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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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两名抢下阶的警卫,几乎同时中枪向下栽。
“轰隆……”眩目的火光一闪,巨震声天动地摇。
宏丽的大厅柱倒屋坍,而且起火。
左右两院厢有人抢出,呐喊声大起。
鬼怪连发七支小标枪,发出一声怪啸,跃登右面的房舍,向里面疾冲,沿途投掷碗大的雷火弹,用最后的三支小标枪,射倒登屋搜寻的三个人,到达第二进院子。
“我先走。”他向跟来的两同伴说:“尽快开辟西跨院退路,小心了。”
两同伴也在用小标枪大开杀戒,向高大的房舍投掷雷火弹。
雷声连绵不绝,天动地摇,火光烛天,惨号声惊心动魄。
全宅大乱,谁也弄不清发生了何种灾祸。
除了负责警卫的人以外,抢出的人皆衣衫不整,老少妇孺的哭喊声,与火雷的爆炸声相应和。
京都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种不可能发生的灾祸,简直匪夷所思,没有任何人家,有这种应变的心理准备,更不用说有应变的能力了。
大宅成了地狱,谁也没弄清情势,也看不到入侵的人在何处,真像被戳破的蜂巢蚁窝,人们只顾逃命,操兵刃找寻入侵者拚命的人没有几个。
暴乱中,十一名男女鬼怪到了。
爆炸声强烈十倍,被杀的人多了十倍,整座大宅,成了杀人的屠场,说惨真惨。
王千户名列十大刽子手的首位,为恶一生,满手血腥,屠杀了成千上万的无辜,虽说是奉圣旨行事,但兴大狱的主谋除了他的主子绝世人屠之外,部份罗织的冤狱有他一份。
他这座可媲美公侯府第的大宅,积蓄了他造孽一生所得来的子女金帛,被一群志切复仇的强盗,杀得七零八落庐舍成墟。
为首的鬼怪独自深入,速度骇人听闻,沿途投掷雷火弹,投完最后一具,已贯入第四进秘厅。
这里正是秘密会议厅的所在地,警卫最为严密强悍。
应变的能力,比其他宅院强数倍,当爆炸声初起时,这里便迅速动员应变,灯火全熄,警卫快速地就位,每个人都有预定的防守位置,入侵的人不可能发现。
可是,火光烛天,前院有些房舍,火舌已冲破瓦面,满天火鸦飞舞,各处一片通明,熄灭灯火等于多此一举,有些警卫失去屏障,暴露在火光下。
看到鬼怪似的人影出现,最后一枚火弹已破空投入黑暗的大厅。
“千幻修罗来了。”有人惊惶而又兴奋地大叫:“他值五千两银子。”
这一叫叫坏了,贪图五千两银子的人争出,最先掠到的人,是乾坤大天师无净道人。
“他是我的……”大天师兴奋莫名,左手大袖一挥,罡风乍起,灰雾飞腾,挺剑随后切入,剑发指天划地,上攻手臂下削腿脚,志在击伤活擒。
剑刚挥出,灰雾也刚接近鬼怪,蓦地轰隆一声巨雷狂震,似乎地动天摇。
鬼怪左手一扬,疾退丈外。
乾坤大天师骇然失惊,被震得几乎摔倒,身形一顿,突觉胸口有异,左手一抬,摸到心坎位置露出的锋利刺状物,长度不足一寸。
这位大天师是行家,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知道这种刺状暗器的长度,自四寸至八寸。
这是说,刺至少贯入心坎三寸以上了。
贯入一寸半,便可伤及心房。
砰一声响,这位想来京都打天下的江湖魔道高手,向前一栽倒下了,永远起不来啦!
大袖挥出的毒雾,毫没发生作用,却把从他上空冲出超越,扑向鬼怪的同伴薰倒了。
会议厅起火,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的人,被猛烈的爆炸声吓得冲势一顿,杀神已猛然光临。
鬼怪像狂风,双手抡剑无畏地贯入人丛,剑上风雷骤发。
左荡右决宛若虎入羊群,在挥动的窄小空间内,剑运用得极为灵活,速度比单手使用快捷一倍,力道却超出两倍,剑到人体剖裂,当者有死无生,一冲之下,杀开一条血路,脚下成了血胡同,尸体向两侧抛摔。
火光烛天,天宇中一片血红,火鸦满天飞舞,全城骚动,警锣声狂鸣,在编的救火壮丁紧急出动,纷向黄家井大街集中。
火光明亮,鬼怪砍翻了廿余名高手,看到近台阶下拥来的一群人中,断后的正是王千户,左右共有八名贴身保镖,挥动着绣春军刀,喝叫着咒骂着,催促前面十余名爪牙冲上,冲上,冲上!
