下来——文凤也算是活着的。

和尚整日都在用盆盆儿、罐罐儿炼制丹药,也同文凤说一些话。文凤总不吭声。和尚问文凤是哪儿的人,回不回去,文凤也不答。看样情形,文凤似打算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守着如君一生一世了。既看不出文凤有什么悲哀,也看不出她有别的什么,就这样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人的一生要这样过多少天才算完,才算一生、一世、一辈子。

和尚长长叹了口气,觉得文凤实在是太痴情了,痴得连自己都没有了。但和尚随即又想通了,也不觉得什么了——文凤对情的痴不也同和尚自己对医对佛的痴一样么?敢情世上每一个人是要对着某一样事物这样痴的。文凤痴于情,和尚自己痴于佛,有的人痴于名,有的人痴于利,有的人痴于权,有的人痴于恨……大凡只要是人、只要有思想,总是要对着一样事物发痴的,而对这种“痴”所付出的代价,往往就是自己,甚至包括生命。

文凤整天都不言不语,只蹲在雪地里看着冰里的如君出神、发呆。

这天,文凤忽地跑进洞来,对和尚道:“你说他还能醒过来吗?”——这是文凤在如君被冻成冰人后同和尚说的第一句话——她问“他还能醒过来吗?”就仿佛就似如君睡着了一样,又如同这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其实,如君被冻成冰人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文凤这样问,不是太幼稚就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和尚愣愣的看着文凤,叹息无语。

文凤面色一寒,又飞一样跑了出去。

第十七章、冰火相融——8

 次日一早,和尚发觉文凤竟一天一夜都在外面,似乎觉出事情有些不妙了。出来一看,文凤正俯在如君冰身旁一动不动看着,似在发呆。和尚心惊道:“莫不是真的神智失常了?”远远叫道:“女施主,可要吃些东西?”

文凤头也不抬,只挥手摇了摇。

第二日天才亮,和尚正担心文凤,却见被冻得头脸发青的文凤猛的跑进洞来,发疯一样拉了自己就往外跑。指着如君的冰身激动的叫道:“冰——冰开始化了!”

和尚看如君身上的冰果然是有些化了,道:“别傻了,冰蟾的寒气散尽了,冰迟早都要化的。”

文凤却道:“你看,仔细看!冰是从里面、从他身上化起的!”

和尚看,果然是从如君身上、从冰块里面往外化起的,亦是惊了一惊,随即道:“冰蟾寒气一散尽,就没那么冰了,那化的是尸水。”

文凤大怒道:“你是巴不得他死才是?你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和尚连忙合什道:“阿弥陀佛!佛祖明鉴:哪有人被冻成冰再活过来的?女施主,老衲看你是神智有些错乱了,老衲这里有安神清心的丹药,可服下一粒好生将养才是。人死如灯灭,万相具是空……”

文凤早已当和尚不存在了,又复了原来凝神观察如君的样子。

又过了一日,文凤又疯了一样跑进洞来,照样把和尚拉了出去,指着如君道:“快看!他的眼睛,他的嘴巴!”她一面激动的叫着,一面把手指隔着一层已经很薄的冰指在如君的眼睛和嘴巴上,生怕和尚不知道哪儿是嘴哪儿是眼一样。

这次和尚真的大吃了一惊,如君原先被冻住时张开的嘴和双眼此刻都已经合上了。除了肤色太白了些,似乎正安睡的常人一样了。和尚伸手轻轻一拍,包裹在如君身外的一层冰壳便碎开了,和尚把手在如君的胸口上按了按,既无心跳,更无体温,硬梆梆的与冰冷刺骨的冰块甚分别。和尚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没活过来……”

文凤倔强的把如君抱回石洞中,并且把如君安放在近火堆旁的兽皮上,生怕如君会冻着了一样。

如君就这样在洞里躺了三天,和尚被文凤逼不过了,只好再为如君诊查了一番。照样为如君切了脉象,听了胸音,试了鼻息,一样也没有,与死人没什么两样。但这次与进洞来时又有不一样的地方了。如君原本僵硬的身体已经变得软了,原本冷冰冰的身体变得不那么冷冰冰了,但也没有什么热乎。文凤以为是快要复活的征兆,是好事。和尚却说是尸身近了火堆,变得热了,一热自然就变软了,当然也不会冰冷的,这是快要腐烂了。让尸体烂在洞里固然不好再住人了,对死者也是不敬的。所谓“入土为安”才是道理。但若要文凤把如君入土为安了,除非是先把她入土为安了才行。和尚是不愿意为了死人而害死活人的。

十天过后,如君既没有活过来也没有腐烂,仍旧十天前和尚诊查时一个样。文凤显得有些心慌了,觉得到了这地步也还没活过来,只怕能活过来的可能就小得令人不自信了。但和尚却是恰恰相反,一个劲儿的围着如君的尸身打转诊查着,口中说来说去只一句话:“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和尚忙活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以自己的内力渡入如君体内,看是否会有反应。和尚把如君扶得盘坐起来,双掌抵在如君背上“灵台穴”上,微微闭目,内力催动,源源不绝的气息直朝如君体内透过去。

