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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紫凤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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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大厅之中闪出薛家双龙。

“是小弟前来叩谢伯母。”他含笑迎上。

薛家双龙入目病书生竟然痊愈下楼,不由顿时怔住,大厅之中跟着急步走出沙五娘与一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

“少侠怎得下楼来了,莫非……”沙五娘惊诧莫名。

“多谢伯母。灵药所至,邪毒尽除,小侄业已无碍,特来叩谢。”跨前一步,恭谨拜下。

沙五娘大惊,闪身扶起了他:“少侠,薛门大恩未报,这岂不是折煞老身。”深注书生一眼,一叹又道:“少侠一身修为怕不已至通玄境界,身中蟒毒,纵是一流高手也得躺上个三天五日,少侠服药前后不过顿饭光景,竟然完全康复,委实令老身叹为观止,敬佩无已。”

他淡淡一笑,道:“伯母夸奖了,小侄内力浅薄,错非伯母灵药……”

沙五娘肃然接道:“少侠莫要自谦,老身亦略谙岐黄,几味草药功不过排汗,若要逼毒复原,则非内力通玄莫办。”

他心知瞒不过人家,只好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那白衣少女自出厅以来,一双美目便紧紧地盯着他,一霎也未霎过,渐渐地目光中更透出—丝异采,这丝异采落在他的眼中,使他心头怦然面上发热,忙地转向薛勇笑道:“大哥,这位想必就是小妹了?”

薛勇“哦”了一声,击掌笑道:“你瞧,我又忘了!来,小妹,见过大哥二哥的救命恩人。”

白衣少女落落大方,美目深注,裣衽为礼:“小妹薛梅霞见过夏大哥。”

他忙地闪身,连称不敢。

老二薛蟠目注乃妹,一笑说道:“小妹,人你是见过了,要试可正是时候。”

薛梅霞娇面立时飞红,跺足娇嗔:“二哥,你敢再说。”

病书生难得糊涂,呆了一呆,故做茫然:“怎么?二哥?”

薛蟠—伸舌头,苦笑说道:“我家这位女侠客厉害得紧,我不敢说,你最好问她。”

薛梅霞美目圆睁,莲足猛跺,急急说道:“夏大哥,休要听他满口胡扯,他……”

沙五娘一笑接道:“好了,好了,少侠贵体方愈,岂可久站,还不快请少侠里面坐。”说罢,举手肃客。他不再客套,告罪入厅,方刚落座,薛梅霞已双手奉上香茗。

谈笑间,薛家母子四人虽然甚为欢愉,但眉宇之间却始终隐含着一丝淡忧。他心中了然,略一思忖,毅然问道:“听伯母说,伯父贵体欠适,不知所患何恙?”

此言一出,薛家四人神情立时一黯,沙五娘更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他察言观色,猜知人家有难言之隐,不由大为不安,歉然说道:“小侄冒昧鲁莽,还请伯母勿怪。”

沙五娘忙地摇头,满面悲伤地道:“少侠万勿误会,薛门并无难言之隐,实在是拙夫所身受着至为悲惨……”

双眉微皱,又接道:“少侠是薛门恩人,不敢相瞒,拙夫并非患病,乃是月前被人以重手法击伤内外,若非适时蒙高人援手,当时便得葬身异地,如今外伤已成残废,内伤仍在调养中。”

一番话听得他剑眉双挑,继而深蹙,略做沉吟,毅然说道:“伯父现在何处调养?不知可否容小侄前往探视,小侄或可稍尽绵薄。”

薛家四人精神为之一振,沙五娘也双眉立展,忙道:“拙夫现居后厅只是不便行走,反劳少侠前往,万分失礼。”

他方自谦逊站起,厅后一声轻咳,一个苍老声音说道:“老婆子又在胡说八道,谁说我不便行走?我偏要走路你们看看,有客莅临,怎不告诉我一声?真是糊涂。”紧接着一阵步履声传了出来。

薛家四人闻声大惊,同时站起,双龙一凤更急忙奔入厅后相迎。

只听薛家兄妹在厅后说道:“爹,您怎么起来了?”

“怎么?不行么?你们怎么跟你娘一般地大惊小怪?别扶我,我自己会走,快去招呼客人,休要替我失礼。”

沙五娘苦笑说道:“少侠请勿见怪,拙夫就是这么个怪脾气。”

他微微一笑,忙道岂敢,心中却不由暗忖:此老性情之怪确是少见。同时也对这位尚未见面的老人一身傲骨,一腔豪迈深感心折。

步履声越来越近,接着由厅后转出一位灰衣老人,双龙一凤神色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地紧随老人身后。

他甫一入目这位灰衣老人,不禁大吃一惊。

这位灰衣老人面色白中带黄,血色少得可怜,左目失神,右目已眇,步履蹒跚,不住微喘,显见身体虚弱异常。而这位灰衣老人一眼看到跟前这位美书生,更是神情大震,立时愣住。

沙五娘上前来扶,吃他愣愣地一手挡开。

薛勇抬头一笑:“兄弟,这位便是家父。”

他忙自上前施礼。灰衣老人没有看见,正转向薛勇喝问:“勇儿,你适才称呼这位相公什么?”