鬼怪砍翻挡路的两个人,一闪即至,剑交由右手使用,左手连续急扬,霸道的四寸双锋三棱刺,连续从怪异的护臂套中滑落掌心,也立即脱掌连续破空飞出,没有人能看到这种小体积速度快的暗器,贯入体仍无所觉,太锋利了,直至生理机能突然崩溃,这才倒下挣命。
十余名高手爪牙,等他冲近时,已倒了七成以上。
“杀!”他发出震耳的怒吼,是用压舌破音发出的,特别强劲震撼力惊人,比用正常发音的杀字,威力强数倍极为怪异,外行人几乎不知道他在叫甚么,不像杀字,倒有点相近呀字。
重新双手运剑,最后三个人在他狂野的剑下崩溃,一冲便到了王千户面前。
八铁卫两面齐上,八把绣春军刀有如刀山聚合。
鬼怪一声长啸,右闪急旋,避开刀山聚合的中心,剑光在近距离内闪烁旋舞,看不清招式,只看到光华连续闪耀,听到与军刀接触时的铿锵震耳金鸣,以及军刀脱手飞腾或折断的模糊景象。
四名铁卫在一冲错下崩溃,不是腹裂就是胸开。
第二十五章
剑光续进,猛扑惊得停止咒骂的王千户。
“铮!”绣春军刀居然对住了刺来的一剑,王千户不愧称出身锦衣卫的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不是领兵打仗的将军,而是侍卫的职称,侍卫在锦衣卫的地位最高,职位与官品皆相当于正三品从三品,但最穷最辛苦。
愈优秀愈能干的人,活该留在皇帝身边忍苦受穷。
奸佞的小人命该飞黄腾达,正直有为的人活该受苦受难下地狱。
刀突然脱手,向侧上方急剧翻腾。
剑尖乘势突进,指向王千户的胸口。
生死须臾,大劫临头。
另一铁卫从斜刺里冲到,鱼跃前扑,在千钧一发中,弃刀把王千户拦腰推倒了。
仍然晚了一刹那,避开胸口的致命一剑,却避不开右胁和右臂受伤,剑尖在及体前扭转,以便贯骨缝而入,却贯入王千户的右胁侧,锋刃两面伤人,不但把右胁割了一条缝,右臂也肌裂骨伤。
上臂的肱骨只有一根,割裂一半必定损及骨髓,即使能及时包扎接上,日后这条手臂也活动不便,几乎成了废臂,不能与人拚命搏斗了。
剑光下沉,把鱼跃平飞而来,舍命抢救王千户的铁卫,拦腰一剑砍断了脊骨,几乎被腰斩。
另三把刀一涌而至,剑势未尽,变招躲闪已力不从心,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反应难免迟钝了些。
十一名男女鬼怪,就在这生死须臾间涌到,第一枚暗器便击中第一名铁卫的背心,尺长的单刃飞刀,旋转贯穿力极为猛烈,贯入背心尽偃而没。
砍断铁卫腰脊的鬼怪,危急中随剑仆倒在铁卫的背上,同时扭身急滚,铁卫仆地前他便滚了半匝。被飞刀击中的那位铁卫,也随刀仆倒,军刀贴鬼怪的右胁疾下,反而砍中仆倒的铁卫,等于是在断脊上加上一刀。
超人的反应,是生存的最大凭藉。鬼怪这手临危走险自救的险招,便是超人的反应的具体结果。
鬼怪一滚而起,十一名鬼怪正在赶杀四面奔逃的人。
受伤的王千户不见了,乘乱丢下部属逃走啦!
“够了,撤!”鬼怪大吼,声震长空,压下了木材焚烧时所发的爆烈声。
◇◇◇◇◇◇◇◇◇
全城沸腾,御林军封城搜捕匪徒。
王千户的大宅成为瓦烁场,所有的财物化为灰烬。
谣言满天飞,有人手舞足蹈快活地声称,大群千手修罗突袭黄家井大街王宅,尸体抬出一百廿三具之多,伤者无算,大快人心。
知道风声的人,当然嗤之以鼻。千幻修罗作案,三年来一直是独来独往,是唯一的独行剧盗,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大群千幻修罗?不值识者一笑。
而且,千幻修罗从没用火器作案。千幻修罗作案是为财,火攻焚毁了一切,何来的财可劫?这不是千幻修罗作案的手法惯例,谣言不攻自破。
一早,城门并没关闭,名义上的封城并非指关闭城门禁止出入,而是指派有大批官兵守住城门,检查进出的可疑人物,搜出携有一尺以上的刀械凶器,立加扣押囚禁盘诘,雷厉风行。
城外各市镇也人心惶惶,治安人员满街巡逻,成队便衣人员在有案的问题郊野,进行威力搜索,搜寻可能藏匿在该处的疑犯。
一早,水龙神便光临李季玉的家,把门拍得一响,不住大声呼喊。
大门终于拉开,李季玉赤着上身,头上的懒人髻半散,睡眼惺忪似乎还没清醒。
大多数地方的平民百姓,睡觉赤身露体平常得很,只有大户人家的男女,才有所谓中衣(内衣)穿着睡觉。
平常人家一辈子也没穿过绫罗绸缎,一件粗布直裰可能新三年旧三年,睡觉时穿上一定破得快,那舍得穿?
