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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碧海剑歌-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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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声“嗯”了一声,只见朱楼主说完话后,便坐到左亭太师椅中,凤栖梧命两个锦衣少年持长剑相击,铿然一响,道:“五亭剑会便此开始,诸位喜好论剑者可于画舫中相谈,有意斗剑者则可进入五亭约战。”自此之后,朱楼主便再也未发一语。

这五亭之畔的剑客大都是第一次相见,未曾相识,是以多数人将目光投向五亭桥,不过片刻便有个身着英雄氅的青年自画舫一跃上桥,与朱楼主一抱拳,道:“点苍派段千成,持剑‘镇域’,不知有哪一位肯与在下比剑?”剑在手中,只见是铜黄剑鞘、乌金剑格,桥侧便有人议论道:“点苍派多年来一直没什么作为,听说是穷了十年之功造了这么把‘镇域剑’,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桥右侧“落梅玉梳”陈清所主的画舫中便有个披风少年飞身而上,稳稳落在亭中:“‘含光剑’之主,前来与你一会。”两人互相作揖,那含光剑主首先拔剑,一道凌厉无伦的剑光直贯五亭,如百步穿杨的利箭般向段千成射去。段千成不慌不忙,腾身一跃,以剑鞘去格那剑气,本凭含光剑之力顽石可破,但镇域剑竟丝毫无损,段千成借一跃之势剑出,与那含光剑主激斗起来。

这点苍派剑术向来以稳健蓄力见长,虽无含光剑灵动之能,但段千成功力深厚,又与镇域剑相得益彰,意沉如山,不焦不躁,对含光剑敌猛进视若无物,渐渐的兵刃相击隐有回声,斗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含光剑主脸现急躁之,一剑疾削段千成双眼,段千成不闪不避,只将镇域剑剑路一回,刺穿了含光剑主肩胛。

桥畔有人低声惊呼,镇域剑撤回,含光剑主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段千成冷冷瞧了他一眼:“承让。”他转而向众人道,“方才诸位都看见了,乃是这位含光剑主先施杀招,须怨不得我。”画舫中一人道:“他削你双眼只是虚招,你不会炕出来吧?”

段千成回首看向那人:“……这位兄台,是否虚招,你如何得知?”那含光剑主已拾剑站起,满脸颓丧,由锦衣少年扶下。凤栖梧与玉簟秋对视一眼,都不言语。画舫中那人道:“他手腕下沉,剑锋落到你身上时必已偏出几分,你却趁机伤人取胜,岂不有失仁厚?”画舫湖畔人群中多有点头认同者,但亦有半数不以为然,段千成怒道:“你既不服,上来试试!”

那人一笑,放下手中酒碗,起身飘然而上,手中却没有兵刃:“我是要上来试试,但不是试你的剑术,而是试你手中的剑。”

这时玉簟秋在旁道:“敢问这位公子是何方人士?”那人神微带傲然:“漠北白龙剑阁。”玉簟秋眼神一动:“莫非,是少阁主江暮云?”那人道:“好眼力。”段千成闻言,沉声道:“江少阁主,莫非你是不敢与我比剑术?”

江暮云嘴角嘲讽地一笑,眸中露出冷光,玉簟秋抢先道:“论剑与斗剑,都是今日剑会之务,段公子,你已比过一场,也可歇歇力。”段千成不与玉簟秋冲突,僵持片刻,阴沉地望着江暮云:“请赐教。”

五亭桥外,数百用剑之士在段千成与含光剑主一战后,已纷纷谈论,不似起初之时的静默,而在亭台之中,孟晓天看着段千成手中的镇域剑,微笑道:“看来这含光剑还真是遇人不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得这靡。”

陆青摇头叹道:“剑虽是好剑,但也需要可以与之相合的用剑之士,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含光,真是可惜了。”

孟晓天哈哈一笑:“陆青,你自己铸的剑倒好意思自己夸,若是他赢了,你莫不是要得意到天上去?”

陆青望着江暮云的背影:“我并非自夸,当初以含光剑冒充九天玄剑掩人耳目,居然能骗过了这么多人,直到真的被窃,九天玄剑之事才泄露出去,也可见一斑。只不过眼下这含光剑主早不是当初窃剑之人了。”他停顿了一下,“点苍派所铸的这把‘镇域剑’虽然有些门道,但地蚀之气过重,用久了人的子也会跟着阴狠起来。这个,不知这江少阁主能否看出来。”

就在他说此话的时候,五亭中段千成已怒不可竭地大声道:“我点苍派穷十年之功铸此神剑,竟被你说得一文不值,白龙剑阁少主便能如此?你欺人太甚了!”