薛勇呆了一呆,道:“爹,称呼兄弟,难道……”

灰衣老人突然嗔目大喝:“畜生大胆,还不随我跪下。这位相公便是为父的救命恩人,宇内奇侠,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夏大侠。”

厅内突然响起数声惊呼,薛氏一家齐齐拜倒。但,谁也未能拜得下去。只见他儒袖轻拂,气墙横空。

入目的是薛梅霞微仰的娇靥,乍喜乍惊的微笑;就这娇靥,就这微笑,使他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更使他梦魂萦绕,毕生难忘。这是令人沉醉亦复令人断肠的往事。

因为有了这番遇合,以致他历尽九死一生,尝尽人间滋味,这能叫他不望月抒怀,对景悲叹吗?

英雄有泪不轻弹,然而,此际,他已是泪渍满面了。

他缓缓由天际,月旁,收回两道失神的目光,方欲长吁一口气,以一舒心中沉重的郁结。

蓦地,远处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空传来。

声音虽极其低微,但在他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玉箫神剑闪电手耳中,何异霹雳当空。

倏然回顾,月色下十丈外,赫然已伫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目射冷电,紧紧盯住自己,直如幽灵。

欺近身侧十丈,自己方自发觉,其人功力可知。

夏梦卿瞿然—惊,霍地站起,尚未发话。

那黑衣蒙面人已自突然冷冷说道:“姓夏的,老夫只道你已随草木同朽了,却不料你竟还未死……”

夏梦卿双目冷芒电闪,双眉微剔,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在下商辛仁。”

黑衣蒙面人突做桀桀长笑:“好个断肠伤心人,你那伤心不过为的是情断,老夫伤心又向谁说?这三字商辛仁只能哄骗别人,至于老夫,你就是尸碎骨腐,也休想逃过老夫双目。”

夏梦卿挑眉冷笑:“再好不过,我重入江湖,再现武林,怕的就是无人认得出我,恕我眼拙,阁下何人?”

显然,他一时也未能想出眼前这功力颇高的黑衣蒙面人,究系何人。

黑衣蒙面人阴阴说道:“你何致如此健忘,老夫乃峨嵋旧识。”

夏梦卿呆了一呆,脑中电闪,突然神情一震,目射冷芒:“匹夫,是你?”

“不错,是我。”黑衣蒙面人森冷目光暴射,无限冷酷狠毒地道:“南荒古森林中承蒙重赐,幸保不死,如今,特来致谢。”

夏梦卿哂然一笑:“那单、卫两个匹夫呢?”

“他们和老夫一样,活得很好,而且就在附近。”

“那很好!”夏梦卿星目电扫四周,挑眉沉声:“匹夫,你敢欺我?”

黑衣蒙面人纵声狂笑:“老夫只道你幸逃一死之后,必有惊人进境,却不料你竟这般麻木迟钝,你搜察不出,怨得哪个?”

夏梦卿默然不语,一双星目紧紧凝注黑衣蒙面人,突然仰首长笑。

黑衣蒙面人似乎茫然:“姓夏的,你笑什么?”

夏梦卿笑声倏敛,指着黑衣蒙面人哂然摇头:“莫洪,你也太健忘,更幼稚得可怜,我觉得你那狡诈诡谲的心智,远不如往日,你且想想看,枯木禅功之下,何物可以遁形匿迹?”

黑衣蒙面人只觉脸上一热:“你休要自做聪明。老夫视百里如咫尺,你若不信,老夫只须一声召唤,他二人即刻可以到来。”

“这倒不失为一句老实话。”夏梦卿笑道:“不过,我以为你最好莫要乱发鬼啸。”

黑衣蒙面人冷然说道:“怎么,你莫非有了怯意?”

夏梦卿挑眉朗笑:“莫洪,由你这句话,我更觉得你不该再跻身武林,夏梦卿七尺须眉铁胆傲骨,可曾怕过谁来?你自比那公孙忌如何?公孙忌尚难逃出我掌下三招,这是你亲目所睹的事实,南荒古森林中你三人虽是漏网亡魂,那只是我在三圣遗物无恙,元凶伏诛之余,上体天心网开一面,并非你等命大。”

虽然已事隔数年,这黑衣蒙面人似乎仍是惊魂未定吓破了胆,忆及前情,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但目光却益显狠毒。

夏梦卿视若无睹,淡淡一笑,接道:“也即因三圣遗物无恙,元凶伏诛,我才不愿太为已甚,对你等多事追究;如今我已非昔年性情,你最好不要召唤他二人前来,否则我也乐得省番手脚……”

回首侧顾万寿山下那宁静的一片夜色:“再说,如此美好的月圆之夕,我也不愿你大煞风景,扰人好梦,你懂么?”