文凤知道,这是内家高手以深厚内力助人行气活血,在困在王府摩天岭里时,如君也曾这样给老虎婆疗过内伤。若内力修为不够,或受外界惊扰,那是容易气血乱窜、走火入魔的。文凤大气也不敢出,直勾勾的眼神眨也眨的盯在和尚与如君身上,那怕是一丝细小的变化也不放过。

和尚的内力刚透入如君体内,便被如君体内一股巨大的真气突地震得仰面摔了出去。一时间,和尚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两条手臂麻木无知觉,全身筋骨似被千钧重担压得散架一样酸软无力。最让和尚受不住的却是如君的反震内力中竟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气,连打了两个寒战过后却又是一股令人窒息的炙热之气跟着袭来,这一冷一热让和尚如同大病了一场,全身都虚脱了。和尚只等着文凤过来搀扶一把,文凤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了。和尚只得躺在地上缓缓调匀被撞散的内息,再缓缓趴起身来。看如君依然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和尚心中却是明白,如君确的没有死,且如君体内还有一股极其厉害的浑厚真气护着他的心脉。刚才自己渡入如君体内的真气就是同他体内的真气撞在了一起,那是受了铁水的三昧真气与冰蟾的阴寒之气所钟,培植成了一阴一阳的奇异真气,就只是那么一接触,就差点要了和尚的老命。

第十七章、冰火相融——9

 和尚伸手拭了拭自己额头上冷热难分的汗水,似看奇珍异宝一样把如君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口中念道:“厉害,实在是厉害!”

文凤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和尚,问道:“大师,你没事吧?他……”文凤指着如君道:“他是死了吗?”

和尚摇了摇头,念道:“阿弥陀佛!厉害!天下居然会有这样厉害的内功!太厉害了!”他这样说着,还不自禁的发着热又打着寒颤,直到打坐运功才算平息下来,把如君的奇怪情形对文凤说了一遍。

——文凤竟有些不敢相信和尚的话了,道:“你是说如君哥真的活过来了?”自己原本一直心存的痴想与希望到了真正实现时,却又让自己惊慌失措了。文凤似乎也明白自己心中对如君复活的痴想是多么可笑——那不过是自己心有不甘罢了,只不过是自己痴情太浓了,一直是自己死死攥着不肯放手罢了,至于真正变成真的、变成现实,文凤是不敢认真去想的。

和尚又念了声佛号,道:“不是活过来,世上没有人死了还能活过来的。女施主的朋友并没死,他一直都活着……”

“可你看过他的脉象心跳啊?你探过他的呼吸啊……”文凤极尽所能的找出一切反驳和尚的话来问着和尚,文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何会生出这种情绪,只是隐约间仿佛希望和尚能找出更加坚定有理由的话来反驳自己提出疑问,而证明如君确是活着的,正如自己心中所存的痴想希望一样的。

和尚没能如文凤所望的说出什么有力的话来证明如君的生死。和尚搔着一头雪白的乱发,疑惑道:“是呀!若不是他体内还有一股真气护着心脉,老衲也当他是死的,他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

文凤不耐烦了,急声问道:“哪他怎么还不醒呢?他在冰里面冻了这么久……”她觉得这一切连常人都明白的,和尚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是呀……”和尚还是在搔着头发,道:“我也这样想不通,可……可……他的确没有死呀……”突然间,和尚惊醒了一样,连连叫道:“对啦!对啦!女施主一定知道他是练过什么厉害武功的!”和尚满怀希望的望着文凤。

说起如君的武功,文凤就像泻了气的口袋一样蔫了下来,无力道:“他有什么厉害武功呢?乱七八糟的,不过倒是挺管用,都是他自己弄的。”

和尚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可能,明明是很厉害的……不可能啊,那冰蟾虽宝贵,却也不是什么助长功力的灵药,更不可能是被人打得功力猛增……那分明是极浑厚的内力……”和尚着了魔一样低声自语,过了半晌,他又是精神一震,问文凤道:“女施主同他这么好,女施主一定是知道他师出何门的。他的师傅一定是个大大的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吧?”

文凤猛然间听和尚说自己与如君这什么好,禁不住脸色绯红,露出女儿家的羞涩模样,心道:“这和尚说话好没分晓……”其实,她对如君的情意又岂是和尚说的“这么好”三个字能形容的!

和尚见文凤低首不语,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文凤心中只在思想对君的情意,听得和尚又问“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直羞得窘态连生,娇嗔道:“大师怎么来打听别人的私……”这话说出口,突地想起和尚问的是如君师承,忙敛了那飘飞的思絮,道:“啊……啊……是呀!哦!大师是问他的师门……”她这才想起除了少林寺的无尘禅师传授了如君一身医道外,如君又哪有什么师傅?

和尚点头道:“对!他的师傅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武林高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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