江暮云见他发怒,心中愈是得意,长声大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况且,你这把剑取尽地材,然知调和,以至于剑身竟然散发浊气,也难怪点苍派要一蹶不振了。”段千成被他戳中痛处,怒极挥剑,堪堪要刺落时却听“铮!”的一声,什么东西打中了剑身,段千成猛力把捏才未曾将剑脱手,再看那东西掉在地上,却是颗珍珠。

“谈剑论道,不可冲动。”凤栖梧端丽的脸颊上笑容威严,“段公子、江少侠,请各退一步,勿起争执。”

段千成望着她,不知为何,方才的气焰竟一下子消失无踪。虎口处仍因那颗珍珠撞击而疼突已,但他感觉不到凤栖梧身上的杀气,仿佛真的只是出手相劝,那含笑的眼中却又分明有锐利的光芒。他一时呆住。

江暮云向凤栖梧有礼地一笑:“多谢凤夫人解围。”凤栖梧绯裙飘动:“江少侠对剑的见解,令人佩服,还请多留片刻,也是易楼的荣幸。”江暮云道:“不过一时起意上台,还打扰了那位段兄比剑的兴致,哈哈,这便回画舫之中闭嘴观战,凤夫人,请了。”说着一抱拳,飘然跃回画舫之中。段千成面上下不来,凤栖梧便又向众人说了间走场之话,这才又不断有人持剑而上,过了几合,段千成败下阵来,江暮云在画舫中瞧着,笑而不语。

“看来,这江少阁主也有些本事。”不觉中未时已然过半,孟晓天在原地踱了几步,“不过我瞧么,在朱楼主和他两位夫人眼中,江暮云实比不上你陆青分毫啊。”

“哦?”陆青一怔,“怎么会这么说?”

孟晓天道:“你看刚才含光剑主上台时并没有人问他姓名,而江暮云说要相剑,玉夫人便问了他名讳,可见今日场中,铸剑师比剑客更为重要。等到江暮云要下场,凤夫人也只是说了间场面话,到底只是小小的白龙剑阁,比起剑湖宫,自然是差得远了。”

陆青微笑道:“我素日相剑,十丈开外只看剑影便能知道材质,要让我上场,只凭这把‘镇域剑’可还不够。”

孟晓天瞥了一眼对岸的柳荫:“你也不用急,今天在这瘦西湖中不愁没有戏码,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头里,你来只是为相剑,可你一现身,洒里暗里那些人相的,就是九天玄剑了。”

暖日微风徐徐,今日的扬州城与过去并没有什没同,只不过该打湖畔走的绕了路,城中带剑的武林人士也都没了踪影。无请帖者不可进入,易楼侍卫会说的似乎只有这一句。

画舫舞榭气氛甚是热络,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五亭桥中剑影霍霍,已有数对斗剑之士分亭较量。玉簟秋从侍手中接过茶盏递给朱楼主,易楼楼主袍袖中伸出的枯手竟有些颤抖。至交酉时分,斗剑渐渐激烈,败下阵者偶有带伤,便被抬出,众人尽兴论剑,装镇域剑”、“含光剑”后,又有“玉柄龙吟”、“六阳如意”、“定魂”、“极星”等十数把名剑一一亮于五亭,然而,凤栖梧的脸却有些沉了下来。

自始至终,她所想看见的人始终没有出场,而她不想看见的人却露出了踪迹。玉簟秋也是在无意之间,才发现魏小娇所主的画舫中那两个黑衣人影。通常白天是不会有人穿黑衣的,但他们坐在角落,并不与人交谈,也就没有引起什么注意。或是,仅仅引起了该注意之人的注意。

叶听涛和楚玉声仍停留在那一片柳荫连绵的地方,虽然亭中打钉烈,对他们来说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楚玉声瞧着叶听涛不动如山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咱们今天,便一直这样做看客下去吗?”

叶听涛转过头来:“怎么,你想上去比剑?”楚玉声向阑太听他开玩笑,不一怔:“……不是。这样的场面没有你,似乎总有些缺憾。”叶听涛微笑道:“该斗的时候还多得很,今天好容易没被人注意到,不必再去凑热闹了。”

楚玉声伸手掠了掠鬓角:“嗯……也是啊,不知今天这个局究竟会怎么解?”叶听涛望着她:“哦?何以见得是局?”楚玉声一笑:“感觉罢了,凤夫人和玉夫人说话之间都像是异有所指的样子,好像在等什么人。”