黑衣蒙面人静聆之余,双目凶光不住闪烁。夏梦卿话声方落,他便又自一阵桀桀怪笑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话说得太轻松了么?这么说来,老夫等三人倒要深谢你的一念仁善了……”

夏梦卿淡笑接道:“那倒不必。”

“姓夏的,你给我闭嘴!”黑衣蒙面人一声冷喝,狠声说:“昔年峨嵋夺宝之际,教主座下十二侍惩治宵小,与你何干?你竟无端出手,断古桧一臂;我教再惩武当,又干你何事。你竟仗恃师门珠符令,遣霍、岑二鬼驰援武当,杀我十二侍之四,更为我教已得三圣遗物,远下南荒,伤我教主,杀我教徒!似这般破教之仇,人亡之恨,你不愿追究,老夫等却未敢就此做罢。”

夏梦卿扬眉笑道:“那么依你之见?”

“老夫等恨不得啖你之肉,寝你之皮,剜你之心,抽你之筋。”黑衣蒙面人切齿恨声,做如是语。

夏梦卿摇头笑道:“看来你是凶残不改,至死不悟,迫我再开杀戒……”

目射寒芒,突然沉声:“匹夫,你好一张利口。峨嵋夺宝,已渎神物;恣意逞凶,更当诛除,古桧仅断一臂,已是我上体天心,手下留情;公孙忌不但不知悔悟,反乘我作客薛家,明犯武当,暗窃遗宝,我虽遣霍、岑两人驰援,但若非另有高人施以援手,武当一派岂不早遭血劫,沦灭多年?我忍无可忍,只身远下南荒,本拟追回三圣遗物,施尔薄惩便即罢手,不想你罗刹一教竟自恃人多,暗施卑鄙伎俩,将我诱入死谷,横施火毒,使我身负重伤,险些丧生蛮荒,也害得我情天生变,爱侣嫁人,心碎肠断,痛苦一生!似这般深仇大恨,我且委诣天意,不愿再加追究;你等却犹不死心,凶残不改,找我寻衅,若非我已厌倦厮杀,此刻便把你诛毙掌下!匹夫,趁我心意未转之际,还不给我快滚!”

话声一落,儒袖轻挥,威震寰宇的接引神功随袖飞卷而出。

黑衣蒙面人虽然一直声色俱厉,但早在数年前便已被夏梦卿一身神绝功力吓破了胆,而且他是别有用心,否则,他望风丧胆犹不及,焉敢自动找上门来。

睹状心中一懔,闪电飘身,斜掠五丈,强忍惊恐地嘿嘿笑道:“姓夏的,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夏梦卿冷然收手,挑眉沉声:“莫洪,你最好不要逼我。”

黑衣蒙面人狡黠目光一闪,阴笑连声:“姓夏的,你难道不愿—听老夫冒死见你之意?”

夏梦卿闻言不由呆了一呆:“我烦得很,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说得越简单越好。”

“老夫用不着长篇大论。”黑衣蒙面人阴阴一笑,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北京城不是你久留之地,奉傅侯之命,请你及早离此。”

夏梦卿只道他再次使诈,方自挑眉,黑衣蒙面人突然探怀取出一物,执在手中,阴阴说道:“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月色下,看得很清楚,那是神力侯府贴身护卫的腰牌,白银铸就,大有半个巴掌,上刻神力侯府四个朱红篆字。

夏梦卿心中一怔,双眉微剔脱口说道:“何劳傅侯传谕,我本……”突然神情微变,双目神光暴射,沉声接道:“莫洪,你如今是傅侯贴身护卫?”

黑衣蒙面人颇为得意,傲然点头:“姓夏的,你似乎多此一问。”

夏梦卿沉声又问:“你何时潜入神力侯府?”

黑衣蒙面人阴阴笑道:“何谓潜入?老夫凭技入选,与你那心上人儿,几乎同日进入神力侯府,只不过性质不同罢了。”

“这倒是巧得很。”夏梦卿冷冷说道:“傅侯为何要我离开此地?”

黑衣蒙面人道:“傅侯权极当朝,驱逐一个草民,老夫以为无须理由。”

夏梦卿双目冷芒电闪,挑眉沉声,方自一句:“莫洪,你敢……”

黑衣蒙面人为之一凛,忙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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