常州一带近年来开始大量生产木棉布、苎布,纺织业蓬勃发展空前繁荣,平民布料大量上市,但仍然价格不低,一件外衣还可以上当铺当三两百文钱。拦路打闷棍背娘舅的小贼,当然不可能打劫到大户人家的男女大爷,对象全是苦哈哈单身汉,剥衣裤是最大打劫目标,这些苦哈哈怎么可能穿绸着缎?为了一件粗布衣衫而打死人背死人,可知衣衫得来不易,做一年工赚不到一件衣衫不是奇事,工钱大部份用来填肚子了。有楼房着绸缎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乘车坐轿,在平民百姓眼中,那是天外的天云外的云,只能在清秋大梦中去求。
要不,就拿起刀枪做强盗,甚至打江山。
朱元璋的前半生,穷得父母死无葬身之地,当乞丐做和尚混粥糊口几乎饿死。最后脱下僧袍把心一横,红帕包头拿起刀枪,投入香军造反去也,才打出大明皇朝一片江山。所以,想造反的大有人在。这与那些权贵人士想造反的心态完全不同,成功的机会也十分渺茫。
他出现在门外,魁梧雄健的身材,比水龙神那种土豪装束威武百倍,像怒目金刚面对小鬼。
“干甚么呀?早觉最惬意,存心不让我睡吗?”他不再对水龙神表示尊敬,怒容满面虎目彪圆:“今天我还得养好精神办事呢!看你这惶急的神情,准没有好事,是不是左邻右舍失火了?”
两个随从愤怒地左右齐上,要动手了。以往,水龙神的大爷地位,所有的蛇鼠谁敢不尊?包括他在内,见面便矮了一截。
水龙神赶忙挥手阻止随从妄动。情势不由人,早已明白江东门仁义大爷的地位,已经非比往昔,小霸王的声威名气,早已掩盖了他水龙神的光彩,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江湖名头的起落,淘汰率是非常高的。江湖没有不倒翁,武林没有长青树。
“正是城内失火。”水龙神苦笑。
“城内失火,关咱们城外甚么事?”他的怒容消失了,语气调侃味:“咱们三山门的城墙很高,中间还有西关城,烧不到城外来的,你急甚么呀?吃饱了睡足了,关心起城内的水火,你未免太闲得无聊了吧?”
“是王将军的黄家井街大宅失火。”
“哦!难怪半夜三更之后,爬伏在左邻右舍瓦面,监视我的两个轻功惊人密探,慌慌忙忙撤走了。反正烧不到城外来,别耽心好不好?咱们江东门四面都有水,不会发生火灾的。”
八十年后,城外大火燎原,包括西关在内,直抵江东门,被火烧得精光。西关与江东门相衔接的市街,成了火海烧成白地。淡粉楼、轻烟楼等等的名楼,秦淮十六楼中的六座教坊,以及所有的曲院勾栏,小街巷的半公开娼寮烟花巷,被夷为平地。
后来由中山王府出面,叩请皇帝开恩,不要再把秦楼楚馆建在莫愁湖附近,毕竟徐家的子孙,一直是南京守备最高指挥官,家门口是教坊娼馆,至少有碍观瞻。
从此教坊娼馆在这一带消失,六座楼也没重建,把教坊区迁入城内,在秦淮河大张艳帜,与府学县学为邻(贡院那时已经北迁),学生士子生员,出了学舍便往教坊跑,秦淮画舫一艘比一艘华丽。
从此,展开娼门新页,秦淮脂粉名满天下,以后整整繁荣了四百年。
“你怎知道他们撤走的?没睡?”
“宿醉醒来便急,在天井的阴沟小解。右邻那位仁兄,恰好在屋脊向下瞄。我一气捧起一只花盆想向他投掷,没想到他惊叫一声便消失了,大概怕被花盆掷中,原来是看到城内的火光才撤走的。”他仍然堵在门外,不想请水龙神进屋:“他们只想知道我的动静,记下我的一切活动情形以便建档而已,其实并无恶意。他们在济阳侯府,甚至派人住进宅内监控呢!这是镇抚司的职责,无意完全隐身藏匿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