叶听涛点头道:“的确,但到现在为止,这个人并没有出现,而且依我看,他之前也从未在这整件事中出现过。”楚玉声道:“……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还得一场剑会才能请出来?”叶听涛微一沉吟:“汁武林之中,铸剑之道最强的莫过于滇南剑湖宫,我看,这个人应当是剑湖宫的人,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专司铸剑的银镜楼主陆青。此人爱剑成痴,这种场面,他一定不会不来。”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但是引出他对易楼会有什么帮助吗?”楚玉声有些不解。

叶听涛走到湖畔,远望着五亭:“当初易楼所负责寻找的六把神剑,几百年来一直散落在江湖各处,如今仅有我所持的碧海怒灵剑现于世,但滇南剑湖宫中,尚有一把九天玄剑,这件事江湖中多有人知。我曾与易楼定约去找此剑,因中间变故、安排不当,契约等于已经破灭,如今重天冥宫断雁等人前来取剑,纵然能够拖延一段时间,易楼也必须要给他们一个适当的交代。”

“……所以,他们要把剑湖宫的银镜楼主引出来,好让重天冥宫像盯上你一样,盯上他?”提起断雁,楚玉声眉心一沉。

“如果这个目标够明显,易楼甚至不必自己出手。毕竟最想要得到神剑的是重天冥宫,先前……他们就已经越过易楼出手过一次。”他本不愿提起此事,但转念间仍是说了出来。楚玉声沉默了片刻,道:“……那易楼为什没和重天冥宫解除这个契约呢?”

叶听涛凝目道:“恐怕没那么容易。重天冥宫既然肯把如此重要的事委托给易楼,他们之间必然有另外的关系,黑脸红脸,总要有人来唱才能让江湖中人信服。”

楚玉声一叹:“……无论怎么说,你似乎都是在旋涡中心的人,只要剑在你手里,总会有人来抢。”叶听涛见她好不容易高兴起来的神又暗淡下去,不由道:“也不必过于忧虑,重天冥宫已有一阵子未见动作,或许他们与易楼之间有了什么协定,总之,现在最焦头烂额的是易楼,至于我,我们是两个人来这儿,要走也很容易。”

楚玉声有些惊讶:“你是说走?”叶听涛看着她:“前阵子不走,是因为你卧病在,而如今,我只是想看看这件事会如何结果,毕竟,我也是为了那六把剑而行走江湖。必要的时候……我会带你离开。”最后几个字,像一句承诺。漂浮无定,但又非常真切的承诺。

楚玉声怔了怔,便温柔地笑起来,宛如初绽,她走到叶听涛身畔,握住他的手:“反正你走我也走,去哪里都好。”叶听涛略微有些不自在,只微笑不答。便在这时,五亭之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满场轰然,两人回头望去,都不大吃一惊。

第二卷·重楼十丈歌台暮 第十二章 月满西楼

五亭正中,灿然的光华与喷溅的鲜血相互交织、攀附,血顺着剑锋流到地上,剑身散发着暗金的光芒,雍容而诡异,不仅当亭斗剑的几人呆住,就连凤栖梧也一时说不出话来。玉簟秋跨上一步挡在朱楼主身前,裙摆拂动,似乎是五亭桥中唯一没有凝固住的东西。

画舫舞榭与湖畔的人们只看见一个戴着精钢笠的男子跃上了五亭桥,斗剑,然后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精钢笠压得很低,炕见男子的脸,但他的剑却比这一日所有亮过的剑更为耀目。这把剑,没有任何的犹豫,砍掉了与他对阵之人的头颅。

那颗头颅掉落在五亭桥与画舫之间的湖水中,刹那间,寂静得能听到风鸣。那个人握着他的剑,跨出一步,向着朱楼主的方向。

“阁下是谁?”凤栖梧迎上前去,挡住了他的去路。所有的锦衣少年在见到血光冲天的瞬间都将手按到了剑柄上,近水亭台,陆青发出了轻微的惊叹:“这剑……”

“噗”一声闷响,已然无头的尸体这才重重地倒在地上。“让开。”那个人没有回答凤栖梧的问题,头低着,浑身升腾的杀意让见到他的人都不背脊发凉。

“阁下,是谁?”凤栖梧的声音变得严厉而固执,紧紧盯着这个随时都像要出剑的人,没有任何退后的意思。

一阵僵持,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然瞬间明白,这个人是来刺杀朱楼主的,堂而皇之、不可阻挡。剑气流动,剑锋对处是两个人,持剑者蓦然手腕一动,剑刃横拍向凤栖梧,就在这一刹那,左亭太师椅后的六个锦衣少年齐刷刷六道剑光破空而来,凤栖梧掌中又是一颗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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